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Bear 04
面對池宇突然的道歉,芽優不知所措的摸了下發熱的耳尖,其實她並沒有怪他,甚至一點也沒有生池宇的氣。芽優責怪的是自己,如果她聲音大點,就不會這樣。
她跪坐在軟沙發,伸長脖子去貼池宇的耳朵,因池宇長腿撐於地面,上身靠坐在沙發扶手,這個高度恰好能說話。“池哥哥,是我不好,我聲音太小了……”
聽到她的解釋,池宇臉色很不好看,無意瞥見女孩子眼皮上下眨着。她的聲音糯軟,性格也軟,如果遇到強勢點不講理的人,說不定要被欺負死。
池宇胸口那股異樣又上來了,作為成年人,有些事看得更理性,可小女孩眼裏卻沒有半點要掩飾的東西,她仰望着他,單純的想靠近他。
對於芽優而言,他是除奶奶以外,第一個沒有覺得她聲音小,而多說一句麻煩的人。願意傾聽她說的話,甚至彎下腰與她說話,芽優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怎麼會怪他。
她對他這樣有些沒原則,池宇並不接受。“芽優,把所有錯歸結於自己身上,這不是一個好習慣。”
芽優驚訝極了……這是一種壞習慣?沒有人會對她說這些,包括她的老師。池宇說,聲音不是她的錯,不需要自責。每一個人都不同,因為不同,才會有獨一無二。
“以後,我不想聽到你在聲音這件事上的任何道歉,聽到了嗎?芽優?”
他的目光堅定,洞悉並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關鍵,池宇作為領導者,具備了很多優秀秉性。他的話令芽優腦子裏嗡嗡作響,像被什麼撞擊了似的,她一臉懵然。
但無論他的表達直接與否,看到他眼裏的澄澈,芽優心裏一片暖意,她乖乖的聽着池宇的話。
池宇將之後的安排,一件接一件的說與她聽。他是一個喜歡把事情提前安排好,有計劃的去完成的人。以他對陳子驍的了解,芽優住在這的時間,從一星期到一年都有可能,所以必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先是芽優的轉學手續,全權交給他的助理鍾文去辦,還有她需要置辦的生活用品,池宇讓她列個清單——‘女生需要的物品清單’,他對此類領域不擅長。然後是芽優的畫室,他會把樓下的小別院裝修成畫室,讓她安靜作畫。
最後,也是池宇認為最重要的一點,“芽優如果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告訴池哥哥,不要想着自己去解決。”
芽優懵懂的點了下頭,心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開心勁。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了解到池宇這個人。
他很可靠,給她非常安心的依靠。是她來北城后,丟行李又生病,惴惴不安很久后,終於有種‘有人肯管她’的安全感。芽優眉眼彎一彎,如同毛茸茸的小動物,特別服從他的安排似的乖巧,池宇看着這位熊少女,眼中一絲溫情閃過。
窗外的天空放晴,雨停了,蓄水的青瓷缸,飄着的楊絮被漣漪漾起。芽優用手指頭揪了揪池宇的襯衫,他側身湊近,“嗯……?”
“池哥哥,我能去你的院子裏看看么?”芽優心心念念那幾株海棠花,早就想看了。
池宇點頭默許,因為某些原因,他最近不能去外面,只答應她在院子裏走走,如果想去周圍,等沈姨過來再帶她到處轉轉。
池宇看了下時間,10點至12點還有一個視頻會議要參加,雖然在家辦公,池宇並不會懈怠。一旦進入工作狀態的他,就是極致的專註,不會分出一點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
臨近中午,管家沈姨過來做飯,照池宇的吩咐,做了兩人份。一樓小客廳的餐桌上,滿滿的擺了一桌。沈姨去院子裏叫芽優,找了一圈卻發現人不見了。
“附近找找也沒有?”池宇擰了下眉心,語氣很冷靜。
沈姨說要不打電話問保安,這塊治安一直很好,應該不會是誰帶走小姑娘,可能是自己出去玩忘了時間。
外面正漫天飛舞着楊絮,沈姨知道池宇不方便出門,卻看到他忽然戴上墨鏡和口罩,沈姨沒來得及喊‘池先生’,池宇已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外。
一直走到別墅區外面那條馬路,路邊長椅上坐了一個女孩子,走進發現她手裏抱着的一隻圓圓腦袋的白色比熊。
池宇在她面前蹲下,聲音冷冷的,“把它扔了,跟我回去。”
芽優奇怪的看着這個男人,墨鏡口罩遮住大半張臉,聽聲音像池宇,但她不能完全確定這人就是池宇。她把懷裏的比熊抱得更緊,搖了下頭。
池宇一眼就看穿她的懷疑,二話不說摘下墨鏡和口罩,過敏症已從他出來的第一秒起就發作,這些東西只是為了遮擋他臉上的……淚。
他怎麼哭了?芽優睜大眼睛,驚愕的望着池宇,那雙冷冽的眼睛裏,淚水不斷的湧出,眼神卻威懾十足的盯住她,一字一頓,“芽優,只這一次。”
