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阿拉斯加05
06
當然沈朝夕並沒有聽到徐慕的話,在厚實的軍大衣覆蓋下,她睡得格外的好。在這荒涼的冰川上,徐慕並不敢睡過去,可是連續飛行讓他體力透支,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個瞌睡,突然間頭一沉,徐慕瞬間驚醒。
窗外天已大亮,短暫的黑夜迅速過去,陽光透過冰層,讓四周都顯得格外的藍。
沈朝夕還伏在他的膝頭,這讓徐慕剛剛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去,他鬆了口氣,嘴角不自主地帶着一絲微笑,手輕輕地放到沈朝夕的臉上,卻讓他驚了驚。
她的臉頰發燙,徐慕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不止臉頰,額頭的溫度也非常高。他的眉頭瞬間皺起,這架直升飛機,原本也只是打算做短暫飛行使用,根本沒有任何醫療裝備。
“朝夕?”徐慕喊了她一聲,沒有回應,他沒有辦法,只好用力推了推她。
被推醒的沈朝夕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聲,“怎麼了?”
“你發燒了。”徐慕柔聲說了一句。
“嗯,頭好疼。”沈朝夕只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頭重腳輕,眼睛也睜不開,只能伸手隨意地摸着額頭,滾燙的額頭瞬間讓她驚醒,可是困意加上全身的難受,讓她的眼皮很快就合上了。
她艱難地睜着眼,手摸索到徐慕的胳膊上,無力地抓着,啞着嗓子說:“大幕,我好難受。”
“我知道。”此時的徐慕心裏非常清楚,自己不能亂,必須冷靜下來。
這一片區域實在太大,全是冰川,無法辨清方向。
休息了一段時間,他現在確實有體力再次飛行,然而飛行中可能遇到的問題不能不考慮,同時,沈朝夕現在的情況也不能不考慮。
正當他陷入兩難的抉擇時,大隊的搜救飛機突然降落。
當徐慕將沈朝夕送上搜救飛機,看着她躺到安全的地方時,突然間整個人一軟,好在一旁的搜救隊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徐慕喃喃地說了句,“謝謝。”隨後整個人就這樣暈了過去,嘴角還有一絲虛弱的笑。
徐慕醒來時,映入眼帘的是Eric的一張大臉,平時有攝影機作為參照物,還看不出他臉大,這時候單獨出現,着實把徐慕給嚇了一跳。
這麼一張大臉,可與平時他認識的Eric有很大的差別。
徐慕趕緊一把推開他,驚恐地說:“你看着我幹嗎?”
Eric一臉無辜地說:“你以為我想看你啊,你都睡了十個小時了,再不醒我都快懷疑你要成植物人了。”要不是出於朋友的道義,他才不願意在這裏待十個小時,陪夜是件多辛苦的事,也就看在徐慕平時對他不錯的份上,他才願意留在這間病房裏。
徐慕斜了他一眼,揉了揉額角,頭腦瞬間清晰了起來,隨即問:“朝夕呢?”
不等Eric回答,徐慕拔了手上的輸液針,掀起被子就要往外沖,Eric立即攔住他,“她沒事,你別動啊,自己都是個病號,還要擔心別人。”
徐慕哪裏會管Eric,跌跌撞撞地衝到病房門口,Eric沒辦法,只好扶住他,無奈地說:“她真沒事,要有事,我肯定會告訴你。”
“別說話,帶我去看她。”徐慕語氣冰冷堅定。
“大幕!”Eric還想再勸解他,可是徐慕卻越發堅定地說,“我不看她一眼,沒有辦法放心。”
Eric真無力了,平時看慣了徐慕溫溫柔柔的模樣,哪裏知道他執拗起來跟頭牛似的,拉也拉不回來。
他只好投降一樣地說:“好好好,我帶你去看她。”
徐慕從Eric那裏了解到,沈朝夕除了發燒以外,跳傘時還受了些擦傷,不算太嚴重,不過很需要好好休息。
走到病房門口,徐慕甩開了Eric扶着自己的手。
Eric一臉訝異,徐慕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敲了下門。
門很快被打開,露出一張讓徐慕驚訝的臉——
這張臉無論遠近,都讓人覺得非常年輕,可偏偏身上透出的氣息十分壓人,可惜眼角那皺紋出賣了她,眼睛裏更透出幾分世故。這讓徐慕瞬間就認出她來了——沈朝夕名義上的養母沈檸。
“你好。”她伸出手,從容地向徐慕問好。
徐慕微笑,“你好。”頓了頓,“沈阿姨。”
沈檸一訝,望着徐慕這張俊美清雋的臉,即使穿着寬大的病號服也沒有使他看起來落魄虛弱,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不是沒和X&X合作過,然而作為大股東的徐慕卻從未出過面。這個喜歡隱藏在一切背後的男人,他的行程可能飛往一個僻遠的城市,也可能在做一些別人所不知道的公益。
他不是沈檸所見過的重利的商人,也不是她所見過的那些自視甚高的明星,又或者急於成名的新人,徐慕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類人。
“徐慕。”沈檸出動叫出了他的名字。
徐慕點了點頭,沈檸望着他,突然疑惑地說:“我們是不是見過?”
