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紅袖添香
蘇夜黎在西廂房躺了整整半個月。
期間,天婈除了要負責他的一日三餐外,還要負責給他唱曲解悶。
當然,曲,是歌姬唱的。
不過,銀子是她給的。
那日,蘇夜黎用過午餐后,天婈麻利地將空碗空盆都撤了下去,打算回東廂房睡個午覺,剛要跨過門檻,蘇夜黎忽然說,“成天這樣躺着實在有些無趣。”
其實他只是想讓天婈陪他說會話,但天婈善解人意得過了頭,她回頭看着蘇夜黎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扶着門框怔了片刻,腦中多個思緒飄過。她想起在青龍山莊時,她也曾有過多次這樣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經歷,確然比較無趣,亦比較痛苦。
那個時候,她最想做的是什麼呢?
唔,第一嘛,當然是下地跑兩圈,別以為躺着舒服,其實腰酸背痛,偶爾腿還抽個筋,實則是個受罪的活。第二嘛,若實在不能下地,能躺在床上剝剝瓜子,聽聽小曲也是好的。
依天婈過來人的經驗以及那點淺薄醫術來看,蘇夜黎這傷勢,怕一時半會是不能下床的,那他是想聽聽小曲?
想到這一層,天婈先警惕地摸了摸荷包里的銀子,見還算寬裕,於是大方地挺直腰桿,丟了句“你等着”就衣袂飄飄地匆匆出門去了。蘇夜黎等了一個時辰,她才衣袂飄飄地回來了,身後跟了個膚白貌美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身後又跟着四個或抱琵琶或捧簫的薄紗女子,個個曲線玲瓏、身姿傲然。
蘇夜黎一愣,納悶地問天婈:“她們是?”
天婈招呼那白衣女子上前來,對蘇夜黎道:“這位是柳兒姑娘,乃天香閣的頭牌,後面那四位是她的隨侍樂妓。”俯身湊到蘇夜黎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你想聽什麼曲儘管讓她唱。”
未待蘇夜黎回應,又從懷中掏出一包瓜子塞給他,“聽曲之絕配,足以解一下午的悶了。”
蘇夜黎默了默,良久,掙扎道:“我其實,不是太想......”
聽曲兩個字還壓在喉嚨里,天婈已搬了張綉凳放在床前,請那名喚柳兒的歌姬落座,她壓根沒聽見蘇夜黎的話,開口道,“你之前說賣藝不賣身,實乃貞潔女子。我這兄弟並非好色之人,只圖解個悶,你且彈幾曲給他聽聽,若他不想聽曲了,你可給他講講笑話。”提醒道,“我可是付了三個時辰的銀子。”
那柳兒見了躺在床上的蘇夜黎,未語臉先紅了一片,她久經風月場,竟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公子。此刻聽了天婈的話,她雙手絞着帕子,柔聲道:“奴家改變主意了。”
天婈一愣,警惕地說道:“違約可是要雙倍奉還銀子的。”
“不,奴家不是那個意思。”柳兒飛速地掃了一眼蘇夜黎,嬌羞無限地說道,“若公子有意,奴家......奴家亦可賣身。”
天婈一怔,此前在天香閣時,她冷傲至極,聲稱自己冰清玉潔,絕不賣身,這才眨眼的功夫,怎就變了?往床上掃了一眼,見蘇夜黎的臉色雖有些黑,但皮膚白皙、容顏俊美,約莫她是被他這副皮相給迷惑住了。
不禁感嘆,這色字,果然能迷心竅。
天婈在心裏斟酌了又斟酌,鄭重地道:“這個,你們自行商量。”又看了蘇夜黎一眼,“但,這個銀子,我可不出。”
蘇夜黎的臉色更黑了。
安排妥當后,天婈抬腳跨回了東廂房,許是勞心勞神了半晌,才往榻上躺了一會便睡著了。睡夢中,總有纏綿輕柔的絲竹聲往她耳里鑽。
這一覺直睡了三四個時辰,醒來時,天已漆黑,不過屋內卻點了燭火。
“殿下,過來吃飯吧。”瓦瓦一邊布碗筷子一邊喚道。
天婈揉了揉眉頭,問:“你幾時回來的?”
“申時。”瓦瓦道,“我見殿下睡得香甜,就沒打擾。”又道,“莫離也來了。”說著,轉身去取了一個白玉匣子過來,“夜黎神君讓莫離拿過來的。”
天婈將匣子打開,看到一枚雞子大小的珠子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頭,是混元珠。
“莫離從花妖那拿過來的?”
“約莫是吧。”瓦瓦道,“聽他說花妖有了身孕。”
天婈微微一怔,若不是花妖逆天行事,宋岩早已是個死人,要是花妖肚子裏的孩子平安出世,天下豈不是又多了一個異數?
蘇夜黎又要頭疼了。
吃好飯後,天婈踱步往西廂房去,走到門口,聽到一個輕柔婉轉的聲音,“公子,奴家來吧。”
天婈腳步一滯,那歌姬柳兒竟還未離去?
她想了一會,抬手叩門。
門卻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就開了,天婈一眼瞧盡屋內景象,蘇夜黎慵懶地半靠在床上,白衣女子立於香爐前,兩指間輕輕捻着一粒梧桐子,素腕輕動,投入香爐,炭火微薰,頓時暗香盈盈,中人慾醉。
好一幅紅袖添香圖。
“三殿下。”莫離端着一隻碗從身後過來,“為何不進去?”
屋內那兩人均循聲望過來,天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跨步進去。屋內香味更濃,天婈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莫離忙打開窗子,透進一陣清風。
天婈揉了揉鼻子,終沒忍住,問了出口:“柳兒姑娘,怎的還不回天香閣?”
柳兒粉臉低垂,柔聲道:“先前忘了告知姑娘,天香閣今日買三個時辰贈三個時辰,奴家時辰未到,自是不好離去。”
天婈一愣,她在天香閣討價還價了半天,一個銅板都沒少,那時怎麼不說?愣完后,她飛快地在心中打了一下算盤,與柳兒商量道,“那我們不要你贈送那三個時辰,你退還一半銀子如何?”
柳兒怔了一怔,喃喃道:“這......這......怕是不妥吧。”
天婈納悶:“有何不妥?”
柳兒滿臉漲紅,貝齒咬着下唇,絞着衣角,囁嚅道:“這......奴家......”
天婈瞭然:“約莫你不捨得?”
“不,不是......”柳兒手足無措地立着,天婈見她如此為難,剛想說算了,她卻忽然轉身朝蘇夜黎跪下,膝行到床邊,泫然欲滴地說道:“公子,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只因家道衰落才淪落於煙花之地。但奴家一直守身如玉、盼望有朝一日得遇良人,今日奴家見了公子......“面上一紅,“但求公子留下奴家,奴家願做牛做馬,終身服侍公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