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首次分歧
等姜宣隨陛下離開拍賣廳，外面的天色已經將亮了。
坐在飛艇中，陛下開始向愛寵解釋那個殘疾人的身份。
姜宣像往常一樣趴在“主人”的腿上安靜傾聽。
一百多年前，麥哲倫和拜特曾因為領土爭端有過一場戰爭，就在那場戰爭中，拜特出現了一顆閃耀晨星，小小年紀的少年悍不畏死，屢建奇功，贏得了拜特國王的愛重。
他就是後來被譽為拜特軍神的該瑪·考斯莫。
那一場戰爭曠日持久，連泰納也被牽連其中。
考斯莫是個真正的、為戰爭而生的人，他的履歷一片輝煌，從無敗績，隨着麥哲倫的節節敗退，考斯莫在拜特的威名日盛，甚至隱隱有超越國王克里斯的跡象。
考斯莫在一次戰役中誤入地球，發現了其中的智慧生物——地球人類，也是他一手主導了氤嫚的誕生。
後來，考斯莫的野心越來越大，開始渴望統治整個宇宙，並且奉行鐵血政策，連年的窮兵黷武以及高壓統治之下，民憤如同海浪，越升越高。
最後，麥哲倫、拜特、泰納三方共同決定：停戰、撤銷考斯莫將軍軍銜，並將其投入軍事法庭，被判處無期徒刑。
但是他卻逃離了拜特第一監獄，代價是永遠失去健康。
隨後，考斯莫成立了沙海組織，在宇宙中四處流竄，成為了一支惡名昭著的恐怖主義機構。
短短的幾句話，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描述了一場血腥的政治鬥爭。
麥哲倫和拜特為什麼撕破了和平協議？
克里斯為什麼寧願自毀長城，也要將考斯莫下獄？
麥哲倫又在其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其間種種，都沒有明說。
但是姜宣已經聽得呼吸急促，這樣的爭鬥早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在他的印象當中，爭鬥廝殺還僅僅是幾個人、幾十個人的事情，即使是最大的門派鬥爭，也不過是上千人而已。
但是在這裏，一個人動動手指，就能覆滅一個星球幾十上百億的生命。
戰爭爆發，死的人更是不可計數。
這就是權利的遊戲，由極少數人主導、但是卻有億萬萬人前赴後繼、是而後已。
姜宣從陛下身上看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力量，這種力量無法用武力來衡量，但是又確切存在，並且維持着這個世界的所有運轉。
這種力量支撐着陛下，引導着陛下，讓他殫精竭慮、上下求索。
這種姜宣完全陌生的力量，與其說是對權利的渴望，不如說是對信仰的追逐。
姜宣看着陛下側臉優美的弧度，和他金碧色眼瞳中微微閃爍着的亮光，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這樣的人。
皇帝陛下永遠都在忙碌，這個曾經的拜特之星，向來深謀遠慮，愛寵被虜去拍賣場，為的絕不是金錢，考斯莫不愛錢，更不缺錢，在拜特統治階層人員中，他是很多拜特人的偶像，那些人一直在暗中資助他。
皇帝陛下一邊向愛寵介紹考斯莫的身份，一邊接通了駐守國內的國防大臣，伊恩那頭燦爛的金髮立刻出現在虛擬屏幕中。
“日安，陛下。”伊恩彬彬有禮地問好，看到那隻寵物還呆在陛下身邊，立刻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耳朵。
姜宣的注意力立刻被吸走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伊恩□□在外的毛耳朵，心裏彷彿有跟羽毛在搔來搔去。
姜宣怨念地想，陛下為什麼不像伊恩那樣，把耳朵露出來呢？
他忍不住看向陛下，正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
“過來。”
姜宣看到“主人”招手，立刻湊過去，又被“主人”按到腿上開始順毛。
姜宣一邊享受着“主人”的撫摸，一邊偷眼去看陛下藏在發間若隱若現的耳朵，一顆心癢得亂七八糟的。
只斷斷續續地聽到陛下說了什麼“注意民意”、“輿論掌控”之類的，具體內容聽得一塌糊塗。
於是，在姜宣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八一八宇宙中最土豪的炫富方式：麥哲倫皇帝的純種氤嫚》、《從寵物等級看綜合國力麥哲倫皇帝勇奪桂冠》等標題飄紅各大網絡論壇，一時間民眾討論度空前絕後。
上一次如此大規模的統一話題，還是帝國在和考斯莫的戰爭中失利的時候，迄今為止已經足足一百多年了。
甚至還衍生出一條風靡宇宙的網絡流行語：你這麼牛逼，怎麼不把姜宣牽出來看看？
當然，其中混雜着一些不太河蟹的聲音，什麼麥哲倫皇帝以權謀私啦，洛維特驕奢淫逸啦之類的，但是全都被熱情空前高漲的麥哲倫公民一巴掌拍死在沙灘上。
