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招一式

58.一招一式

“子笙。”左丘寧面色不動,仍是喚道,冷厲的面容於耀日下竟似顯得有些溫和之意。

無人應答。

左丘寧眉眼一斂,素衣無風自動。

白子笙此時已是知曉,左丘寧必定已是於石門之外呼喚於他。

然則,他方才未曾思及這般情形,一時大意,使得藥力運轉正處於緊要時刻,堵塞經脈,充盈丹田,竟是口中無法言語,倒是急切不已了。

白子笙輕吸一氣,便想着沉澱心神,不去理會其它,而是愈加專心於功法運轉,以求得以儘快化解藥力。

至於處在石門之外的左丘寧——

白子笙素來知曉,如他師兄這般人物,若是沒有主人的應答,卻是不會擅自進入他人洞府。只是不知師兄尋他有何要事,卻不知是否有所耽擱……

若是師兄氣惱,他好生道歉,只與師兄好生解釋一番,想來亦是不會怪罪的。

白子笙唇角微翹,卻是有幾分促狹之意。

隨即那抹笑意消逝,渾身氣息隱隱有起伏之態,柔和的水性真元包裹其身,令人不能窺伺其內。

白子笙正極力運轉功法,希冀儘快化解藥力,而左丘寧卻是靜立於石門之外,既不離去,亦不曾破門而入。

他便是這般淡漠地站立着,身姿如劍般直挺,看着莫不是一派沉穩可靠之態。

左丘寧略略抬眸望了一眼石門,眼底平靜無波,又似能經由這巨大而沉厚的石門探見其內中所在之人一般,顯得幽暗深邃。

當年左丘寧於萬青山之上,與白子笙不期而遇,那人彼時不過一介稚童,二人確是不曾相識,可他卻只覺熟悉萬分,便是他這般性情冷淡之人,心中亦是常有不忍之感——

這倒是令他有些奇異了。

彼時白子笙衣衫襤褸,彷彿飽受其家族凌辱,他不過只與其有一面之交,卻不知為何,一路暗中跟隨……

左丘寧雙眸微闔,按下心中萬千思緒。

他並非未曾察覺,白子笙於他面前所不自覺流露而出的,一些他自己都未曾知曉在意的情緒舉動……

那般表現……便是他左丘寧一心修行,無心其它,亦是有所感知。

即使於他人面前,白子笙乃是一副溫和有禮的姿態,又帶着青澀之意,叫人一看便覺此人乃是初入修行之路,脾性極好,未曾知曉修真界之險惡的無知小兒。但白子笙於他面前所不經意流露的,卻是對這修真界之法則極為熟稔,心思縝密的態勢。

左丘寧亦曾有所疑慮,白子笙莫不是奪舍歸來的一方大能,其間神魂乃是一介心思縝密,心志堅韌,見識不俗的高階修士?

但他又曾好生試探一番,神魂軀殼十分契合,並非是奪舍而成……且若是高階修士奪舍歸來,又怎會甘於被白龍府之人欺壓?畢竟於奪舍之人看來,白龍府應是與他毫無干係才是。

左丘寧微微皺眉,身形未動。

身懷傳奇功法,心思縝密不似常人,心魔繞體,其母非人……白子笙身上之謎團,當真是令人費解。

但最為令左丘寧心中奇異的,卻是他於白子笙身上時時刻刻所覺察的那一絲熟悉之感。

彷彿他們早已相識,交情甚篤,但左丘寧本人卻是毫無記憶……

這般感覺,竟是如同幻景之中那名藍衣修士給予左丘寧的一般了。

莫非……白子笙便是那名修士?

不……雖他未曾真切見得那人之面容,卻是知曉那人實力高卓,非是白子笙可比,應當已有元嬰之境才是……

也罷,勿論白子笙究竟是何人,又為何有這般老練姿態,既已是他左丘寧之師弟,他左丘寧會護他周全,又何須心中紛擾,使得道心不穩?

左丘寧劍眉微緩,手中一抹,身前顯現一柄竹劍。

此竹劍並非尋常青竹般為青白之色,而是通體玉白,瑩潤溫和,與左丘寧一身凜冽氣息極為不符,但細細看來,卻又呈相成相和,氣息勾連之態。

此乃是左丘寧平素練劍之用,取冰凌峰頂之千年玉雪竹製成,雖無甚攻擊之大用,卻亦是能承受左丘寧之一身冰寒真元灌輸入內——蓋因其長於冰凌峰之中,自萌生至長成,日夜皆是受着寒氣熏染,自是不懼。

左丘寧一手掌劍,一身浩瀚氣息盡皆斂入體內。除卻氣勢懾人,氣息略為綿長,便與一般尋常凡人不無一二了。

只見其速度極緩,揚手斜刺一劍,不帶一絲真元。繼而又是如此,不知反覆幾何。

若是有心人觀之,恐怕會驚駭異常——

便是這般萬千反覆而枯燥的一揮一刺,左丘寧亦是一絲不苟,劍劍皆是揮刺於同一處,不曾偏離絲毫。

左丘寧面容冷肅,手握竹劍,手掌斜刺而下,一股真元淌動,竹劍猛然一顫,劍意隱隱凝結其上,覆了一層冰白之色。

左丘寧屈指輕彈,一道真元沒入其中,那劍尖之上虛無淡薄的劍意不過一瞬便是化為一團濃白,幾近凝為實體,其周圍之空間,隱隱有波動之態,一時飛塵走石,烏雲密佈上空,雷霆轟鳴,猶如巨劍一般覆蓋於蒼穹之上,而左丘寧正是立於巨劍之下,面容冷肅,眼眸平靜。

