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利用

88.利用

他鬆開手,眼神中似乎閃過濃重的悲傷:“小豆蔻兒,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是你父親最好的朋友,我只想保護你。”

“我雖然還是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但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父親死去也快十年了,這十年裏你在做什麼?如果你想保護我,為什麼要等到十年之後才來?”阿狸心中的憤懣像是隨時要爆開的炸藥。

十年,人生中有幾個十年。看他這裝扮這面色,就知道這十年間,他吃得飽穿得暖,不過在閑暇之刻,偶爾舉杯對月,緬懷一下她這個死去故人的倒霉女兒。

謝慎的表情隨着阿狸咄咄逼人的話語,幾多變化。

他與成年之後的阿狸接觸並不多,但愈是接觸愈能發現她和豆蔻兒完全是兩個人,除了面容的七分相似之外,再也找不到共同點。

豆蔻兒是安靜的,平和的,雖然有着妖冶的美貌,卻性子淡然無爭,很是表裏不一,但阿狸不同,她驕傲激進,喜歡撒嬌,性子執拗,十分要強。謝慎想,自己大概是錯了,阿狸從來都不是鮮嫩純真的小豆蔻兒,而是渾身帶刺兒的野薔薇。

這邊廂謝慎陷入矛盾的思緒中,那邊廂阿狸又接着道:“既然你姓謝,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和當今陛下是親族吧。”

謝慎略微遲疑后,點了點頭:“即便如此,我還是會盡我所能保你無憂。”

阿狸撇嘴道:“照你所說,我父親是因為毒殺先帝中宮而被凌遲,你身為謝氏一族還能既往不咎,以德報怨。謝當家你還真是不一般的寬容啊。”

冷嘲熱諷,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面前這個姑娘一臉戾氣,謝慎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那個小時候拉着他衣角,軟軟地叫着“抱”的小女孩的影子。

這一場談話終是不歡而散。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謝慎亦是徹夜未眠,燭火都燒盡了,他還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望着檀木盒子中雕了一半的木頭狸貓。

時過境遷,他應該如何面對她……

待到清晨,雨絲纏綿中,崔斬玉急吼吼地推門而入:“小梨花在你這兒?”他很着急,連稱呼都沒加,便直接道明了來意。

謝慎滿眼都是血絲,一夜未合眼的他也是精神恍惚:“她沒在我這兒,她,”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站起,“她不見了?”

“我方才去叫她吃早飯,她不在房間裏。”崔斬玉邊說著,邊用餘光掃着這屋子,看這姓謝的反應,倒不是說假話的樣子。

就在兩個男人翻天覆地地尋找着阿狸的時候,她早已經踏上去荊州的路了。

如果還有一個人知道她從前的事情,必然只有歌舒瑾無疑。

姓謝的人只提到歌舒瑾愛慕當今主上,並參與了當時捉拿逆賊司馬呦的計劃。別的隱情,也不知是他故意隱瞞,還是他亦是不知,他並沒有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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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荊州,秋意已濃,落英滿地。

紫陌長街,一輛精緻的馬車緩緩駛過。車裏很安靜,只有懸鈴悠悠搖晃,細碎的聲響,似有還無。

車邊走過一個赤腳的小乞丐,步履蹣跚,餓得小臉發白。

忽的,小乞丐發現自己懷裏落了一顆明珠。

“拿去買包子吃吧。”車中人道。

是道男子的聲音,優雅的,涼薄的。

不等驚愕的小乞丐下跪叩謝,車子已經碾着遍地金黃的銀杏葉,吱嘎吱嘎地緩緩繼續前行了。

又有一道清朗的男聲在車內笑道:“都說刺史大人宅心仁厚,樂善好施,今日一見,傳言非欺我也。”

“乞丐餓極了可是會咬人的,我就親眼見過,一個小乞丐為了兩個包子咬人耳朵。活生生地撕扯下來,鮮血淋淋。”歌舒瑾笑着搖頭,曾幾何時,他也賞給一個小乞丐明珠一顆,如今又賞出去了另外一顆,可那最初讓他心悸的女孩子,卻被他親手推開了身邊。

忽然,“阿瑾……”

歌舒瑾一愣。車窗外傳來細微的呼喚聲,可待他再仔細去聽,卻又沒有。他在那人驚詫的眼神中,猛地撩開車簾,雲鬢鳳釵,環佩叮鐺,街頭摩肩接踵,人頭攢動,可並沒有他相見的那個人。

他長嘆一口氣,正要放下帘子……

“阿瑾……”又是這個聲音,並不像幻覺。

歌舒瑾大驚失色,一掀帘子,飛身跳下車。

“歌舒刺史?”車上那人也發現他不大對勁,便跟着下了車,“你這是怎麼了?”

