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Bear 42
第二天,紀南庭的高燒退了些,意識清醒后,還在回味昨天喝的瓦罐湯,看芽優人小小的,廚藝倒是不錯。他無聊的問,平時她都給池宇做哪些菜。
芽優老老實實的答,池宇不知道她會做飯,她也沒給他做過。紀南庭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他是第一個嘗她廚藝的男人。這讓他很高興,轉念一想又莫名其妙,他和女人的接觸基本在床上進行,平常生活沒有過多交流,基本交流也是信用卡上的賬目流通。
給女朋友一張卡,讓她愛買就買,紀南庭認為金錢關係才是世上最可靠的關係,她想要什麼,他都能用錢滿足,這樣既省心,又可靠。女人因為金錢愛他,最後以金錢結束關係,他不必付出任何感情。
現在因為一個姑娘給他做了頓飯,他竟然很高興。紀南庭奇怪,他是那麼好滿足的人?沒讓他洩慾,他會滿足?別的司機開車,紀司機開的是高鐵列車。頭次追姑娘,一天過去了,連個嘴都沒親到,紀南庭對自己的把妹速度,第一次產生懷疑。
這會宋奶奶看他身體恢復了,讓芽優帶他出去轉轉。南水鎮旅遊近些年辦得有聲有色,改名叫‘南水古鎮’,當地民宅古樸有韻味,吸引了不少遊客。
婉約秀麗的江南古鎮,春天煙雨朦朧時最美,芽優當導遊也當得很認真,說現在來旅遊,其實並不是最好的時候,冬天薄雪也融化了,柳枝還未抽條,石橋下皆是殘荷。她是學工筆畫的姑娘,看景喜歡看意境。
然而南水鎮在紀南庭眼裏不過屁大點的地方,民俗風光之所以古樸純美,那都是因為窮。
他這耿直言論直接就將她的家鄉打成原形。芽優心裏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麼。兩人並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挑擔賣甜酒的青年偶爾經過,還能嗅到一股子酒香。
對面有個胖男生挑着兩桶水走來,大聲沖芽優吆喝,“啞巴妹,放假了?回家過年嘞?”
芽優一看是她的初中同學阿其,給她取綽號‘啞巴’,幾年過去了遇到她,還改不了這習慣。她懶得搭理阿其,卻聽到旁邊紀南庭把阿其叫住,她和阿其的反應一樣,有點詫異。
紀南庭手裏夾了根雪茄,抬腳就把擱在地上的兩桶水踹翻,“說誰啞巴?你小子聾了!?”
木桶滾了幾圈后停下,可見他踹得極狠。阿其當場傻眼,看對方身材衣品都透着富貴氣,後面還跟着兩保鏢,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阿其連忙一副市井口吻,求這位大哥別生氣,“我和芽優是發小,鬧着玩呢。”
紀南庭沒鳥他,斜眼問芽優,“你發小?你發小是條狗?”
阿其跟吞了只蒼蠅似的,識趣的給芽優道歉。
芽優不做聲的拽住紀南庭的呢子衣袖,拉着他趕緊走。紀南庭俊眉挑高,沒罵夠有點不爽,不過卻任由她拉着他走,走到半路,饒有興緻的笑了。
他五官立體又突出,這一笑,嘴角咧到最開,露出一排好牙,白亮亮的。他的貼身保鏢很少見紀總笑得這樣不顧及形象,看來,他是由衷的高興。
紀南庭令保鏢給他點燃雪茄,冬天冷氣從他鼻尖冒出,嗆人的煙味擴散開來。他對芽優說,“誰欺負你,我就欺負誰。”
芽優心裏一顫,小時候她被欺負慣了,第一次有人幫她罵回去,說真的,她有點感激紀南庭,又擔心他的反擊過於暴力,所以急忙把他拉走。
生怕這位‘強盜’在這裏打架鬧事,她其實對紀南庭一點都不了解,卻很神奇的猜到他過去就是個打架王,惹是生非的長大。
“喂,你帶我去哪呢,優優?”他在後面抽着雪茄,嘴角噙笑。她鬆開他的衣袖,懊惱他那麼大聲,街上所有人都朝她看。他張揚不羈,笑聲放肆,在先前她認識的池宇那圈朋友里,芽優猜想,紀南庭可能要算另類。
晚餐依舊是粗茶淡飯,紀南庭向宋奶奶打聽了不少過去的事,從奶奶嘴裏了解完芽優的小時候,他心情募地沉重,神色複雜的望了眼廚房裏仔細刷碗的少女。
關於她從前的故事,聽上去有點孤單,一個人回家,一個人玩,被同學欺負哭了就跑到鎮上的廟裏,找菩薩聊聊人生。再然後,女孩普普通通的長大,喜歡上畫畫,去了北方的大城市,在那裏努力向前。
憧憬北方的南方姑娘,溫柔而堅強。眉眼間有些幾分神似家中母親的畫像,紀南庭以為自己看痴了,竟然將她的相貌與母親重疊。
夜晚很靜,小床吱呀的聲音伴着睡夢,他夢到了很久以前的南水鎮……扎小辮的妹妹跟着她的小哥哥穿街繞巷,兩個小包子臉手裏攥着一根糖,有壞人搶妹妹的糖,小哥哥一腳把壞人踹跑,威風凜凜的護住小妹妹。
“別怕,哥哥在這。”包子臉小南庭擋在小芽優面前,成為妹妹的小騎士。他母親懷孕時就說,以後南庭要保護我們家的小公主,當一個勇敢的騎士。
後來小妹妹出生,他被送去了國外,再回來時,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聽到了噩耗……8歲的小哥哥,連妹妹的小手都還沒拉一拉,小南庭哭紅了眼。
夢裏小鎮石板路上,兄妹兩人肩並肩坐在小賣部前,看行人走走停停,世界之大,人潮洶湧,轉眼間妹妹消失不見,他嚇出一身汗,突然從床上驚醒。