徐慕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越過他望了眼躺在病床上安然睡着的沈朝夕,怕吵醒她,壓着聲低聲詢問:“她沒事吧。”
沈檸側過身,溫柔地望着睡在病床上的女兒,“嗯,她沒事。”頓了頓,“我聽說是你救了我女兒,謝謝。”
“舉手之勞。”徐慕淡淡地說,目光同樣溫柔地注視着沉睡中的沈朝夕。
心底那些不安漸漸消失,原來他所期待的也不過是能安安靜靜地看着她。人一旦失去過,就會懂珍惜,一旦失去過,再少的擁有都會覺得足夠。
“舉手之勞?”沈檸聽着徐慕的話,笑了笑,“不是吧,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獨自駕駛直升飛機,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徐慕淡淡一笑,“我喜歡她,這個理由,足夠嗎?”
“我很高興有人喜歡我的女兒,只是……”沈檸望着他,他的聲音不算有特色,何況隔着電話,總會有所不同,然而那件事太過刻骨,她還是試探性地說出了口,“當年的那個人……是你?”
沈檸站在徐慕背後,看着徐慕攝手攝腳地走到沈朝夕床邊,溫柔地注視着她,彷彿望着什麼珍寶似的。
如果不是徐慕的那通電話,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沈朝夕忘記了一切,更不可能將她接回家,照顧她那麼多年。直到現在,她對打那通電話的人都充滿感激。
看完沈朝夕,徐慕直起身慢慢往門外走,沈檸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到了門外。徐慕知道,沈檸跟出來了只是為了一個答案而已。
直到病房門關上,徐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Eric,用眼神示意他離開。
等Eric走了以後,徐慕扶着牆,望着沈檸,嘆了口氣說:“是我。”
“你為什麼要幫助我?”沈檸不解,她和沈朝夕的關係一直非常僵,沈朝夕愛她的養母,對於她這個親生母親,始終抱着仇視的態度。
是的,她是沈朝夕的親生母親,沈朝夕出生的那一年,為了不被那個人知道女兒的存在,她狠下心將女兒送走。她沒有想到後來孤兒院出現了種種意外,沈朝夕居然就那樣失蹤了。直到多年後,沈朝夕已經成了別人的養女,對她始終無法理解。
徐慕搖了搖頭,“我不是要幫你,只是因為當時我沒有辦法好好照顧她,你是她的親生母親,我相信你能代替我照顧好她。”
沈檸年輕時也曾經歷過愛情,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有多愛沈朝夕,她不知道,但她深深為之動容,“很感謝你對我們母女做的一切。”
“沒有必要,我說過,我不是為你,只為她。”徐慕平靜地說著,目光沉靜,神情淡然,“只要她過得好,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
無論什麼事,他都會願意為她做。徐慕突然想起很久前,自己曾答應過她的事——“我答應過,從此不再見你。”
可是,這一句他必須食言了。
他無法相信這世上還有其他人能像他一樣照顧她,僅這一點,他也不願意放手。
“謝謝。”沈檸望着他,誠摯地說,“以一個母親的身份。”
徐慕只是對她笑了笑,其實沒有必要,如果不是他甘心情願,別人又怎麼能強求他做什麼呢?
在徐慕與沈檸說話的時候,沈朝夕已經醒了,直到徐慕和沈檸退出房門,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當年那個人?
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
她的直覺告訴她,和沈檸的關係並不像她所以為的那樣。那麼徐慕又在其中扮演了一個怎麼樣的角色?
她相信徐慕對自己的愛,她也相信沈檸對自己的愛,可是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感覺實在非常糟糕。唯一值得高興的大概也只有,她和徐慕都沒什麼事。
望着一片雪白的病房,嗅着滿是消毒水氣味的病房,沈朝夕只覺得精神格外好。
果然,無論哪裏的醫院,味道都是同樣的,同樣,無論哪裏的醫院,都一樣可怕,比如手背上給她扎了一根針。
很快沈檸就回來了,見她睜開了眼,只是淡淡地說:“你醒了?”
沈朝夕笑了笑,有些話想問,心裏卻清楚,沈檸不會說,於是她也沒有問,只是說:“你怎麼來了,不是……很忙嗎?”
“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沈檸臉色一沉,望着她慘白的臉,一陣心疼。
沈朝夕仍舊笑着:“我沒事。”
看着她這樣,沈檸無奈極了,“沒事會躺在病床上?”
“我真沒事,意外而已。”想了想,沈朝夕又說,“這個節目我還想參加下去。”
“你……”沈檸嘆了口氣,確實她有想勸沈朝夕回家的想法,這個節目一開始是沈朝夕自己強烈要求參加的,可是就因為這樣一個節目,弄得沈朝夕全身是傷,這種節目在她看來,不參加也罷,反正沈家也不缺這些錢。
沈朝夕笑了笑說:“半途而廢可不是您一直教育我的。”
沈檸真拿她沒辦法,只好默默地說:“我會重新了解這個節目的安全性,如果你非要參加,我會派人保護你。”
“媽,至於嗎?”
“至於。”
沈朝夕剛才心裏的那點糾結瞬間就沒了,她媽對她雖然冷淡,可一旦涉及她人生安全的事,簡直和親生的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