歌舒瑾滿臉焦急:“你,你聽到什麼聲音了么?”

“聲音?”那人也看了下周圍,“街頭吵雜,不知刺史說的是叫買叫賣聲,歌樓器樂聲,還是……”

“不是,不是,”歌舒瑾越說越急切,人山人海,只覺眩暈,“是呦呦,是呦呦回來找我了。”

與歌舒瑾同乘的是京城來荊州監督秋闈的官員,名為謝非,是謝家庶出的一支。他到荊州前聽說過很多關於歌舒瑾的描述,無非就是笑面虎,心思深沉,狡詐多詭,相處時需萬分小心一類的話。然而,此時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失魂落魄的男人罷了。

謝非也不敢上去搭話,只是垂手站立一旁,望着歌舒瑾的神情從急迫,到茫然,到失落,再回歸平靜。

銀袍翩飛,歌舒瑾振袖上車,幾多掙扎的表情盡數隱於眼底,一切慌亂似乎都未曾發生。

……

是夜,歌舒瑾做了一個極其瑰麗的美夢,夢見自己心愛的小姑娘又回來找他了。

他把她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撫摸她的長發,親吻她的臉頰,愛憐地呢喃:“呦呦,你這不乖的小花貓,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么?”

小花貓聞言可不開心了,嘟着櫻紅的小嘴兒,撕他的嘴巴:“我才不是小花貓,你才是,壞貓咪,”說著,她爬到床頭,拿了炭筆用茶水化開,“阿瑾,乖乖莫動,我給你畫最漂亮的妝容。”

歌舒瑾一點都不敢反抗,他就按着她說的,乖乖地坐在床邊,望着她跪坐於他身前,仔仔細細地給他畫貓臉。每畫幾筆,她便蹙眉凝視,似是在思索接下去的筆法,認真專註的模樣嬌憨可愛極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她在的時候不珍惜,她離開了,反倒各種想念,夜不成眠。

兩個字,犯賤。

第二日清晨,進房打理的小丫鬟一見歌舒瑾便是一臉驚恐,最近一直心緒不怎麼好的刺史大人,竟然花了個可愛的小貓臉?

“你怎麼,見鬼了?”歌舒瑾揉揉額頭,沒好氣地道,就怪這個小丫鬟,擾亂了他的清夢,在夢中,他差點就要和呦呦做夫妻的事情了……

小丫鬟支支吾吾地不敢直接道出真相,只挪着小步子把銅鏡捧了過去。

等歌舒瑾看到鏡中的自己,也是一剎那的錯愕,莫非他夢遊了,還在夢遊中給自己畫了貓臉?

從這天開始,刺史府中的人們就發現,自家的主子似乎愈來愈喜歡睡覺了。甚至太陽還沒落山就早早和衣而卧,日上三竿才幽幽轉醒。

“小瑾,你最近如此嗜睡,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左涼蟬抱着幼子,擔心地詢問。

歌舒瑾笑得很朦朧,他慢悠悠地說:“雖然師姐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呦呦的去向,但是這些日子來,我只要入睡,就能夢見她。可以聽她說話,看她笑,親她的眉眼,就像是真的一樣。”

左涼蟬輕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若是那時候好好對她,你們現在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她從來都要得不多,只想有一個家而已。”

歌舒瑾垂下眼帘:“師姐,給我一些安眠的藥劑吧。”

一開始,左涼蟬是拒絕的,但耐不住歌舒瑾軟磨硬泡,她只得一邊囑咐着他不能多吃,一邊配了葯給他。

有了助眠的藥物之後,歌舒瑾對睡覺更加痴迷,渾渾噩噩,一天十二時辰幾乎都在睡。夢境與現實顛倒,似乎睡夢之中的世界才是他真實生活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那裏有她。

他最常夢見的就是抱着呦呦一起睡,什麼都不做,只是抱着她,看着她像小奶貓兒一樣向他懷裏蹭。時值秋日,屋裏屋外都愈發冷,她素來怕冷,蓋了一層被子,還是要把兩隻小爪子都塞到他胸口才肯睡。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了。

唯一可以判定的依據就是呦呦,呦呦在懷裏的時候就是夢,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便是現實。

不知睡了多久,他睜開眼,懷中沒有他心愛的姑娘。

又醒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到床頭摸葯,卻摸到一隻白白嫩嫩的小爪子。

夢耶,非耶?

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蜷縮着身子,睡在他背後。

她真的回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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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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