紀南庭按住額頭失神片刻,怎麼會突然夢到妹妹,那年母親帶着未滿一歲的她回娘家,路上大巴車翻車掉進河裏,從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離他而去。
他小時候從未去過南水鎮,怎麼會夢見這裏有一個小妹妹?紀南庭自己也覺得奇怪,看窗外薄霧蒙蒙,天還未亮。這時手機鈴聲響,父親紀國章打來電話,催他馬上去趟機場,小姨今年回國過年,讓他負責去接人。
紀南庭語氣頓了下,“爸,我夢見紀優了,我幫她打壞人,我倆坐在路邊吃糖……”
電話那頭一段冗長的沉默,紀南庭便沒有繼續說下去,這都是傷心事,父親不願再婚,因愧疚當年沒有陪妻子一同回去,至今孑然一身。
隨後紀南庭匆忙離開,臨走時忘記把帽子帶上,芽優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不知怎麼把帽子再給他,一籌莫展之際,只好發微信給池宇,托他幫忙帶給‘朋友’。
微信剛發送完,池宇的越洋電話就打了過來,那個混蛋竟然跑到他女朋友家住了兩天!誰給他的膽子!!!池宇怒不可遏,恨不得馬上飛回去把紀南庭往死里揍!
芽優說,紀南庭生病,為照顧病人,她和奶奶忙活了一整天。
池宇暴怒,嗶了狗的!“你還給他做飯!?”
作為正男友都沒享受這待遇,氣得池宇渾身怒火全都往頭頂竄,以他對紀南庭那隻豺狼的了解,接近芽優絕對心懷不軌,他攥緊拳頭,厲聲質問,“那隻豬對你做了什麼?不許對我半點隱瞞,他到底做了什麼!”
聽聲音就知道池宇很生氣,芽優以為氣的是她現在才告訴他,於是將全部細節說完。咚的一聲,從電話那頭傳來的響聲,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很快聽到池宇一聲怒吼,“他親了你耳朵!?王八蛋!我宰了他!”
破天荒的聽見池宇爆粗口,芽優一臉懵逼。
*
新春佳節過後,北城的聲色場所生意繼續開張營業。君邸男子會所的VIP包間內,伺候紀氏集團紀公子的女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卻沒能令這位公子滿意。
會所經理又把某人的要求拿出來念一遍,要氣質清純的美女,長發披肩,必須是直發。最好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這樣的姑娘會所里多得是,誰笑起來眼睛不是彎的,難道還是直的?
結果找來的姑娘全被轟了出去,紀南庭把經理叫來一頓臭罵,他的要求很高嗎?有點學生氣質,帶點少女氣息的姑娘。“眼神要乾淨,臉要乾淨懂嗎?”
“懂懂懂。紀總放心,馬上給您找來。”經理轉臉就喊,扎雙馬尾,換高中校服。姑娘們撅嘴抱怨,紀南庭那個變態,玩什麼制.服paly,還要求素顏。
進去的還是剛才那一波姑娘,只不過卸了妝,煥然一新成‘另一波’。校服裙短到大腿根部,個個都對他眼睛彎彎的笑。紀南庭卻禁不住倒胃,長腿踹向桌子,地上到處都是摔碎的玻璃杯,嚇得姑娘們都往外跑。
留下他獨自一人望着頭頂上旋轉的燈光發獃,落寞的一張臉,空虛的一顆心。
腦海里幡然轉過少女素凈的臉龐,看向他時,如水般清澈的眼……紀南庭捏緊眉心,給她打電話不接,加她微信拒絕,混蛋!他第一次這麼‘平凡’的追女生,竟然不搭理他!?
紀南庭煩躁的扔了手機,當然他不知道,芽優妹子被男友敦敦教誨后,在家裏反省一個問題:遠離豺狼,尤其是一隻內分泌失調的豺狼。
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乏味,紀公子今天很無聊。他走去停車場,剛拉開車門,突然嘴巴猛地被身後突襲者捂住,來不及反抗,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眼睛再次睜開時,全身四肢冰涼,還不能動彈!紀南庭發現自己脖子以下部分全被埋在地里,他驚恐萬分的打量四周環境,泥土、雜草、垃圾……NND!這到底什麼鬼地方!?
而他腦袋後面站着一個倨傲冷靜的男人,修長指尖夾了一根白煙。
“紀總,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讓紀南庭立即反應過來,媽的竟然被池宇這傢伙暗算!他吐掉嘴裏的泥渣,大喊大叫,“你給我站到前面來,池宇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放我出去!”
罵聲持續了一陣,突然變成刺耳的慘叫。“池宇你他媽不是人!”
眼睜睜的望着一隻只蟑螂爬向他臉蛋,紀南庭全身一陣痙攣想吐,他生平最討厭蟑螂,痛罵池宇心機biao!特意拿這個噁心他!
耳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紀南庭立即仰頭,兇惡的瞪向這個跟他作對數年的男人,竟是他從未見到的眼神,空無一切,幽暗無光。
謙謙君子般的池宇,也能在一瞬間,化成墮進深淵的魔鬼,雙眼彷彿盲了一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