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監獄番外
番外監獄篇獄警白子笙X犯人左丘寧
幽長的樓道上方,明晃的白熾燈忽明忽暗。長長的通道兩旁,一扇扇鐵門緊緊閉合著,偶爾能從窄小的欄窗里里聽見輕微的響聲。
白子笙身着深色的警服,步調穩健,身形筆挺而從容地朝着最後一間號子走去,鋥亮地皮鞋在安靜的樓道里留下踏踏踏的聲音,清晰而突兀。驚得兩側的犯人,偷偷過來窺探。
歲月讓生冷的鐵門上爬滿了斑駁的銹記,樣子有些像血色的印記,令人不由泛起幾分寒意。
站在離鐵門又半米左右的距離,白子笙抬頭順着鐵欄往裏面看了看,窄小的窗縫能透露的信息很少。但他知道裏面有人,而且是個重刑犯。
白子笙從腰間的皮帶上解下一串鑰匙,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在一聲咔嗒的響聲后,銹記的鐵門有些遲鈍的被打開了。隨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寬九十公分的窄床,上面窩躺着一個健碩的男人。
他的雙手被銬在床頭,修長的身體在長一米八的窄床上有些伸展不開,令他不得不可笑地將小腿搭出床外,就連那身深色的粗布獄衣也是短小的可憐。
儘管如此境遇,但白子笙卻沒有在男子那張剛毅冷冽的臉上看到一絲狼狽。
“左丘寧。”
男子聽到有人喚他,慢慢睜開了雙眼,深邃的眸子讓人看不透,眸光掠過門口,只在白子笙的臉上停頓了幾秒后,他的眼睛又慢慢地閉上了。
白子笙有些氣結對方的無動於衷,俊挺的雙眉忍不住蹙起。
“左丘寧,提審。”
窄床上的人並沒有睜眼,而是動了動被銬在床邊上的手腕,金屬撞擊地聲音竟有幾分愉悅的感覺,隨即便是一聲嗓音有些喑亞的回答:“白警官打算在這裏提審么?”
當然不可能在這裏提審。但白子笙覺得他不應該太慣着眼前的這個犯人。所以他並沒有回答左丘寧,而是慢慢地走進來,在靠近床邊的時候,將那串鑰匙丟在床頭,那是左丘寧側過臉就能看到,卻又偏偏拿不到的距離。
白子笙從腰帶上取下巡查的警棍,抵在左丘寧的下巴上,慢慢將男人的男人頂起直至對方不得不後仰起頭。男人脆弱的頭顱和性感的喉結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暴露在白子笙的面前。
“我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提審你。”平淡無奇的語氣里似乎飽含着壓抑地憤怒,“左丘寧。”
左丘寧並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明亮眸子瞧着白子笙,就這麼認真地瞧着。
白子笙感覺自己像是要被看透一般,生出一抹惱怒。
“別這樣看着我!”
就這樣對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待白子笙心情平復了下來后,他神色淡淡地抽回警棍,別回腰上,然後重新拾起那串鑰匙,將人手腕上的兩個手銬打開,只留下一個重新銬好。
暫時獲得自由的左丘寧,雙腳勾着鐵床一端的鐵欄,慢慢坐起,寬厚的脊背宛若豹子一般弓起了一個弧度。也許是保持了一個姿勢太久,空氣中甚至能聽到骨骼僵硬后摩擦的聲音。他抬眼瞅了一眼邊上站着等他的白子笙,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抱歉。
白子笙沒有理會,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帶左丘寧收拾好之後,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監號。順着那條幽長的樓道往外走。
望着走在前面的左丘寧的背影,白子笙回憶着三天前的那場放風時的械鬥,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快要出獄的人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態去殺同區的那個頭目的。何況還是在這裏一向表現良好的左丘寧。
出了樓道右轉第三排便是最近的提審室,白子笙將左丘寧銬在提審室的椅子上,然後給監控室的同事去了通電話,讓對方幫忙掐斷一會兒監控。
白子笙將審訊室的門關上,從裏面鎖上后,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桌角的枱燈泛着暖黃色的光,將整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地方照個大概。
他將手腕上的機械錶解下來放在桌子上,從抽屜里拿了盒煙,抽出一支,轉身遞到左丘寧的嘴邊,對方只是停頓了一下,便前傾着身體叼在嘴上。而後白子笙又伺候地給人點上。
一個服務的坦然,一個接受的欣然。
“為什麼?”白子笙擺弄着打火機,修長地身體靠坐在桌子上,目光緊緊盯着坐在椅子上吞雲吐霧的男人。
左丘寧是他第三監區的人,因為過失殺人入獄,被判了六年,還有三個月刑滿。他平時不太愛說話,跟同監區獄友相處地也是不咸不淡,因為體型高大,面色冷峻,卻也很少有人敢惹他,按理說,若不是有太大的過節或者仇恨,他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眼見着對方沒有開口,白子笙並不着急,像這樣的犯人,從來都沒有剛來就開口的,他此時還算有耐心。
“白崢是第二監區犯人里的頭目,兩個監區相離很遠,也很少碰到一起放風。你為什麼殺他?”
