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集
蘇牧還怔松看她,眼神從最初的迷濛,逐漸轉變為探究。
他望向白心,肆無忌憚注視着她,彷彿能從白心最基層的心臟剖開,從內而外,分析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快要被……看穿了。
白心呼吸急促,她後退一步,逃跑了。
真是丟人,這一整天來,她都逃了幾次了?
她就這麼害怕蘇牧嗎?還是說,只是害怕這個人洞悉她的內心?
這個無所不知的男人,他會讀心術。
白心氣喘吁吁,又躲到了外頭的燒烤棚處。
一切都準備就緒,沈薄甚至還生了一堆篝火。
火苗竄在木架之中,徐徐跳躍,如同隨風飄蕩的鮮紅綢布,被風吹出波紋,卷着邊角,不斷翻滾着。
白心湊上去,伸手攤在火苗上方,感受着那源源不斷的暖意。
她長吁一口氣,總算將之前那般古怪的情緒拋諸腦後。
周瀟上前,他坐在地上的大石上,手裏是一本素描本,還有一支筆。
“你在畫什麼?”白心好奇,靠近他,探頭去看。
“我在畫被伯爵夫人懲罰的少女們。”
“懲罰?”
白心顯然不太會和藝術家溝通,這些人的思維跳躍,尋常人跟不上節奏,甚至連對話都平添了塵世煙火味。
在他們眼中,俗不可耐。
儘管聽不懂,但白心還是在看他利落下筆,幾秒之間就勾勒出一個躺倒在床上的少女。
少女的臉上蓋着一層佈滿褶皺的皮,像是面具。面具邊沿加深,用厚度塗抹出渾濁的血跡。
這是一個被強行蓋上人皮面具的少女,顯而易見,已經死了。
白心心下一沉,覺得既壓抑又陰暗。
她問:“為什麼畫這個?”
周瀟說:“伯爵夫人想要青春永駐,所以殺死了她們。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懲罰那些貪戀美貌的犯人,她們自以為是,以青春做掩護,肆意玩弄那些追隨者。所以伯爵夫人會懲罰她們,把她們的容貌統統奪來。”
“我不太明白。”
“沒什麼,一時興起,隨手畫的遊戲之作。”
他撕下紙張,隨手拋到篝火里,助長了火勢。
那團火焰在瞬息之間,就將紙張舔舐進肚,沿着紙張邊沿一點一點燒灼而去,燒成灰燼。
當燒到畫上的面具邊沿時,斑駁的黑色血跡被紅光一染,就好似真血一樣,觸目驚心。
不知為何,白心被吸引,企圖傾身去看。
卻在瞬間,被人拉回。
“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會變成飛蛾嗎?”蘇牧問。
他說的話曖昧,着重於‘他不在’的這個關鍵點上,既親密又溫柔。
可白心沒領情,她沒在意語言上的脈脈柔情,下意識反駁:“我不是飛蛾,我也沒想撲火。”
很好,還能讀懂蘇牧的冷笑話。
蘇牧說:“以後離火遠一點,即使不碰到火苗,高溫也足以燒焦你的眉毛。”
白心知道他現在所有的關心都是在演戲,她也故作小鳥依人的樣子,甜甜回答:“知道了,我會聽話的。”
嘔……她好虛偽。
她自己都要受不了自己了。
聚會終於開始了,他們三三兩兩開了幾瓶啤酒,舉杯暢飲。
白心不擅於酒力都大口灌了一喉嚨,只剩下蘇牧與啤酒瓶對視着,愣是不動手,誰喝了誰就輸。
白心無奈,悄悄問:“蘇老師怎麼不喝?”
“你知道酒的結構嗎?酒之所以被稱為酒,是因為裏面含有3%到65%的酒精。而酒精對人的神經有一定影響,會進入血液循環,所以會醉。”
“蘇老師,你想說什麼?”白心太了解他的套路了,一旦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先分析本質。
“我……不會喝酒。”
果然如此,被白心猜對了。
“但是不喝酒,會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沈薄走到蘇牧面前,皺眉看白心,說:“顯而易見,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居然不知道我弟弟不擅於喝酒。”
白心慚愧。
沈薄說完,拿出一瓶AD鈣奶,擺在了蘇牧面前,體貼道:“你喝這個,醉不了。”
蘇牧欲言又止,片刻,沒憋住:“我在兩歲的時候已經不喝這種飲料了,沈先生,請自重。”
“哦,原來如此。”沈薄的語氣頗為遺憾,“早知道,我就應該讓人準備幾瓶營養快線,我忘了你不喝這個了。”
蘇牧淡然,看了他一眼,端起啤酒,一飲而盡。
白心關切問:“蘇牧?你沒事吧?”
