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訴心意
明玫轉身看去,來人正是明睿的妻子徐昭蓉,從前明玫還是姑娘的時候,也同她打過交道,知道她是個性子直爽之人,後來徐昭蓉嫁入明家,她進了宮,雖然兩人之間交往不多,但總算也是姑嫂,有時候明玫也會邀她進宮坐坐,說起來也不算是生分。
明玫微微笑了笑:“是昭蓉來了。”徐昭蓉看了看明玉的床榻,只走到明玫身前輕輕道:“娘娘是來看小玉的?父親知道你回來了,便讓我過來相請,說是有話想同娘娘說。”明玫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想來趙雲徹也是不希望被別人打擾的吧。於是明玫也不作聲,便隨着徐昭蓉輕輕出了屋子。
明玉的面色已是好了許多,趙雲徹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也不多說什麼,只覺得就這樣坐着靜靜陪着她,便就已經足夠了。
屋中瀰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氣,他不由想起從前明玉在這裏搗鼓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草的情景來,不由莞爾。
明玉輕輕咳了一聲,雙睫翕動,慢慢地張開雙眼,眼前是個模糊的影子,起初有些看不清楚,她努力想要去看清的時候,便聽那人驚喜地說道:“小玉,你終於醒了!”
她的手被緊緊地握着,她動了動嘴唇,趙雲徹湊過去,似乎是聽到她說:“水。”他趕忙起身,去為明玉倒了一杯水,又將她扶起來了一些,靠在床上,喂她喝下了一杯水。
明玉整個人清醒了不少,她看着坐在對面的趙雲徹,不知怎麼有些小小的失望。這些天,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迷迷濛蒙的睡夢中她彷彿是看到孟瑾瑜來了,他握着自己的手說他不娶沈藍雙,他已經想到辦法了,她覺得自己是聽到了,還有他溫熱的嘴唇……明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這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只是她自己做的夢?現在,她已經醒了,孟瑾瑜又在哪裏呢?他是已經同沈藍雙成親了嗎?
趙雲徹見明玉整個人愣愣的,以為她只是還沒回過神來。趙雲徹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燒已是退了,他一直懸着的一顆心也算是放了下來。
“一會兒我就去傳太醫過來給你瞧瞧,”趙雲徹滿臉的關懷,“小玉,有些話我一直想要同你說,但是從前陰差陽錯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明玉想要將手抽出來,可是趙雲徹卻握得更緊了。
“皇上,我累了,我……”話未說完,趙雲徹的雙唇已經將她堵住,熱烈的吻覆蓋住她的雙唇,令明玉這一瞬間一片空白。
他的吻帶着些許的霸道,輾轉流連,彷彿蝴蝶留戀花叢,游魚留戀湖水,久久不願離去。明玉回過神來,想要推開他,可是反倒被他箍得更緊。
明玉急了,用力要推他,可他力氣大得很,明玉身子又虛弱,根本抵不過他。無奈,明玉只好狠狠咬了趙雲徹,他這才吃痛放開了明玉。可是那雙眼中,卻是她從未見過的灼熱。
“你幹什麼?!”明玉啞着嗓子,眼淚都要出來了。
趙雲徹這才冷靜下來,剛才他是忘情了,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他一直壓抑着,直到這一刻,他不想再忍,不想再躲躲藏藏,他要讓明玉知道,他對她的愛絕不比孟瑾瑜要少。
“小玉,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從雲水鎮回來,過年的時候,我給你送過一隻錦盒嗎?”
明玉愣了片刻,想起當年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卻不知趙雲徹現在提起是什麼意思。
“我記得,當年你給我們兄妹三人都送了禮物。給四哥的是是一套翡翠骨牌,給六姐的是一支鎏金玫瑰金步搖,給我的是一支碧桃簪。”
趙雲徹苦笑了一下,說道:“小玉,你大概不知道,在你的那隻錦盒裏除了碧桃簪,還有一張字條。”
明玉有些茫然,字條?她從來都沒有見過。
“那張字條後來被明侯爺看到后就拿走了,所以你一直沒有看到,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你看到了那張字條,如果當初我沒有走奪嫡這條路,那現在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那字條上,寫了什麼……?
趙雲徹輕嘆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鳳飛翱翔,四海求凰。攜手相將,何時見許?”