左丘寧抬手一揮,劍鋒凜冽,劍氣如虹,蒼穹之上雷霆滿布,風捲雲起,山中草木妖獸盡皆伏地,瑟瑟發抖,獸瞳中儘是恐懼之意。

然而左丘寧抬手揮劍不過一瞬,那劍鋒之上猶如實質的劍意卻已是消逝無蹤,這般隨手一刺,亦不過只堪堪吹拂起一地晶瑩美麗的冰凌花,於空中紛紛揚揚,四散飄零。

左丘寧收劍,眉間微皺。

此式乃是他與那詭異風浪對抗時,識海之中頓悟所得,只堪堪初具雛形,尚未完善,此刻使來,亦是諸多滯澀,難以對敵。

且若是這般使來,所需真元亦是過於龐大……

左丘寧本不過一試,卻不知所顯現之威勢着實驚人,略一思索,卻又覺正當是如此。

左丘寧自身所修之道所行之途,乃是至繁之道,萬冰寒意,天道意志,諸多變化,堪稱變幻莫測。

而此頓悟一式,卻是至簡之法,以靈劍承一身真元,一招一式皆是最為簡易的劈刺砍挑,並無那般精緻華美的招式。

但便是這般,卻是能將真元盡皆傾注於對敵之上,其威能便可提高數倍不止,於鬥法之中,乃是極為有利的。

而以至簡之式,承至繁之道,亦繁亦簡,便是令左丘寧這一式劍招,多了幾分飄忽不定以及凜冽的殺伐之氣。

左丘寧輕撫劍身,長指一彈,竹木所造的長劍竟是發出一聲長吟,如金玉相錯。

而他丹田之中,本命靈劍已是發出一聲錚鳴,劍身微微顫動,彷彿將要破體而出,揮灑自身威勢。

左丘寧氣息微動,一道神識傳遞至靈劍之上,蠢蠢欲動的靈劍瞬間平靜,沉浮於丹田之中,劍身微藍。

左丘寧輕撫竹劍,眉間淡淡。

靈劍本已是初開靈識,又是左丘寧親身蘊養而成,堪稱如臂而使,哪是這般簡陋竹劍可比的?

以竹木所成之劍使出,已是有如此威勢,不知若是以本命靈劍驅使,又該當是如何情景?

左丘寧袍袖一拂,竹劍倏然不見,遍地冰凌花瓣漂浮於空中,不過霎時,已是成了一個蒲團模樣。

他端坐於冰凌花所成的蒲團之上,雙目微闔,氣息一瞬激蕩,身前隱隱有流光飛舞,使人不敢親近。

左丘寧眉間微皺,識海之中便是靜靜勾勒方才那一式劍招,使其臻於完美。

然而他卻並非將全心神盡皆投入其中,而是分出一絲神識來,牽挂於巨石之上,只待白子笙出關。

距離八峰際會不過數年之久,而白子笙卻仍是囿於練氣之境不得更進一步,這般情形,不論是於白子笙而言或是冰凌峰而言,皆是極為不利的。

而如白子笙所言,他若是欲要突破築基桎梏,便是要尋得異水,用以加持自身,方才有所把握。

既是如此,他左丘寧身為白子笙之師兄,冰凌峰之大弟子,卻是不能放任白子笙這般白白磋磨,無法突破。

此次左丘寧來尋白子笙,便是要與他相商,暫且離宗,前去找尋異水線索,並且歷練一番。

左丘寧氣息綿長,天府之上有一無形之物,彷彿正將天地之靈往其體內吸取而去,氣勢驚人。

那物緩緩擴大,幾成漩渦之態!

只見天地之間,濃厚的靈氣雲霧被快速扯入其中,又經由天府進入左丘寧體內,正是一一相接,鯨吞蠶食之狀。

若非黎葶早早便是設下禁制,將冰凌峰諸事盡皆隱藏,無人敢闖,但憑左丘寧這般作勢,恐怕其餘七峰皆是會被驚擾,屆時派人前來,卻是不好交代了。

左丘寧便是知曉如此,方才敢這般吸取靈氣。他方才所使出的那式劍招,極為耗損真元,若是他欲要好生完善此招,便要時時感悟,日日修鍊,沒有真元加持,卻是無可奈何。

是以,左丘寧只得這般,吸取冰凌峰之中的靈氣,加以轉化,成為體內磅礴真元。

——自然,建造洞府之時亦是考慮了這般問題,是以,洞府之內的靈氣乃是由小靈脈穿鑿而出,便是這般大肆吸取山中靈氣,亦不會影響洞府之人的修行,亦自然不會影響白子笙之修行了。

左丘寧經脈之中滿是浩瀚靈氣,一身白皙健碩的皮肉被微微撐擠,面上卻仍是一片平靜之色,使人無法窺視其心中思緒。

此刻他功法不停,雖比不得白子笙那般傳奇功法快速,卻亦是不慢。那浩瀚的靈氣被一絲一縷地煉化,變為一點點如同珠玉一般的靈液。

而丹田之中,一枚金丹滴溜溜地旋轉着,散發著陣陣寒氣,便是在不斷吸取着已是被凝練成靈液之態的靈氣,本如鴿卵般的大小,似乎略略大了一絲。

隨着金丹的壯大,左丘寧的氣息亦是略為強橫了一絲,一身更為冰寒的威勢更是令人不敢直視。

便是這般,左丘寧於石門之外,端坐於冰凌花蒲團之上吸取靈氣,凝練真元;而白子笙浸泡於靈泉之內,功法運轉,消解藥力。

正是時,不知是過了多少光景,左丘寧雙目一睜,似是比之此前更為幽暗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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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踏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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