5.第05章

鳳景澤來到桃花林，卻沒見着鳳景若。

他手持摺扇，漫步在桃花林，昨夜下了一場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花瓣，映着綠草幽幽，看上去格外的絢麗。

鳳景澤想着等會兒鳳景若過來時，看到這樣的景色，眼裏定會閃過極其欣喜的神色。

然而，他看遍了整個桃花林，也未等到鳳景若。

“大哥哥，我們明天一起來這邊看桃花，好不好？”昨天下午他們離開桃花林時，鳳景若拉着他的手說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期待。

鳳景澤的心就是被這樣的眼神給軟化的。

他不擅長等人，也沒有過等人的經歷，但這一次，他足足等了鳳景若一個時辰。

看着天邊逐漸西落的夕陽，鳳景澤收起摺扇，轉身回去。

接下來十天，鳳景澤都沒有再見過鳳景若，隨便問了幾個身邊的小和尚，他們都說不知道。

鳳景若就像是一場夢，一場柔軟的、美麗的，帶着桃花林的清香與白嫩包子臉的美夢。

帶給他不同於皇宮裏勾心鬥角的溫暖與單純。

然後，這場夢突然之間就醒過來了。

鳳景若一直都被關在空蕩蕩的戒律堂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過來，其他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

還有三盞不滅的明燈，三個蒲團，以及一本書。

他看不到日出日落，不知道白天黑夜，戒律堂里唯一的光亮就只有明燈。

最開始的時候，他異常焦躁，各種委屈難過的情緒都涌了上來，但慢慢的，在他知道住持真的是要把他關到師傅回來的時候，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焦躁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日子變的更加難過，不如靜心去看看師傅給的書。

這本沒有封面的書，內容卻是圖文並茂，每個單元都是一個小故事。

讓鳳景若稍覺奇怪的是，這些故事都是歷代帝王的故事。

他一個小和尚，師父為何給他一本全都是帝王成長故事的書？

雖然一肚子疑惑，但這本書鳳景若卻是看的津津有味，也幸虧這是一本圖文並茂有意思的書，他在戒律堂總算不是度日如年了。

鳳景若唯一擔心的是，鳳景澤見不到他了，會不會認為他言而無信失約了？

天和寺迎來了鳳國皇帝鳳轅。

鳳轅是微服私訪，只帶着總管太監與他最信任的沈將軍沈幻來到天和寺。

顧明柳帶着鳳景澤匆匆出來迎駕。

鳳轅彎腰扶起顧明柳，說道：“明妃，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為陛下祈福，是臣妾的分內之事。”顧明柳按捺住內心的狂喜，說道。

“澤兒，你這年紀正是耐不住性子的時候，卻能在天和寺靜心為父皇祈願，不錯，父皇沒白疼你。”見鳳景澤站一旁，鳳轅頗感欣慰道。

鳳景澤活學活用套用顧明柳剛才的話：“為父皇祈福，是兒臣分內之事。”

鳳轅見他雖然說著話，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笑着搖搖頭：“澤兒，你這表情，真像是剛從這天和寺的戒律堂出來的。”

“陛下，澤兒他……”顧明柳剛要解釋，鳳轅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解釋，說道：“澤兒這性子，不急不躁，小小年紀就能有此沉穩的心性，這才是我鳳轅的兒子。”

鳳景澤對於這些誇讚他的話沒什麼感覺，反倒是對鳳轅剛才提到的戒律堂起了好奇。

他看向一旁的住持，問道：“住持，我能去戒律堂看看嗎？”

住持手持佛珠，面色平靜道：“二皇子，戒律堂現在有人在裏面面壁思過，待過段時間他出來了，二皇子自可以去參觀。”

“面壁思過？”鳳景澤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憑空消失的鳳景若，說道，“住持，冒昧問一句，天和寺里是不是有一名叫若空的人？”

住持手指一緊，手中一顆佛珠裂了一條縫。

他轉頭去看向一旁的鳳轅。

鳳轅面容平靜神色雍容，住持輕轉佛珠，點點頭：“本寺的確有若空這孩子。”