左丘寧寬大的兩指手指夾着煙,整個人宛若王者一般落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表情又有些想古羅馬遺留下來的雕像,肅穆,冷峻。
“他是白龍幫白龍吟的獨子。”白子笙手指翻轉着黑色的打火機,修長手指在那抹黑色的映襯下更加白皙,但卻很少叫人小窺。他的格鬥和射擊在整個號子都是出了名的,“你是我三監的人,除了這事兒,我逃脫不了責任,我也不喜歡逃脫責任。”
號子間的犯人有掙斗,獄警也不例外,儘管他們有時候態度凌駕於犯人之上,但大多時候卻很護短。而且,左丘寧跟白子笙的關係還很不錯。
“嗯。”
左丘寧藉著吞吐煙雲的時候,淡淡地應了聲,表情冷漠地並將最後的煙蒂捻滅在椅子扶手上,那裏遍佈了這樣的痕迹,“這事兒你不要管。”
“我不要管?”白子笙怒極反笑,那隻修長的手死死地捏着打火機,像是要將它捏碎一般,“服刑期間,再次犯罪,你應該知道這後果有多嚴重,多惡劣。”語氣里包含着怒意,目光仿若要將左丘寧灼燒一般,死死地盯着對方,“呵呵,你居然叫我不要管?”
左丘寧當然知道對方很生氣,也能感受他的怒火,但這事兒有些複雜,他沒有辦法說,也不方便說。作為無期徒刑的白崢,藉著他爹在監獄外的那點勢力正在策劃一場越獄,範圍牽連着從一監到五監,而他們選擇突破的地方正是第三監區的西北側。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開始實施計劃了。
想到這裏,左丘寧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對面站立的白子笙,英氣而白皙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泛起淡淡的粉紅,儘管白子笙平時跟他們打成一片,但他知道,那個獄警骨子裏還是存着些天真的正義的,他更知道,作為那天值班的白子笙將會成為那些死囚們的靶子。事有突然,他不得不先行將那個白崢幹掉,將這場來不及開始的暴動遏制在萌芽。至少不能禍及眼前這個人。
當然,這些事情,左丘寧並不打算說,他也只是還對方照顧他的這幾年的情分。
“號子裏最近有些動作,你小心些。”左丘寧表情淡淡地提醒了一下。
“什麼?”正打算聽對方解釋的時候,白子笙突然得到這樣一句話,帶着天生的警覺,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雙眸下意識地眯起,分析着這句話里的信息,“什麼意思?”
左丘寧慢慢斂下眼皮,目光從對方的臉上移到腳下,一副拒絕再開口的樣子,讓白子笙本來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燃起。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左丘寧是個滾刀肉。鹽油不進的樣子讓人恨得牙痒痒。白子笙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幾個來回后,心境慢慢趨於平和,銳利的目光再次遊走在那個端坐着的男人身上。
“暴動?打架?買兇?毒品?私貨?越獄?□□?”白子笙雙唇輕碰,慢條斯理地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着詞彙,每一個詞語間都間隔着幾秒,藉此來觀察對方臉上的表情,儘管對方表情依舊淡漠,但他還是發現了玄機,“越獄?”
白子笙低下頭,思考了一陣,既然是涉及越獄,就可能是兩種狀況:一是,左丘寧想出去,白崢不讓他走;二是,白崢想出去,左丘寧不讓。可左丘寧還有三個月就到刑期了,他完全沒有必要選擇這時候越獄,那麼情況只可能是第二種。可是左丘寧為什麼不讓白崢越獄呢?如果是監獄外面招惹的過節,那麼兩個人不可能在監獄裏相安無事這麼多年。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要他這麼干。
白子笙仔細地將左丘寧近一個月來接觸犯人和獄警都羅列了一遍,又一一地否決掉了,最關鍵的是他近半年來都沒有被探視過,那麼別人又是怎麼把消息傳遞給他的呢?出事後,他不是沒拜託過外面的同事幫他查左丘寧,可朋友那邊遞過來的結果並沒有這方面的線索。
他的思緒又再一次斷開了。
審訊室的兩個人,一個靜靜地坐着不開口,一個靜靜地站着不說話,兩個人像是互不干擾一般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白子笙覺得他好像漏掉了什麼,比如一場越獄計劃的策劃需要的肯定不是一個人,比如一場越獄的發起必將帶來獄警的壓制,又比如左丘寧為什麼選擇在三天前的那個傍晚。眾目睽睽之下,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殺人時機,他左丘寧也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是什麼原因讓他那麼匆忙的臨時起意呢?
那個傍晚的某些畫面在白子笙的腦海中極速閃過,那些遊離在值班室的附近的犯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後來又莫名其妙的離開,那晚突然請假的同事,本來兩個人的值班室變成了一人。有個答案好像即將呼之欲出。白子笙的雙眼慢慢瞪大,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對面低着頭坐着的人,那是一種極不可能的可能,他甚至沒有勇氣問下去。
白子笙的雙唇微微顫抖,幾度想要開口,卻怎麼也問不出來,難道他要問左丘寧,你殺了白崢是不是因為我?這樣的事情,感覺像一個笑話,而且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