只有這一次會出來找她,以後她再一聲不吭、不打招呼的跑出來,他絕對不會找她。這種例外,不會有第二次。
他嚴厲的眼神,冷如刀鋒,絕不退一毫的強勢,也是居於高位長久以來的習慣,不論訓斥下屬,還是面對狡詐的對手。
然而他臉上那兩行清淚,芽優嚇得不輕,她不懂池宇為何這樣生氣,氣到哭了……
面對一個英俊的男人瞪住她,面無表情的流淚……芽優心裏很誠實:還是好帥啊。
池宇板着一張冷臉,淚流滿面的把那隻比熊從她手裏拿走,擱在地上不管,然後牽着她的手回家,芽優一步一回頭的看着小狗,就差淚流滿面。
小狗那雙可憐的眼睛,看得她心裏揪緊,都忘了自己的手正被池宇牽住,她低着頭,他長腿邁在前面,楊絮頑皮的吹進眼裏,她揉了下眼睛,恰好池宇垂眸看她,春天的風姑娘吹了一口氣,這個冷峻的男人,長臂伸長去摸了摸熊腦袋,淚流滿面。
“跟我走,不許再回頭看。”他雙眼平靜近乎冷漠,流下一滴滴眼淚,芽優心疼的為他着想。那就走吧,你別哭了……
池宇不知‘哭’了多久,一路都是淚的他,終於迎來了春雨的治癒,滴滴答答的雨花在腳邊透明的盛開,芽優此刻的心情亦如雨天,潮濕而微涼,她竟然把池宇氣哭了,哭得一句話也不說,一眼都不理睬她。
雨越下越大,池宇的襯衫已濕透,他抬起的那隻手搭在芽優腦門上,幫她擋雨。
男人修長指尖滴下清亮的水珠,她不由獃獃地看着他,細密的水珠練成線,在千絲萬縷的雨線里,池宇的眉間隱隱的透出悔意,她想,他一定後悔答應收留她。
“芽優,看着路,別踩水坑。”他清冷的聲音和着雨水聲,混雜在一起,芽優沒聽清池宇說什麼,跟着他走到綠化帶的小亭子裏,她垂下腦袋,雙眼盯住濕濕的帆布鞋不做聲。
她真的很安靜,安靜到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池宇眸色沉了下來,凝視女孩子雪白的脖頸,馬尾辮未梳起的幾縷黑髮貼在那,雨水順着髮絲往下流,他抿緊的薄唇動了下,“冷嗎?”
芽優馬上仰起臉,臉龐上全是雨水,隨着她晃頭的動作而飛出去。她表達了‘不冷’的意思,池宇卻還是想側耳傾聽她的聲音。
他半蹲下來,未料視線撞上她胸前那塊……濕衣服下浮現出誘人的蜜桃形狀,他原以為……她很小。
咳,年齡上的小。池宇把臉別到一邊,胸口一絲起伏。來自她嘴唇氣息再次感染他耳尖,綿綿如絲雨,“池哥哥,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而此刻,在池宇多年清靜寡慾的心裏,不過很俗的想法:高中女生的內衣……純白色。
“池哥哥,池哥哥?”他的襯衫袖子被芽優揪了又揪。
“嗯……?”他怔然回過神,意識到她剛剛說了什麼。
芽優心想剛才已經那麼近的告訴他了,還要更近一點嗎?卻在近在咫尺間發現,池宇低垂的睫毛,沾濕了水,比工筆畫裏線條還美。
一場春雨,心煩意亂。池宇起身拎了拎貼在身上的襯衫,一股粘人的濕意,從耳朵到胸口。
“池先生,小芽優……”沈姨打着一把青傘,步履蹣跚的從那邊走來。芽優看到沈姨時,不由得想起她的奶奶,她想都沒想就衝到雨里,想攙扶着沈姨過來,怕老人家摔了。
女孩子的背影朦朧在連綿雨霧,如同暈染的水墨畫般,在春天綠柳櫻紅的雨中……她站在沈姨的青傘下,踮起腳尖與人說話的模樣,不知為何後來池宇總會想到這一幕。
不只是對他,她對別人也這樣說話。
*
回到屋裏后,池宇就把芽優丟給沈姨,他淋浴后換好衣服,頭髮還半濕的坐在餐桌前,穿的是件淺灰色棉T恤,領口V型開到胸口往上,鎖骨清晰分明。
樓上沈姨領着芽優走進池宇的卧室,整間房間只有黑白兩色,沙發旁的黑色書架擺了不少書籍。沈姨打開池宇的落地衣櫃,芽優驚訝的發現,池宇的衣服也只有黑白兩色,熨燙整齊的白襯衫與黑西褲,面料看上去精緻昂貴,透着一股高品質的精英氣息。
沈姨隨便拎了一件白襯衫出來,扯去衣架遞給芽優,“待會洗完澡就換上,浴室的水已經放好了。”
芽優紅着臉的關上浴室的門,過了一會才出來。
“池先生,您衣服最小號的也還是大了些……”沈姨牽着芽優走進一樓餐廳,池宇循聲望去,有個矮個子躲在沈姨後面,少女手背着,腦袋抵在沈姨背上,臉不敢露出來。
芽優要羞死了……她不停的將白襯衫往下拽,怎麼能穿池宇的衣服,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穿男人的衣服,上面全是池宇的味道,有種很淺淡的香味,她不知道,他有用香水。
“芽優,過來吃飯。”池宇以平常清冷的語氣叫她不要再躲,可她還是不出來,他掃一眼過去,那邊剛探出來的腦袋又躲進去。池宇頗無奈的摁住太陽穴,“襯衫都看到了,給你穿。”
得到這份應許,芽優才壓低腦袋坐在他身旁,白皙大腿忽然露在池宇眼皮底下,他怔了怔,抬眸瞥見女孩子臉上青澀的紅暈,池宇當場就問,“沈姨,怎麼不拿褲子給她穿?”
“她……她不願意穿。”沈姨勸了半天讓芽優穿池宇的褲子,芽優攥得手心都出汗了,拚命搖頭不肯穿。
池宇擱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清冽的掃向芽優,“想讓我來幫你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