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乾坤鼎
深知自己長得有多嚇人的離素神將伸手的摸摸自己的臉,默不作聲的自動駕着馬走到了一邊。
雖然他從前一直都覺得,男人還是爺們兒點才能更顯得有氣魄,可青丘上下哪怕是一隻雜毛的狐狸,放在第七重天上,那都是亮眼的俊男。
深受打擊的離素神將默默垂頭,頭一次覺得,自己沒能生出來一個好皮囊。
南詠副將好奇的看了一眼那邊像是十分意志消沉的正將,頓了一下,也跟着駕馬跑了過去。
驕子旁邊一下子少了兩尊煞神,頓時連溫度都像是上升了許多。
白卿不自知的呼出一口氣,帶着肉窩窩的小手順了順自己的胸脯,小心的湊到了白朝耳邊,低聲道:“他們是怎麼啦呀?”
“被你說的話刺激到了。”白朝笑吟吟的,輕輕點了一下白卿的鼻頭,“自古青丘都是美人鄉,離素神將長得比較粗狂,他以為我喜歡的也是文弱的書生外貌呢。”
白卿聽着特別仔細的想了一下。
其實以他對阿姐的了解,她阿姐喜歡文弱書生是不假。
但是那只是喜歡看。
真的要挑選一個良人共度一生,白朝一定會選擇頂天立地的漢子,而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酸書生。
很多人在凡界就可以看的出來,多讀了那麼兩年書,就已經眼高於頂了。
白卿還記得,他還在人間姑蘇,孟府還存在的時候,曾經有一戶人家,是姓常的。
他們家在姑蘇也算得上是有些小財,家裏的獨子在孟朝及笄的時候,曾經找了一位出了名的媒婆前來求親。
那位常家聽說被一路呵護着長大的公子哥兒名叫常在,行年已經二十七,才只是中了秀才而已,便已經拿自己當作是狀元一樣,恨不得整日都仰着腦袋走路。
而且因為家裏有些錢,便整日流連花街暗巷,和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玩樂。
後來倒是被孟老爺直接趕出了家門,逢人便要敗壞孟朝的名聲,只是最後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常在欠了賭場整整十萬兩銀子,家底賠的血本無歸,親爹又被他給活活氣死了。
孟朝自然是根本看不上這樣的人的,只是在常在第一次被爺爺趕出家門之後,曾經偷偷的和他說過。
雖然常在不學無術,且是一個實打實的紈絝子弟……偏偏家裏還沒有足夠的家財供他揮霍,但是他長得夠漂亮。
平日裏遠遠的看着,也就差不多了。真正說到要嫁娶的時候,孟朝卻帶着他走到了窗戶邊上,指着院子裏面正大汗淋漓的砍柴的年輕伙夫道:“我倒是寧願嫁給這樣的,敦厚老實,沒那麼多壞心思,雖然沒有什麼錢,但是一生一人也就足夠了。”
所以他覺得,離素神將的想法其實是完全多餘的。
“你若是喜歡書生樣貌的人,光是青丘的青年才俊挑都挑不過來呢,哪裏會等到現在呀。”白卿是真的覺得,自己姐姐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
白朝笑眯眯的摸了摸他滑嫩嫩的臉蛋兒,先是嘆了一聲好摸,這才又親熱的湊到了他的耳邊道:“你都不知道,阿姐當日從北冥之海回來的時候,就連自己都不想照鏡子。”
白卿聞言嘴唇一抿,就聽白朝又細細的道:“那廝不知道是從哪得來了消息,我回青丘不過一刻鐘,他就已經從第七重天翻到了我的閨房……看到我的臉的時候,說起驚訝和嫌惡,倒不如說是開心呢。”
白卿不理解的搖了搖頭,問了問。
“我當時也不理解呢。”白朝眯着眼睛,已經可以看到冥府正門,她感到驕子已經停了下來,於是快速小聲道:“他告訴我,若是我沒有了那麼張揚的樣子,身邊的蒼蠅便會少了許多。”
“那他是吃醋啦?”白卿驚訝道。
“大概是吧。”各種冷暖酸甜,也只有當事者才知道。
白朝覺得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一路從北冥之海趕回房間,即便是心裏對白卿有救的念頭有多麼開心,可是在鏡子之中第一次正面看到自己的臉的時候,也同樣是無法接受的。
那個時候突然喘着氣出現在他身後,打開窗戶撒入了一片月華的離素神將,在那一刻,形象幾乎是前所未有的高大了起來。
……雖然他本身便很高大。
那之後,她也突然覺得並不是那麼看不下去自己的臉了。
臉上的傷雖然是被淬了毒的匕首劃過的,但是過個千萬年,傷口也會漸漸的自愈。
驕子漸漸的停下,隨後便沉穩落地。
白朝腳上踩着閃着琉璃光彩的錦靴,懷中抱着白卿,垂眉從裏面走出。
方才走到一邊的離素神將再一次沉默着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手握着腰間的入鞘的劍,一手背在身後攥着垂落的頭髮。
他一副守護者的姿態站在白朝身邊,周圍全都是煞白着臉垂頭的仙侍和仙婢。
看到了這一幕,白卿才算是舒心了一些——原來被嚇到的人,根本就不只有他一個嘛。