呼吸像被窒住了一般,所有那些她曾經的疑惑,現在似乎都明朗了起來。以前她一直以為趙雲徹喜歡的是姐姐,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麼趙雲徹在大婚之前的神色會這麼憂鬱,為什麼每次她只要遇到事情,他就會特別緊張,從前她以為那只是因為他們是生死之交,她又成了他的小姨子。可現在,聽到他說了那張字條上的內容,她終於都明白了。
趙雲徹見明玉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玉,等你身子好了,跟我進宮好嗎?那些妃嬪,我可以從此再也不去見她們,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也不會再去做。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要我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明玉突然覺得很可笑,又很可悲。
她抬起頭看着趙雲徹,兩隻眼睛紅紅的:“皇上說的是真的?”
她的語氣似乎給了他一點希望,趙雲徹握緊明玉的手:“當然。”
“好,只要你肯不做這個皇帝,我就答應你。”明玉直直看着趙雲徹,似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小玉……”
明玉笑了,蒼白的臉上帶着不屑的神情,她搖了搖頭:“你是皇上,就算當初你曾寫過這樣的話給我,最終還不是因為對權利的渴望放棄了嗎?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現在卻奪走了我的幸福。”
明玉用力將手抽了出來,心底湧起一絲悲涼,今日過後,他們二人竟是連朋友也再做不成了。
“趙雲徹,你走吧。我從前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就算你賜了婚,逼迫了瑾瑜師傅,可是我心中所愛也永遠只有他一人。我就算一輩子孑然一身,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說完,明玉別過臉去,再也不去看他,眼角卻是濕潤了,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身後的他,沒有再說話,許久,起身,離去。
直到屋中再沒有一點兒聲響,明玉這才忍不住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明玫見過父親之後,便在外面等着趙雲徹,但見他從明玉屋裏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難看得緊。明玫忙過去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趙雲徹也不搭理她,徑直往前走去,明玫知道他一定是心裏不痛快了,當下也不敢多說什麼,便陪他一起上了馬車。
待到馬車行了一段路之後,趙雲徹才開了口,朝明玫問道:“剛才你去哪兒了?”
“哦,是父親找我過去了。”明玫答道,她頓了頓,看看趙雲徹的雙眉似乎舒展了一些,便試探着說道,“父親說,小玉雖回來了,可是看這樣子卻仍是鬱結於心。不知皇上能不能將孟瑾瑜和沈姑娘的婚事先延後……”
明玫話還未說完,趙雲徹已經喝停了馬車,不說一句,掀了馬車帘子就自己走了下去。
明玫忙喊道:“皇上……”可他卻根本連頭也不回,明玫只得派人趕過去跟着他。卻不知剛才在明玉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令他如此不快。
明玉醒后,太醫很快就來了。再次診脈,明玉的身子雖然虛弱,但是高燒已退,已是沒什麼大礙了。再多服幾日葯,應該就無礙了。
明言正來看了看女兒,見她這幾日功夫已是瘦了一圈,不由心疼。明玉倒是故作輕鬆,笑了笑說:“爹爹,女兒又讓您操心了。不過太醫說了,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小玉,等你病好了,咱們就搬離京城。爹爹聽說江南風光甚好,我已派人在那邊買了一間宅子,到時候咱們就一起到那邊住一段日子。”
“爹爹,你是說……”明玉鼻子一酸,眼中閃着些許淚花。
明言正笑了笑:“爹爹已經這把年紀了,早就不想再糾纏於那些黨派紛爭中了。”更何況他見這段時日趙雲徹在朝中的動作,知道他有意將過去的那批老臣子架空,想要重新配置他自己的心腹親信。與其等到將來被趙雲徹罷黜,倒不如趁現在急流勇退,找個清靜地方過些舒心日子。而這,也是明玉當下所需要的。
明言正安慰着明玉:“反正京城煩擾的人事太多,換個地方,也許人的心情也會不同。小玉,人生還很長,有時候不必太過執着。”
明言正的這番話是勸慰,也是無奈,若是最後結果無法改變,除了勸女兒放手,又能如何呢?
江南,那是個風光很美的地方。
夜深人靜的時候,明玉躺在床上,想着父親說的這番話。她糾纏在孟瑾瑜和趙雲徹之間,無力掙扎,也無法選擇。離開,也許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只是一旦離開,也許從此便是天涯兩端。
屋門輕輕地開了,明玉警覺地坐起身,問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