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7.第七章

差不多正午時分,太陽高掛頭頂,越往島的深處走,四周的樹木越是高大,茂密的葉子遮蓋住頭頂陽光,因此顯得四周有些陰森。

魏瑾這個人,如果你不和他主動說話,沒有什麼特殊原因,他也絕對不會和你主動交談。

因此一路上,葉子萌效仿之前的做法,隨口指着他鏡頭所拍攝的東西,問一句這是什麼。

然後對方便會將他所知道的都告訴你,而且還考慮了太過學術她聽不懂的情況,往往挑簡單的說,有時候還會講一段野史。比如說這個花的名字背後藏着一段怎麼凄美的愛情故事之類的。

那樣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會和你講一段野史,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用那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嗓音講故事,居然別有一番風味。

葉子萌越想越覺得有趣,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下來過,有時候還剋制不住的露出幾句笑聲,比如此時,正當她樂不可支的回想幾分鐘前他講的一則小故事時,前頭的魏瑾突然間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平平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她以為是自己笑的太過放肆的原因,於是咳了咳,將涌到喉嚨的笑聲咳了回去,稍稍收斂了點臉上誇張的弧度。

沒想到對方在下一秒側開了身子,手指着前方對她說道:“我們可能需要爬樹。”

她順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前面幾顆腰肢粗壯的大樹擠在一起,組成了一道城牆,阻止了兩人向前的步伐。

如果要繼續往前,只能爬上大樹的枝椏,然後再跳到另一邊的雜草堆上。

慶幸的是枝椏離地面的距離並不高,她走上前幾步,用身體量了一下,堪堪到她胸口的距離。

“你先爬過去。”後頭的魏瑾說道。

她點點頭,將登山杖摺疊掛在腰側,雙手抓住纏繞在大樹上的藤蔓,右腳高高的踩上樹榦的凹陷之處,在地面上的左腳用力一撐,便跨上了粗壯的枝椏,接下來只要將手往上移一下,再將右腳收上去就可以了。

然而,突然間,她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保持着這個高難度動作一動不動。

島上大概有什麼生物她來之前就差不多有個概念了,也早已做好遇見蛇的心理準備。

沒錯,在所有動物中,她最怕的就是蛇。

不知道為什麼,哪怕小時候在電視裏看動物世界,出現蛇的畫面,她都會覺得渾身汗毛豎起,心裏發寒。

就像此刻,哪怕很清楚這種和蛇面對面的概率在荒島上是很高的,但真到了這時候,她只能剋制住自己不大喊大叫,但渾身上下的肢體卻完全不聽使喚的僵住了。

在樹榦的另外一邊,一條差不多五指粗,色彩鮮艷的蛇正盤着身子,對着她套着安全服的臉,吐着長長的信子。

在她的眼裏,那信子就快接觸到她的臉了。

哪怕這條蛇根本就咬不穿安全服,毒液也滲透不進去,但她的臉上的血色還是在幾秒之內退了個乾乾淨淨。

下方正微微張開雙臂,以防她失足掉落的魏瑾察覺到異樣,小心翼翼的挪了幾步,也看到了那條色彩斑斕的大肥蛇。

想起她的簡歷上,‘所害怕的東西’那一欄寫得那個鮮血的‘蛇’字,不知怎麼的,比起要先趕走蛇這件事,他反而率先將視線映在了她的腿上。

果然死死踩在樹榦凹陷的右腿已經在發抖了。

魏瑾突然間覺得有些想笑,但他向來不愛將情緒寫在臉上,因此握着開路刀的右手就欲往前一拍,以把蛇趕走。

但他還沒伸出手去的時候,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子突然間就那麼直直的朝他倒來,他只能率先伸出雙手去接人,於是他整個人摔進了灌木叢里,而葉子萌摔進了他的懷裏。

這麼一大串事情只發生在短短的十幾秒內。

兩個人動靜不小,灌木叢里有許多動物紛紛受驚逃離這片是非之地,但不知怎麼的,唯獨那條罪魁禍首還守在原地,既不走遠也不往前,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好奇的伸伸長長的身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兩人一眼,又把長長的身子收了回去,繼續愉快的吐着信子。

葉子萌是整個人背對着倒在魏瑾的懷裏的,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那個色彩斑斕的身影,見到這一幕,她有些欲哭無淚,只能默默地往身後的懷裏鑽了鑽。

在上頭的時候,哪怕四肢僵硬,她也想了很多。

比如說下方有他在,那她就沒必要死死的在上面僵着,所以索性自己鬆開了雙手,心安理得的砸進了他的懷裏。

畢竟,豆腐就在那裏,不吃白不吃。

胡亂的想了這麼一通,葉子萌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態實在是太好了,面對自己最為害怕的蛇,還能不忘吃人家豆腐!這麼想着,她於是又默默地往他的懷裏再靠了靠。

身後的魏瑾有片刻僵硬,人就在他懷裏,前方還有對方最怕的蛇,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將雙手垂在身側,對她解釋道,“蛇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所以……”

“我知道。”她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可憐兮兮的樣子,“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怕。”

“……那你先起來,我把它……”

“全身發軟,起不來。”看着那個還在原地自娛自樂的大肥蛇,葉子萌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團,所以蒼天可鑒,她真的發軟,完全沒有說謊!

