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一世長安
溪山這才哼哼唧唧的窩在了海又的懷裏,想了想又牽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屁股上面,委委屈屈的道:“你給我揉揉唄,阿赦哥哥打人屁股可疼了……”
他的嘴巴撅起來的弧度都可以掛上油壺了,海又看的好笑,沒忍住就颳了一下。
溪山樂呵呵的又開始笑,三兩下蹬掉了自己的鞋子,赤着腳站在海又的膝蓋上面抱着他的脖子,“海又海又,等東陵哥哥成為冥君之後,咱們去西海再玩一玩吧。”
海又輕輕點頭,真的開始給他揉屁股,一邊抱着他哄孩子一樣的來迴轉圈,“好。”
溪山打了一個哈欠,把肉乎乎的下巴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面,眯着眼睛道:“其實我在海脈上面藏了好多東西呢,要是現在都還在的話,我們就有很多錢可以買很多寶貝了……”
海又輕笑,哄他睡覺,安撫着道:“到時候,我們就去酆都支起來一個攤子,你在後面收錢,我就在前面吆喝好不好。”
溪山笑了笑,呵呵的點頭,閉上眼睛睡了。
海又這才將他送回了房間,給他蓋上被子之後垂下了眼睛。
其實哪裏有很多的寶貝,西又不再,海脈一日日乾涸,裏面的東西大多都被生活再海脈之上的族群當作聖物帶走,即便現在還能找出來一兩個,可由西髓藏起來的東西,放在現在,即便是他想要出手,也要有人出得起價格,又有那個膽子。
*
世間百年匆匆而過,已經在冥府呆的不能再煩的離燁看着東陵總算是可以活蹦亂跳的身體,簡直是火燒尾巴一樣的直接就變成了龍身,都不等天上下來迎接的驕子就直接帶着扶頌離開了。
“你好歹也和婆婆說一聲。”扶頌的手握着他的龍鬚,眯着眼睛笑的不行,“你就這麼跑了,當心東陵上來和你哭鼻子。”
離燁鼻子誇張的哼了一聲,龍尾一擺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等他被無赦神君壓着登上王位的時候,再來找我哭鼻子吧!”
他這才這麼說著,那邊的范無救就已經將百年之前便已經準備好了的冥君長袍放到了東陵的手邊。
東陵正吃着手裏香噴噴的瓜子,冷不丁的看到這麼一身漆黑的長袍,頓時嚇得抽氣,瓜子殼卡到了喉嚨裏面,咳嗽的停不下來。
“冥君,冥字訣已經由我和帝修徹底下放到了所有冥界中人腦中,四海八荒所有的人也都送了請帖。”范無救雙手負在身後,腰間像是骨笛一樣的百骨哀幽幽的發著紫色的光芒,“登基大典就定在一年之後。”
“這麼快!”東陵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快了,”范無救面無表情,擋住了他想跑掉的唯一一個出口,衝著他露出了一口白牙,“若不是長安勸我讓你再休息休息,三百年前你就該穿上這身長袍,坐上那個龍位了。”
東陵欲哭無淚的癱倒床上,“長安怎麼忍心讓我這樣就……”
“他當然不忍心。”范無救打斷他,“但是我和帝修忍心啊,冥君。”
“天君應了我和長安千年假期,帝修公子還等着一家團圓,帶着白卿去四海八荒好好遊玩一番,全都在等着你即位呢。”
東陵聞言哭的更厲害了,“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你可以上天。”范無救一笑,“離燁神君自然會被巫伢長老趕下來,他與奈何神君乃是生死之交,奈何神君一家團圓,長老自然是要幫上一把的。”
東陵把腦袋埋在袖子裏面,乾脆開始裝死。
范無救心情極好的拍了拍那身觸感極佳的衣裳,出門的時候,就連步子都比平日裏要輕鬆了幾分。
他回到無常殿的時候,謝必安正坐在桌邊等他用膳。
見到他回來,謝必安挑眉之後就笑了笑,“你去找東陵了?”
范無救頷首,卻沒有搭話。
“你也不用這麼心急……”謝必安像是想到了東陵可能會有的樣子,眼中儘是笑意,“左右也就是這些年了。”
這個話倒是不假,可范無救已經等了實在是很久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色,臉色便是一軟,“你親自做的菜?”
