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荒淫晚宴
姜宣呼吸一滯，隔着透明的牆壁，他能看出來如果沒有那雙多餘的翅膀，這根本就是個年紀尚幼的男孩子，除了沒有靈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男孩最多十三四歲的樣子，雙臂被鐐銬高高銬起，吊在半空中，他渾身赤|裸，瘦削單薄，一直在發抖抽搐，青黑色的血管暴漲，汗水一滴滴地滑落，帶着猙獰的味道……
他的身上看不出外傷，頭髮糾結凌亂地蓋住了整張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無論是誰，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姜宣微微收緊手指，這就是氤嫚？這就是人類如今的處境？
“這隻氤嫚應該是犯了錯，不會有生命危險。你也不用害怕，無論你做了什麼，陛下都不會這麼對你的。”
伊蘭特在後面懊惱地絞盡腦汁安慰，這些話聽在姜宣耳中只覺得不咸不淡。
“我們回去吧，今天的會議應該已經快結束了。”伊蘭特拉了拉姜宣的手臂，見他仍舊站着不動，又拉了拉他，“走吧。”
“嗯。”姜宣應了一聲，轉身的剎那，他看見吊著的少年動了一下，露出烏黑的雙眼來。
那是雙什麼樣的眼睛啊，麻木、空洞、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這樣的懲罰對他而言或許只是尋常，早已習慣。
但是就算是馴養一條狗，被主人打了，那條狗也會知道疼的！
回去的路上姜宣一直沉着臉，對伊蘭特絞盡腦汁的安慰充耳不聞，她能安慰些什麼？無非就是“你和別的氤嫚不一樣”、“陛下不會這樣對你的”之類的，簡直都是屁話。
姜宣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大好人，但是來到了這裏，他終於認識到了什麼叫“物傷其類”。
姜宣沒有回會議室，他站在透明的隧道里，望着外面游來游去的水生生物出神。
自己初來這裏的第一天，神識穿透宇宙飛船的艙壁聽到了阿薩斯醫生和伊恩的對話。
“……克拉布大人，這隻氤嫚太危險了，它，不，他是一隻智慧生物，按照星際法，我們不能把他當成寵物。”
“哦，原來是這事兒啊。”伊恩拖長語調，滿不在乎地道：“你知道氤嫚是怎麼來的嗎？”
“從低等行星MD358上捉來的。”阿薩斯回答。
“沒錯，但是你知道嗎，拜特人發現氤嫚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完整的社會制度，他們有國家、種族、甚至還有剛剛萌芽的科技，若是再給他們幾百年，未嘗不會發展成為高等文明，但是拜特人抓了他們，基因改造之後才成為了你看到的氤嫚。他們還有一個名字——地球人。”
“但……但是，現在的氤嫚根本毫無智慧種族的樣子！”
“那是因為拜特人摧毀了他們的記憶，在氤嫚的記憶里他們一直都是拜特人的寵物！”
兩人的對話和其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自己醒來的那個徹底荒廢的星球，星球上無邊無際的荒冢，以及荒冢上難以盡數的畸形人骨……
那些骨芽根本不是什麼爪子，更不是角，而是沒有發育好的翅膀。
那些基因改造失敗的殘次品都死了，被胡亂拋在那個荒廢的星球上。
人……人！全都淪落到這個地步……
聯邦總署的會務廳里，今天的會議暫時告一段落，休息過後晚上會有晚宴，皇帝陛下趁機出來尋找自家愛寵。
陛下聯繫上伊蘭特，循着她的信號找到了姜宣。
愛寵站在無人的走道邊上，無意識地摳着光滑的透明牆壁，情緒低落。然後，他聽見自家愛寵說：“伊蘭特女士，可以把鴻鳴給我嗎？”
“宣。”陛下叫了愛寵一聲。
姜宣回頭，看到陛下目露擔憂，蹙眉看着自己。
陛下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他的掌心溫暖又乾燥，帶着和自己以往遇見的人都不一樣的感覺。
“晚宴快要開始了，我們進去？”陛下問。
“……嗯。”
陛下安撫地笑了，輕撫他的頭頂，“別怕，如果你都怕了，誰來救他們？”
姜宣抬頭，“我？”
“對，就是你。”陛下拉着愛寵慢慢往回走，“但是現在我們要先去參加晚宴，讓別人等着我們，那是很失禮的行為。”
姜宣望着“主人”的側臉出神，他一直都是被師父放養的，走的也是以武證道的路子，獨來獨往、每天遊走在生死邊緣，殺戮才是他熟悉的工作。
救人？
陛下是想讓自己變得和他一樣，為很多人的生存負責嗎？
思索間，他們已經進了一間華麗的大廳，宴會廳很大，通體透明，外面水域中生長着蔥蔥鬱郁的水草，纏纏綿綿地隨着水波遊盪，其間漂亮的游魚穿梭不定，悠閑愜意地遊盪着。
廳堂四周坐着不同種族、不同星球的統治者，有自己見過的三眼人、章魚人、人魚、還有醜陋的鼻涕精，看得人眼花繚亂。
其中最美麗的當屬拜特國王。
但是這是在麥哲倫皇帝進來之前。
拜特人和麥哲倫人馳名宇宙的除了強悍的實力之外，還有令人垂涎的美貌。
作為亘古以來的敵人，每當這兩個國家的人出現在同一場合的時候，向來都是眾生退散，以免被殃及。