“恭迎帝姬。”謝必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的門邊,笑容滿面的將一手放在胸口輕輕躬身。
白朝將白卿放在地上,同樣回了一禮。
“帝女婆婆。”白朝向孟婆行禮過後,一行人這才都走了進去。
由於這一次雖然是正經下了拜帖,但是並不是商議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因此在和白朝商量過後,便沒有去大殿。
大殿太過空曠了,每人之間都相隔很遠,人數太少的時候,便會覺得很不自在,又太過嚴肅。
*
“這一次我主要就是因為阿卿的身體……”白朝坐在客座上面,腿上坐着乖巧的白卿,正在剝新鮮的蜜橘。“青丘狐族兄弟姐妹同住在一起,於身體便會好上許多。”
“我知道的。”孟婆笑着點頭應允了,隨後道:“你在拜帖之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因此我便將你和阿卿安排在了同一個住處。修羅道是最有利於他修養的地方,你現在身上也有傷,有帝修在,他淬鍊的純陰之氣也可以讓你恢復快一點。”
孟婆說到這裏嘆了一句,心疼的看向了白朝已經將面紗去掉了的臉——室內所有的人修為都要比她高許多,帶着那張面紗也無用,反而是呼吸都不順暢,因此在清理了人之後,她便將面紗給揭了。
“若是我手中還有多餘的天靈草,你也不用遭這個罪了。”
白朝聞言溫溫一笑,她是聽過的。
冥府的這位帝女婆婆是最為喜歡小輩的老人,相由心生,即便是坐在孟婆身邊,便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這是唯有大博愛者才能擁有的神通。
“福禍從來都是相依相伴的。”白朝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笑着讓白卿給他餵了一瓣橘子。
孟婆自然是能看得出白朝眼神流轉時總是不經意落在離素神將上,因此也就是笑了一笑,點頭同意。
席間相談的很是融洽,一直到酒足飯飽,白朝這才用一邊乾淨的手絹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笑容半分都不減,“我這一次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聽說凰王溪城想要接取乾坤鼎。”白朝從懷中將一個看上去很是古舊,通體有些銅黃色的三足的鼎。
那個鼎還沒有她的一隻手大小,放在桌子上面幾乎就要和花紋融為一體了。
本着套近乎原則過來蹭飯的溪城看着那個鼎頓時就愣住了,一瞬間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們聽着白卿的話,只要好言相求,白朝帝姬一定會將鼎借來,卻沒想到……會這麼輕鬆。
他們甚至都還沒有說過話。
“一定是阿卿偷偷告訴你了。”帝修笑着說道,抿了一口果酒,嘗着味道比較甜,也沒有什麼酒勁兒,就給白卿倒了一小杯。
白朝笑而不語,白卿吐吐舌頭,窩在白朝懷中認真的道:“溪城哥哥的父母和他分開了這麼久,一定很難過。”
這種事情,大概是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得。
白卿自有記憶起,就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爹娘,印象之中就只有白朝而已。
因此,其實他對於爹娘的渴望,反而不如白朝。
她是在足歲之後,被白占神君親自取回了神智,強行開了智之後才看着白占神君一步步抱着芷阿神女在凡界的身體離開的。
所以,他只是和白朝說了原因之後,白朝馬上就同意了。
溪城總算是回過神,馬上便被一陣狂喜淹沒。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感謝,就看到在白朝帝姬身邊,一直都嚴肅着臉坐着,看起來威嚴無比的離素神將正默默夾菜吃的手一抖,筷子就掉在了盤子上面。
發出了一聲脆響。
溪城就要說出口的話又消散在了嘴邊,他愣愣的看着離素神將抿唇抿了一次,終於擺正身體,正面面對着白朝,雙眼直直的看着她,特別認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白朝帝姬依然笑容滿面,眉眼彎彎的又喝了一杯茶。
倒是在她懷裏坐着的白卿覺得離素神將有些可憐,一邊害怕一邊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離、離離離離素神將,你沒有想錯的,阿姐就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