原來那個白白嫩嫩的糰子並不是他的一場夢。

“他現在在何處？”鳳景澤問道。

住持再一次看向鳳轅。

鳳景澤不解道：“父皇也認識若空？”

“不認識。”鳳轅微微笑道，“不過能在這麼短時間就讓澤兒記住的人，朕也想見見。”

“皇上……”住持手中的佛珠轉的更快了，顯然不太能理解鳳轅為何會想要跟鳳景若見面。

“見一見也無妨。”鳳轅神色平靜道。

見鳳轅沒有改變主意，住持無奈，只好帶着人去了戒律堂。

鳳景若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靜心念着清心咒。

聽到門外有人在開鎖，鳳景若以為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剛在疑惑為何今天時間過得如此之快的時候，聽到有人走了進來。

然後腳步聲越來越多，像是來了一群人。

鳳景若終於轉過身，看向了門口。

門外陽光明媚，吱呀一聲大門打開，陽光傾刻間灑落進來，照的戒律堂一片亮堂。

鳳景若幾乎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看過如此溫暖的太陽了，在陽光照射進來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因為突然間的亮堂而保護性地閉了起來。

那天在桃花林鳳景澤沒有等到鳳景若的時候，他以為鳳景若失約了。

次日還是沒看到鳳景若，他以為鳳景若在耍他玩。

連續幾日都不見鳳景若，他以為鳳景若是他的一場夢。

然而，如今，在看到鳳景若跪在蒲團上，臉色茫然地閉着眼的時候，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何那天鳳景若會失約。

鳳景若被關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戒律堂。

鳳景澤快步走了過去，喊了一聲：“糰子。”

然後，比他更快走過去的，卻是鳳轅。

鳳景澤：“父皇？”

為何父皇的情緒看起來頗為激動？

鳳轅看着眼前跪着的鳳景若，寬大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握起，他看着鳳景若閉上的雙眼，看着他尚帶着嬰兒肥的包子臉。

這是他的孩子。

原本應該是他最寵愛的小皇子，是他最愛的妃子云兮為他生的兒子。

然而，這個兒子天生沒有富貴命。

他們命數對沖。

鳳轅面對這個一出生便被皇家拋棄的兒子，感情異常複雜。一方面是天生的父子情緣讓他心生愧疚，一方面又因為這是他曾經最深愛的女人為他生的兒子，只要一想到這個小皇子身上曾經傾注過他與雲兮最大的期待時，鳳轅就忍不住為這個孩子感到心疼。

然而，這一切都抵不過那一句預言。

鳳景若是他命中的剋星。

即使有再多的不舍與心疼，身為帝王，鳳轅不可能以身犯險。

就如現在這樣，他站在鳳景若面前，明明只要他一句話，鳳景若就可以認祖歸宗回到皇宮，不用待在天和寺過着如此寡淡的日子。

然而鳳轅卻始終無法開口說出接鳳景若回宮的話。

鳳轅神色複雜地看着鳳景若，但鳳景若卻沒有看他。在一群人中，鳳景若的眼中只看到了鳳景澤，他看到鳳景澤走到他跟前，彎下腰看着他。

看到鳳景澤一臉關切的神情，被關在這裏這麼多天積累的委屈頓時全都涌了上來，鳳景若站起來猛地撲到鳳景澤的懷裏，抱住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他的腰腹間。

“大哥哥……”聲音也很委屈。

鳳景澤從未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被一個人依賴着的滿足感。鳳景若抱着他就好像抱住了生命中最可靠的大樹，這樣的依賴讓鳳景澤心頭一暖。

他抬起手，緩緩地抱住了鳳景若，輕拍他的後背，說道：“糰子，我在這。”

鳳景若抱着他不撒手，似乎一鬆開手他就又會回到前段時間不見天日的日子裏。

鳳景澤抱着他，看向住持，問道：“住持，不知若空犯了何事，要在戒律堂待這麼久？”

“二皇子，若空在戒律堂是為了修身養心。”住持眼帘微垂，緩緩說道。

只是，即使關進了戒律堂，鳳景若還是與皇家人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