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啊,原哥!
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返回宋河街。
打開院子門時,路燈拉長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影子,洛殷欲開門給他弄些宵夜,沒有防備的,從斜刺里突然衝出一條熱滾滾的東西撲上了她的肩膀。
“呼呼呼。”
洛殷討厭狗,十分,“走開。”
那狗嗚嗚地哀鳴,受到打擊的趴下來。
“三春?”宋烈原放了行李,高興地上前喚它。
三春是宋烈原收養的小奶狗,留學前卻託付給了毫無寵物心的洛殷,一晃八年,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愜意毛光皮滑的。
聽到原主人喚它,三春興奮地汪汪狂叫兩聲,抖着小尾巴一下子就往他肩膀上爬,奈何,宋烈原太高,雙爪只能搭到他的胸。
顯然,它記得他。
宋烈原笑出聲,摸摸它的腦袋。
“別嘚瑟,不懼淫威堅持到我回來,算你忠肝烈膽。”
“汪汪!”
“……”洛殷秀眉緊皺的打開了大門。
三春歡快的搖着尾巴,拱着宋烈原進屋坐。
宋烈原進了溫暖的室內,徑直脫了外套逗弄三春,沒一會身上那件黑色V領t被三春弄的都是狗毛,洛殷實在忍不住,扔了一隻球到門外,三春立刻就控制不住地撲過去,它是一條全天候精力旺盛的狗,只不過年紀大了,經常落毛。
洛殷用吸毛器吸了剛才三春經過的所有地方,直至看不見一根毛。
“吃什麼?”才有時間管宋烈原。
“隨便。”
宋烈原的聲音從脫到一半的衣服里發出來,洛殷假裝沒看見他光.裸的上身,順手拽了他手中那件沾滿狗毛的黑t扔進了洗衣機。
然後,才進廚房。
宋烈原從行李里拿出乾淨衣服換上,開始打量這處八年不曾接觸過的建築。
這間房子變化堪稱天翻地覆,先前兩室一廳的格局被打成大通間,所有區域簡單的用隔斷分開,入目便是各種攝影器材和照片,看似隨意實則精心分門別類后擺放着,這裏明顯經過一次徹底的裝修,原來的面貌只留在外面青灰色的瓦房造型和巧精的院子。
在美國很長的時間裏他都無法忘記這間屋子,好像經過太多風浪,只有這裏才能安安靜靜坐上一會兒而不必感到疲累。
呵,人無牽挂,哪算故鄉魂。
宋烈原從一覽無遺的廚房裏收回視線,坐進地塌里,那張英俊的面龐上淡然地不能再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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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洛殷就端上了食物。
宋烈原瞄了一眼餐盤,還算滿意地。
“謝謝。”
他的手使用叉子十分熟練,用餐時保持安靜,對於她的注目禮毫無反應。
洛殷目光有絲複雜地。
他的隨便一定不是速凍水餃可以對付的。
意大利麵必須用最新鮮甜美的番茄翻炒出來,不能加糖加肉,雞蛋必須另外水煮,搭在一起才算合格。
重點不是這頓飯,是自己竟十分清楚地記得他的口味,這兩天她甚至有意無意地囤了很多番茄,打開冰箱時,才發現自己似乎無法挽救了……
洛殷微吸了口氣,轉移注意力看向別處,正好瞄到柜上的備用手機嗡嗡地震不停,已經深夜十二點了,即使她明確表示過不參與任何活動,那幫人還不放過,女孩尖銳的嗓音穿透電波。
“你和我原哥在一起吧?你們在哪?在哪?家裏沒人電話關機想上天是吧!等着!你家宋棋要和你說話!”
洛殷滑動屏幕關了機,宋棋只講了半個喂字。
宋烈原被動地將你家宋棋這四個字聽進耳朵里,終覺得吃飽了,放下叉子,“是宋福星?”
“嗯。”洛殷端走他的餐具,放入水盆中沒有即時清洗,因為身後傳來他起身離開的響動,她盡責的送他到玄關。
宋烈原推門的瞬間發現鞋櫃裏空落落地,只有他換下的那雙男士拖鞋甚至還帶着剛拆下的標牌在櫃中,他的心微微一緊,目光直直地掃向她,聲音低沉輕緩。
“怎麼,沒遇到適合的人?”
洛殷明白他突來的疑問,她看了一眼那今晚第一次上崗的拖鞋,大方從容的搖頭,隨意一問,“你呢?”