魏瑾沉默了片刻,乾脆伸手環在她的腰側,在自己站起來的時候,將軟綿綿的她拖了起來,並在兩人都差不多站穩之後,將她扯到自己的身後,便鬆開了手。

葉子萌的腳還是有些軟,但站穩並沒有問題,因此她迅速躲到他的左後方,雙手緊緊拉住他的左手臂后,小心翼翼地從一旁伸出個腦袋后,便也沒其他什麼舉動了。

左手臂被人緊緊抓住,魏瑾只好半彎下身子用右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登山杖,便直直往蛇所在地方砸去。

他的力道很大,登山杖去勢洶洶,和空氣相撞發出呼呼呼的聲音,在場的葉子萌和蛇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它的頂端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但是角度卻精準地遠離了蛇身,落在它旁邊的樹枝上,引得樹葉紛紛掉落,嚇得樹上其他小蟲迅速逃竄。

而那條大肥蛇終於挪動了身子,然而並不是嚇得逃跑,反而怒得往兩人所在的方向飛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葉子萌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條件反射地鬆開抓着他左臂的手,改為一把抱緊面前人的腰,深深的將臉埋了進去,身子還在輕微的抖動中。

他的安全服上沾着一路上的草籽,深埋進去,淡淡的青草香夾帶着男人身上荷爾蒙的味道便撲鼻而來,如果是平時,她還會好好欣賞一番。但此刻,她已經完全沒有了這方面的心思。

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摟過腰的魏瑾僵了僵身子,本已經伸到半空就要抓住蛇的右手那麼一頓,就錯過了最佳時機,於是大肥蛇便纏上了他的右臂,對準一處狠狠的咬了一口。

蛇的尖牙沒能咬破安全服,裏面的毒液順着安全服的曲線一點點滴落,漸漸乾涸。

似乎感覺到異樣,覺得被咬的對象和往常那些被它咬得動物的反應極為不同,它不甘心的挪了挪腦袋,就想往另外一處繼續咬去。

魏瑾面無表情的看了它斑斕的蛇身一眼,垂在身側的左手閃電般地伸出,直接卡住了它的三寸之處,並將它抓到自己的眼前,細細打量了起來。

蛇瘋狂的掙扎,但被壓制的死死的,一動也動不了。

它的頭和魏瑾的臉就隔了那麼幾厘米,長長的信子幾乎就要觸碰到他的臉頰,但也只是幾乎而已,無論它怎麼伸長信子,都改變不了無法進一步的事實。如果蛇有表情的話,現在的它一定是極為憤怒的。

手上感受到它掙扎不停的勁,他的棕色瞳孔微微泛起了笑意的漣漪。

他看了看掛在胸前的攝像機,順帶掃到葉子萌死死掐住他腰而導致指甲發白的手,打消了讓她幫忙抓住蛇,以便自己拍張照片的想法。

右手大拇指輕輕的摩挲了一會兒蛇細膩冰滑的身子,他最後再看了一眼五彩斑斕的蛇身,便遠遠的將蛇甩了出去。

這個品種的蛇,好久沒有見到了。

但卻沒有機會留下一張照片,他有些可惜的想道。

而正瑟瑟發抖的葉子萌當然無法理解他這種頗為依依不捨的情緒,感受到他的動作后,沒敢將頭伸出來,先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它……走了嗎?”

他伸手看了看右手臂那肥蛇留下的毒液痕迹,聞言回答道:“走了。”

頓了三秒,她才敢將頭抬起來,緊張兮兮的環顧了一周,確定沒有發現蛇的身影后,那顆高高掛着的心臟才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自己的背後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魏瑾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對方鬆開環在他腰上的手,看了眼乾涸的毒液,抿了抿嘴唇,“葉子萌,我需要拿包里的東西處理一下毒液。”(所以你能鬆開你的手了嗎?)

她頓了頓,才後知後覺的連忙鬆開手,後退了一步,等意識過來他說話的內容,復又有些緊張的問:“它咬你了?有沒有受傷?!”

他搖搖頭,取出包里的一些特質紙巾,細細地將毒液擦掉:“它咬不動。”

葉子萌想了想,也知道自己被蛇嚇昏了頭腦,有些神志不清,乾脆閉上嘴巴,用力擦了擦兩隻手臂上起的疙瘩,半響冒出一句,“我擦,比掉海里刺激多了!”

他收拾好后,難得地接了一句:“島上蛇本來就多,你既然怕還來?”

她小小的跳了一下身子:“就是知道蛇多才來,多刺激!在大都市我可連條蛇影都見不怎麼到呢。”

這種驚嚇過度之後全身空虛,四肢疲軟的感覺真是舒服啊。

葉子萌在心裏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畢竟她也就這點愛好了,哪裏刺激就往哪裏鑽,越怕什麼就越要故意去見它。

但是,她感受了一下身體的變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魏瑾將東西收好,沒有接過她的話茬,也沒能發現她的異樣,對她說道:“我們繼續走。”

葉子萌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的站在原地不動。

他轉過頭,輕蹙了一下眉,以為她是怕樹上還有蛇,提議道:“這次我先爬過去。”

她哭喪着臉看着他。

“樹上沒有蛇了。”他上前細細查看了一番,確定已經肯定地告訴她。

“我知道沒有蛇了。”葉子萌咬了咬嘴唇,一張臉漲得通紅,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但是我想上個廁所。”

在荒島,衛生間肯定是百分之百沒有的,上廁所就只能隨地來一發。

雖然她平時臉皮也挺厚,但是這種情況下,她也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啊!

可她也沒辦法,人有三急,天經地義。更何況,這三急是被那頭肥蛇嚇得提前的,和她沒關係。她一路上已經有意識的控制喝水量了好么!

她這話一說,魏瑾本來就沒有表情的臉也沒能給出一個什麼表情來,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要給個什麼樣的表情。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

所以,接下來,真的要就地來一發嗎?

葉子萌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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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美景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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