“沒事。”他話音剛落,砰的一聲,就趴到了桌上,一睡不醒。
沒想到,蘇老師說的不勝酒力是這樣子的。
白心吃了幾串烤肉,她拿出手機想要看個時間。卻意外發現,這裏沒有任何信號。手機右上角那一塊一直都是“X”,表示此處無信號。
怎麼會?
沈薄解釋:“這裏地處位置沒有覆蓋網絡,信號質量差,下了山就好了。”
白心怕他,但就現在而言,他耐心解釋,白心竟然覺得這個人似乎也沒她想像中的那樣陰狠惡毒。
不過片刻,沈薄又低聲補充了:“這是商家刻意安排的,如果在主題公寓裏遇到了什麼,沒有信號,聯繫不到人,就能放大這種恐懼。這也是生意興隆的秘訣之一,白小姐,你明白了嗎?”
也對,只有這樣特殊的條件,才會讓人興緻盎然。
可這個人……還是如她最初印象所想的那樣令人畏懼。
白心忍不住後退,避開他如同毒蛇一般,專註的目光,那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一般,油綠的,在暗夜中發光。
可怕。
她逃避,將臉轉向另一頭。
山風纏綿,拂過樹梢,帶着點點暗影,似山雨欲來。
她坐下,吃了最後一支碳烤羊肉串。
肉上面撒了孜然與燒烤架,濃郁的醬汁還未燒乾,塗上油光發亮的一層褐色,起着小泡,熱氣騰騰。
白心吃的直嘶舌頭,也不知是被燙的還是被辣的。
之後,她擦了嘴角的油脂,在安慧的幫助下,成功將醉倒的蘇牧扶到肩上。
蘇牧醉酒的樣子也是有趣,雖不省人事,但腿還會走,只需白心搭住他的胳膊,引他走路。
“D房,房卡在這裏。”沈薄遞給白心一張房卡,由她上樓。
白心點頭道謝,就在側頭的一瞬間,蘇牧的臉堪堪擦過她的唇瓣,帶着一點溫熱,以及蘇牧獨有的馨香,甜膩,讓人心底發軟。
她也不明白,一個男人為什麼會喜歡這種甜美的花香味沐浴露。
算了,這也是蘇老師的特徵吧。
不過,她剛才算是佔了蘇牧的便宜嗎?
她可沒有故意要親他的側臉,這完全是一個意外。
白心把蘇牧放倒在床上,揉揉酸澀的肩頭。
而就在此時,蘇牧忽然坐了起來,眸色清明,沒有半分醉態。
白心嚇了一大跳,說:“蘇老師?你清醒了?”
蘇牧抬頭,眼神冷冽。
他盯着白心,不知為何,啞聲啟唇:“白小姐,你為什麼要趁醉親我?”
“我……我哪裏有!”白心結結巴巴,她實在想不通,蘇牧醉成那樣了,又閉着眼,是怎麼知道的。
“睡着時,我的體溫會稍微下降0.17℃,所以外界碰到我,就會讓我察覺到溫度的升高。以及,唇部溫度通常比體表要高,再結合一下當時的接觸範圍,就能推算出是你的唇。”
“你這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何況,我的身上,有你的味道,”蘇牧冷淡說道,“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她能解釋什麼?解釋自己暗戀蘇牧嗎?
白心心好累。
這時,一聲慘叫忽的打破了他們之間尷尬的氛圍。
葉南連滾帶爬跑到他們房門前,哆哆嗦嗦說:“心瑤,心瑤她死了!她臉上蓋着伯爵夫人的面具,都是血,都是血啊!”
“快走。”白心的職業病犯了,她幾步就沖了上去。
由於A房在上面一層樓,距離不遠。
才短短几秒的時間,她就到了A房門前。
然而,A房房門緊閉,葉南也不像那種看到了死人,臨走時還帶上房門的人。
白心下意識撞房門,咚的一下,門被撞開了。
“俞心瑤!”她大喊。
“白小姐?怎麼了?”俞心瑤還穩穩站在門邊,疑惑看白心。
怎麼會?
這時,蘇牧也趕到了。
他進屋查看情況,視線落到了那一個掛在畫像上的面具上頭。
面具邊沿有一絲暗色,像是液態物滲入了畫紙之中。
白心問:“葉先生,你在耍我嗎?”
葉南難以置信,他擺擺手:“我沒有,真的沒……”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俞心瑤好好的站在這裏,臉色紅潤,氣色也很好。
白心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裏有氣,但是又不好說什麼。
她環顧四周,包括垃圾桶,裏頭都沒有什麼紅色污漬的垃圾,就只有幾團純白色的紙巾。
沈薄等人也接二連三趕到了,見是虛驚一場,也沒說什麼,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