隨着麥哲倫皇帝和其愛寵的到來，竊竊私語的眾人有瞬間的寂靜，如果不出意外，拜特國王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諷刺麥哲倫皇帝的機會。
果然，克里斯不負眾望地開口了，“洛維特，你讓整個宇宙的統治者等你一個人，我真為口口聲聲高呼禮儀文明的麥哲倫人臉紅。”
洛維特有着克里斯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良好修養。
姜宣看着自家“主人”優雅誠懇地舉起酒杯行了一禮，“是我失禮了，僅以我個人的名義敬各位一杯。”說完，杯中紅酒被他一飲而盡。
“各位原諒我了嗎？如果不夠的話，”陛下幽默地眨眼，“今天晚上我負責把克里斯陛下灌醉，如何？”
一句話，皇帝陛下即把錯誤歸咎到他自己身上，將麥哲倫帝國從中剝離，又巧妙地把戰火引到克里斯身上，這應對簡直漂亮極了。
在座的人立刻發出善意的笑聲。
烏格放聲大笑，“反正這玩意兒——叫‘紅酒’對嗎，也是克里斯陛下從MD358行星上帶回來的，正好用在克里斯陛下身上，剛剛好嘛！”
阿加薩作為東道主立刻出來打圓場，萬一真的把克里斯陛下灌醉了，那倒霉的可就是克羅地亞行星了！
姜宣跟着陛下入座，看到座位上擺放着一盤紫色的水草，想必就是之前說過的魚香草了。
姜宣一點都不覺得這玩意兒有美味的可能。
陛下悄悄地讓伊蘭特給愛寵塞了一顆多哈果。
姜宣拿着多哈果有些迷茫，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主人”是怎麼一邊日理萬機地處理政務，一邊還能記住每一個遇見過的人的特徵和愛好。
例如自己喜歡多哈果、例如這十年前的魚香草。
姜宣一邊疑惑一邊看向自己“主人”，皇帝陛下無論在何處都不忘他的身份和職責，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已經和鄰國的統治者敲定了一個新的工程，在兩國邊境上建立空間中轉站，為以後有可能出現的宇宙大戰做準備。
突然，拜特國王站了起來，大聲說：“宴會每次都這麼無趣，叫氤嫚上來助助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姜宣眼神一凜，摸了摸袖中刀柄。
皇帝陛下正微笑着和別人交談，聽到拜特國王的話，不知想到了這麼，立刻打住。
對方顯然也對氤嫚具有濃厚的興趣，也把注意力放到了即將到來的表演上。
拜特國王話音剛落，姜宣就看到兩列長着雪白羽翼的人類赤身裸體走了進來。
他們腳步輕盈，腳踝上帶着一串透明的水藍色晶體，就如同一群真正的鳥兒，人群中有男有女，都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女的妖嬈多姿、男的陽剛健美……
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遮住了面前的畫面。
姜宣聽見“主人”溫柔的聲音響起，“乖，別看，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接着，另一隻手搭在自己頭頂微微用力，姜宣順從地趴到“主人”的腿上。
姜宣眼睛看不見，但是神識外放，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外面發生了何事。
那些男男女女跳起舞來，腳踝上的晶體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絕於耳。
但是這些知道歸知道，完全沒有“主人”身上的味道和溫度來的清晰深刻。
姜宣趴在他的腿上，閉上眼，仔細感受在自己發間遊走的手指，還有耳邊縈繞不去的嗓音。
姜宣握着鴻鳴的手慢慢鬆開，因看到被囚禁的人類而越發焦躁的心也靜了下來。
晶體碰撞的聲音中慢慢開始夾雜男男女女的呻|吟喘息，還有肉體碰撞的沉悶聲響，而在自己耳邊說話的嗓音也加大了。
皇帝陛下從自己小時候的經歷一直講到宇宙各地的風土人情，其中還提到了他的侄兒，如今麥哲倫帝國唯一的親王——迪亞。
姜宣想起那個和陛下長得有些像的蛇精少年，他應該就是陛下口中的迪亞親王。
呻|吟聲越來越大，在坐的許多國家統治者都忍不住摟住距離自己最近的氤嫚，只有麥哲倫皇帝，自始至終連呼吸都沒有亂過一次。
和宇宙中大部分種族仍傳承着的生殖崇拜和性崇拜不同，麥哲倫深信“性”存在的意義在於“愛”，因此也造成了麥哲倫連續多年的人口負增長。
一聲聲高亢的呻|吟過後，宴會廳里慢慢安靜下來，只留下無數人粗重的呼吸，和越來越濃郁的性激素的味道。
姜宣趴在陛下腿上，昏昏欲睡。陛下則慢慢講着睡前故事。
這個地方自成一統，外面的風風雨雨、春夏秋冬，都與他們無關。
然而總有人看不慣他們的事不關己，情|欲發泄過後的拜特國王揚着滿足的奇異音調說：“聽說麥哲倫的皇帝陛下捉到了一隻野生的純種氤嫚，不知道純種的和經過我拜特精心改造的相比，哪個更優秀？”
姜宣微微動了動，皇帝陛下按住他，微笑，“無論哪個更優秀，純種的都只有一隻。”
“那就更難得了，洛維特陛下可不能吝嗇，把野生的氤嫚帶出來給我們瞧瞧，在座的諸位估計沒人見過純種氤嫚吧？”
姜宣再不忍耐，掙開陛下的雙手站了起來，眼神如冰、語句如刀，“你們想看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