汪汪,三春睡夢中慵懶地叫了兩聲,伴隨着門開突入的風聲。
“沒有。”
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她的隨口一問。
洛殷臉微微發熱,背着光站在那裏。
宋烈原徑直出了門,只帶了那件私人行李箱,頭也沒回的,“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洛殷看着他高挑修長的背影在街面拉出長長的影子,英俊偉岸至極,他仍單身,這個事實讓她覺得微奇妙,因為心裏泛起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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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睡不着,洛殷又爬起來,從帶鎖的書桌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大書,翻開到中間,裏面夾着一張a4大小的白紙,面積那麼大卻只寥寥幾個字:
他們喜歡你我不喜歡,他們追你我不動,他們放棄你我不鬆手,想愛你,寧願不姓宋。
寧願不姓宋……
宋是洛殷感情路上的禁忌,她喜歡誰都不會喜歡宋家男孩,當年宋棋車禍后在宋家祠堂,她就是當著所有宋家人這麼宣佈的。
因為她是吃宋家飯的孤女,所以,對宋家的一切都充滿了有色眼光,她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帶着所謂的回報,包括人際關係,她從來沒隱瞞過這一點。
宋烈原卻像是第一次看清她似得,那麼震驚與氣憤。
那場風波並沒有因她的冷漠而結束,車禍時在場的宋家男孩通通跪在了宗祠足足一天,最後是宋烈原承擔了那一百鞭才平息了大家長的怒火。
她並不知道當時受家法的是他,宋烈原甚至都不在車禍現場,為什麼要主動代眾領罰,罪責是一哄而上跟風喜歡洛殷致使宋棋出悲劇?
他再從祠堂出來時是被抬着出來,聽說慘不忍睹。
可是根本與他無關啊,他有跟風喜歡過她嗎?
洛殷甚至來不及問他,宋嬴舉家搬遷的消息就傳來了。
而這張沒有署名的字條是在一個雨夜塞進她的門底,所以,字跡模糊了無法猜出主人。
可那個夜晚是宋烈原離開的日子……無形之中就想到是不是他寫的?
這一想不要緊,那些回憶如失伐的水洶湧而下,時隔今日洛殷依舊沒有上岸,回想着他的一切,包括同吸一隻煙避雨在同一屋檐下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銘記不得忘。
洛殷從那時開始知道,宋家上下幾百號人都是親人,唯獨對那個男人存了異樣的心。
可惜,斯人已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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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這狗還活着吶?昨天來時沒看到呀。”
“奇了,她不是超級討厭狗嘛?”
“別摸它,我去,這早餐被你摸一碟狗毛,滾開!”
“喂喂,我超級討厭紅豆餡的,誰買的?!”
“我要紅豆餡兒,這邊這邊,扔來!”
……
洛殷無語地盯着自己的院子正被一群不請自來的年輕人霸佔吃起早餐來,那一排長桌座無虛席足有十三四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倒是無論男女個子都高樣貌都不醜,典型宋家孩子的長相。
少年時這個院子是宋家孩子的食堂,高中后大家都因各自前程分道揚鑣,這個院子也就冷情下來,逢着這次宗族大聚的時機,這院子是要恢復大食堂的節奏了。
“呦,洛殷出來了,過來坐過來坐。”那熱火朝天的咀嚼聲中有人發現了她。
“她肯定吃過啦,你以為像我們早飯當中飯吃?”
“去!誰叫你們昨晚鬧那麼晚!”
這些七嘴八舌的都是姓宋,洛殷就不一一打招呼了,拿了早上熱好的煎餃丟在桌上,那些人倒好一句感謝的話沒有,一窩蜂搶豬食似得揀光了盤子,洛殷感覺自己像個群豬飼養員。
還是宋棋良心發現從食物里抬頭看她,“哎!你要去哪兒?”
洛殷已經走到院門口了,沒回頭的答了一句,“給祖奶奶送照片。”
“今兒大家都到齊了,漢光聚餐正兒八緊地不能不來啊!殷殷!”
“看情況。”
“祖奶留你吃飯一定不能留,聽到沒啊!”
宋棋一邊朝她背影叫着,一邊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跟着一起去,難保老人家看到洛殷心喜留下吃飯,他還有件壓了多年的心事要在會上宣佈呢,她是主角不能不在啊!
“得了,飯塞不住你的嘴。”
“我樂意!”宋棋倍自豪地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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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照片是經過一次意外火災的洗禮被洛殷十分費心的修復出來的,對於老人而言珍貴的不得了,她特地起早把照片送來,為了躲避日上三竿那些來請安的年輕人,過多人觸摸照片會造成二次毀壞。
進了祖奶奶的院子,那花園裏站着一男一女,宋福星像個無尾熊一樣吊在宋烈原的脖子上,又喜又叫。
“原哥,我想你再讓我抱抱,就一會兒!”
“你二十四了。”宋烈原眉頭緊蹙,仍保持着風度。
洛殷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穿過。
“九十四也要這樣抱你!”
宋烈原低笑一聲,看着洛殷背影的眸光一收,已然用光耐性,“但願九十四歲時你還能承受過肩摔。”
“啊,原哥!”一聲驚呼,宋福星被他單手摔進了茶塌里,那力度准又不輕地讓她揉着屁股不依不饒卻不敢上前。
宋烈原很滿意宋福星此刻的狀態,跨步進屋前,仍回身警告似地盯了她一眼,“你給我注意點,去外面抱抱其他男人試試。”
“嗚嗚。”宋福星像小狗一樣被拋棄了。
宋烈原提步進了屋,檀香撲鼻而入,九十七歲精神爍爍地老太太正坐在太師椅里拉着洛殷的手,指着照片一一訴說著過往,洛殷的神情在老人的訴說里變的十分柔軟,好像從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宋烈原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隔斷邊。
“一聽領罰的是他我不樂意,阿原從沒跟風喜歡過你啊,跑家裏去探望,他睡著了枕頭放着寫好了的東西,我一看,呦不冤枉他啊,他愛你寧願不姓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