“嗯。”謝必安撐着下巴,一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湯碗,“特意給你燉了魚,鴟吻送來的,說是大補。”
啊,鴟吻在被阿丑嚇了那麼一次之後,便想方設法在忘川河邊鑿出了一條小河,裏面養了許多魚,生怕哪一日又突然蹦出來一個可以在忘川河中游水,又愛吃魚的東西。
忘川老人倒也是慣着他,因為鴟吻身體不方便,日日三餐都是他親手喂的。
范無救聞言夾了一筷子,吃了兩口便皺起了眉毛,“裏面有你血的香氣。”
謝必安怕他誤會自己特意放血給他補身體,連忙擺了擺手,無辜的把雙手都放在了他面前,“切鱗片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
那些魚精貴,卻也很奇特。
冥府的兵刃術法根本一點都不能觸碰,只能用凡界的刀斧一點點的去鱗去皮,因此坐起來很是麻煩。
謝必安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嘗試過使用蠻力切魚了,因此很是花費了一段時間,也不小心傷了自己的手指。
他因為是神,被凡人器具傷過之後的傷口沒有那麼快癒合,因此也就是隨意包紮了一下,想着不能浪費,把滴出來的佛血都放入了鍋裏面。
這一次,是十足的大補了。
這一頓飯范無救把所有有謝必安血香氣的飯給吃的一乾二淨,連湯都給舔完了。
謝必安好笑的看着他撐的一動都不能動的樣子,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肚子,卻又被范無救抓住了手。
“?”他疑惑的抬起頭,就見范無救垂着眼把他受傷的那根手指放入了口中輕輕吮吸。
他正想說什麼,可話還沒有出口,范無救就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嗝。
范無救:“……”
謝必安:“……”
范無救匆匆拿下謝必安的手奪門而出,謝必安在後面笑的幾乎要爬不起來,身邊的小仙婢一個個的哆嗦着肩膀,顯然是忍得辛苦的不行。
*
一年時間眨眼而過,冥府大典也就開始了。
帖子剛剛分發向四海,冥府之內幾乎就要人都滿了。
不少人都猜測百年之前的那一次的事情是因為冥君出師,可最後也沒能有人清楚真正的緣由。
東陵一早起來就無精打採的坐在梳妝枱前任由玄雀帶着的人給他梳洗穿衣。
“婆婆在哪?”他問了一句,帝修和長歌同時開始在修羅道催化萬年玄冰,可日前還聽說沒能完全融化。
“在修羅道守着,聽說奈何神君也就是這幾日便可以從冰棺之中出來了。”玄雀又是笑又是嘆息,奈何神君最開始融化的地方便是頭部,因此清醒的很早。
可是另一頭的玄冰卻將他的下.半.身全部裹着,根本不能離開修羅道一步,因此孟婆乾脆連孟婆殿也不住了,直接住在了修羅殿。
“哦……”東陵悶悶的應了一聲,“朝顏呢?聽說朝暮出世的時候,九十九重天上的靈鶴又下來了三十六隻?”
“那孩子和溪山在前殿等着你過去呢。”玄雀笑眯眯的把正冠給東陵戴上,退後一步屈膝行禮,“時辰要到了。”
東陵咕噥道:“怎麼聽着像是要去成親了……還要挑什麼良辰吉日的。”
玄雀和東陵身後的幾人相視一笑,前後擁簇着東陵走了出去。
東陵走入正廳的時候,本來喧嘩的人群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夜合神君早就落座在了冥君王座的右手邊的下座,見到東陵出來,左手舉起一個酒杯,笑着飲了一杯酒。
他的右手傷勢還是沒有完全回復,卻也沒有大礙了。
東陵想笑,眼角看到范無救又強行忍住了。
……這四海八荒還有誰不知道他什麼樣一樣的,犯得着要強作威嚴么。
他走到王座前面,眯着眼睛看着大門外正對着封印的地方泛起了一陣陣強烈的紫光,終於笑了出來,揮手道:“前去迎接帝女、奈何。”
有一隊身着錦衣的女官垂頭走了出去,沒一會兒,身着華貴又莊重的孟婆和她身邊的奈何神君便踏入了正殿,登時帶起了一片抽氣的聲音。
“孟婆娘娘這是……”陣陣私語從四下響起,孟婆依然是從前的那副淡笑,從容的走到中央,與奈何行了彎膝的禮儀,“為表尊重,帝女以原身恭賀冥君順利即為。”
東陵微微點頭,“婆婆,站在我身邊吧。”
謝必安摸摸鼻子,隨後所有人都站起,按照身份跟在東陵身後一步一腳印的朝着祭壇之中走去。
天邊在此時盛開了一朵朵鮮花,所有居於天空的種族全數跪下向新帝行禮,東陵按照禮數叩謝天地,眼邊看到夜合神君——他一手指向天空,明開夜合正在天邊盛開着。
這也就意瑜着,從今往後,必定是一個太平盛世。
東陵與夜合遙遙看着,良久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這一片嚴謹的氣氛之中,謝必安臉邊映着天上火一樣的雲彩,笑着看向身邊范無救依然沉默冷厲的側臉,“阿赦,我問過你很多次,但是我還想再問問你,你的願望,是什麼?”
“從前我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二人相伴永遠,在這天地間廝守。”范無救悄悄握住謝必安的手,眼睛看着溪山和朝顏接頭交耳笑着說話的樣子,又將視線轉到了謝必安永遠都是那麼溫潤的臉上,把頭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道:
“現在,我唯願你一世長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