要知道，皇帝陛下常年以來營造的清貧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作為非常自我而且領地意識很強的麥哲倫人來說，見面寒暄最好的話題既不是“吃飯了嗎？”，也不是“今天天氣不錯。”，更不是“小子，看你身手挺好，來切磋一下！”
而是“哦，聽說了嗎？皇帝陛下的財政又變赤字了。”
此話一出，瞬間就拉近了陌生人彼此之間的距離。調侃皇帝陛下的經濟問題，是所有麥哲倫人樂此不疲的愛好。
因此，姜宣在拍賣場上的價格一出，麥哲倫人最關心的竟然是：
養一隻氤嫚好花錢！
皇帝陛下的薪水還夠用嗎？
餓着這麼珍貴的寵物怎麼辦？
我們要不要組織一次全社會的愛心捐款？
或許還可以去求《助珍稀動物保護協會》？
陛下的薪水肯定養不起一隻純種氤嫚的啊啊啊！！！
對於這樣的情況，考斯莫顯然始料未及。
北茫沙海之中，考斯莫孱弱的身體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聽着屬下的報告。
就晚了一步！
他惋惜地想，等他聯繫上潛伏在麥哲倫中的內應的時候，輿論已經被伊恩主導了，就晚了一步啊！
不過沒關係，這些事情都是考日積月累的，總有一天，這些都會成為那群愚蠢的長毛畜生攻訐他們領袖的武器。
他會慢慢看着，靜靜等着，洛維特被他自己的子民，反抗、辱罵、攻訐、趕下皇帝寶座的那一天！
姜宣正趴在陛下腿上昏昏欲睡，臀部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楚，睡意立刻像長了翅膀的小鳥，撲棱一聲飛走了。
他驚訝地跳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面沉如水的皇帝陛下，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陛下雙眉微蹙，一臉嚴肅，斥責自家愛寵，“你太不像話了！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不能盯着別人的耳朵看，這是很失禮的行為！”
僅僅在自己身上亂來也就算了，還能說是寵物和自己的主人嬉戲玩鬧，但是如此不莊重地盯着國防大臣的耳朵看，丟的豈止是麥哲倫皇帝的臉？
還有伊恩，說過他多少遍了，不要總是一副發|情的模樣，太羞恥了！
隨着陛下的疾言厲色，姜宣的臉色也慢慢冷了下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捋了捋袖子，高傲清冽的表情掛到臉上，“哦，那還真是抱歉，我野蠻不識禮數，丟皇帝陛下的人了。”
說完，他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他怎麼都不明白，不過是耳朵而已，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姜宣心裏前所未有的委屈，憑什麼？作為一個“主人”，難道不應該滿足“寵物”的要求嗎？他不願意讓自己摸他的耳朵也就算了，難道連看別人的耳朵都不允許嗎？
姜宣走到飛艇透明的窗戶前，低頭望着下方絢爛的雲霞，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身為一隻“寵物”，竟然連決定自己看什麼、不看什麼的自由都沒有了？！
皇帝陛下看着甩門而去的愛寵頭疼扶額，他懊惱地嘆了口氣，自己不應該這樣的，愛寵什麼都不懂，氤嫚的身體構造又和麥哲倫人不同，他也不可能理解麥哲倫人的耳朵代表着什麼意義。
自己應該再耐心一些、再溫柔一些，應該循循善誘才對。
伊蘭特敲門走了進來，正好看到一臉懊惱的陛下，她微笑：“陛下，大使館到了。”
皇帝陛下整了整面部表情，“伊蘭特，照看一下宣。”
“是的，陛下。”伊蘭特領命，復又笑道：“飼養一隻任性的氤嫚，很費心吧？陛下。”
皇帝陛下笑着嘆氣，“是啊，太任性了。”
下了飛艇，皇帝陛下換身衣服，和外交官艾倫一同走進多邊會盟新的會場。
星際聯盟總署被北茫沙海的恐怖分子炸毀之後，多邊會盟的開設地點轉移到了克羅地亞軍政總部——水宮。
水宮和聯盟總署是一樣的建築風格，通體透明的水下建築，外面纏繞着說不清的水草和游魚。
姜宣跟着伊蘭特走在後面，剛一進去，他就看到了克里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也是，他幸災樂禍地想，把身邊的近衛派出去抓一隻他們眼中的玩物，結果全軍覆沒不說，玩物卻完好無損，換成自己，也要冷着一張臉了。
會議一開場，麥哲倫外交長官艾倫就丟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經過我國陛下和內閣成員的多次討論，麥哲倫認為，貝拉礦應該交由一個具備先進科技實力，以及具備高度國際社會關注度的國家，麥哲倫顯然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