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沈姜上一次來拍如妃傳奇的時候，就知道橫店有些休閑場所需要身份才能進，收到陸柏庭的消息決定應允后，還苦惱了片刻——她要怎麼進門？

好在他考慮齊全，囑咐了人出來接她。

被服務生領着上樓時，沈姜在大廳見着不少電視上的熟面孔，除了來拍戲的演員外，歌手、綜藝咖也看到了兩三個。

稍稍有些恍然，不過進入包廂后，那點淺淡情緒馬上煙消雲散，畢竟這兒坐着一個咖位大到嚇人的。

服務生見慣了大明星，面上波瀾不興，菜單輕放至桌面，靜靜立在一旁等候點單。

沈姜比服務生還不自在，醫院那回不算，這貌似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在劇組之外的地方相處？

“餓么？”陸柏庭倒是淡定，一副‘叫你來喝茶是真的喝茶吃東西’的模樣，“這裏的海鮮炒麵味道不錯，老闆以前開茶樓，可以自己泡茶，普洱龍井鐵觀音，當然，喝不慣的話茶飲料也有。”

沈姜暗咳了聲，隨便點了個奶茶和甜點，將菜單遞還給服務生小哥。

“我不是很餓。”她道，等服務生出了包廂才繼續問，“前輩怎麼一個人在這？”

他說：“下午沒工作，出來散心。”

“這樣啊……”

“你一個人在街上發獃？”

沈姜頓了頓，過後彎唇笑，“房間裏悶，又不知道該去哪，說起來還要謝謝前輩你把我‘撿’上來。”

陸柏庭沉吟道：“沒戲的時候要是覺得無聊可以來這裏，周雲那有我一張卡，我用不上。”說著停了一下，“反正等電影上映后，你下次再來橫店，這些地方都能暢通無阻。”

沈姜樂了，這算變相表揚她么？嘴上還記着謙虛：“前輩你這麼高看我，我反倒有點緊張……”

他被她討巧的模樣逗笑，“沈老師自謙了，你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

沈姜知道，陸柏庭肯定是看到她坐在對面街邊的樣子太頹靡不振，才借口要請她吃飯把她叫上來。她低沉了一整天，彷彿被重物壓着喘不過氣來，真的很累。

如今不僅感受到男神的好意，還得了他的誇讚，縱使有再多負面情緒也能暫時放下。

尤其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誇她！雖然委婉，比前幾回卻直白得多。

說話間奶茶和甜點都上了，沈姜嘗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錯。陸柏庭也不看窗外，默然看着她斯文進食，指尖在桌上輕敲兩下。

“天快黑了，晚飯沈老師想吃點什麼？”

“嗯？”沈姜聞聲抬頭，抿了下唇上的果醬，“在這裏吃嗎？”

“都行。”

“那……”她想了想，揚唇道，“前輩請我喝下午茶，不如我請前輩吃晚飯？”

那雙眼睛眨巴幾下，極力掩藏，卻仍藏不住暗含的期待，又似是帶了一絲急切和小心翼翼。

陸柏庭定定看了她幾秒，倏而一笑，“好。”

.

秋天天黑的早，傍晚六點多，天色已經擦暗，若干不甚清亮的星星冒出頭，澄明路燈悄然亮起，直挺而立。

沈姜裹緊外套，側頭看向身邊的人，“我感覺……”抿了抿唇，皺眉道，“不然我還是請你吃別的吧？這裏好像不太合適。”

“沒事。”高大的男人應了聲，通身只露出眉眼，從頭到腳被灰色包裹的嚴嚴實實，和她一身的黑有幾分相襯。

面前是一條小吃街，狹窄擁擠，他們二人正站在街頭，仰頭便能看到招牌上顯眼的四個大字——花廳夜市。這條街不長，來往的人卻不少，多是橫漂以及外地遊客，不少本地居民空閑時也喜歡來這轉轉。

天熱晚上好散步，夏季時人格外多，眼下秋天時節，稍微沒那麼擠。

沈姜沒名氣，不用擔心有人會認出她，陸柏庭卻不同，即使包成這幅模樣，感覺還是有點懸。

“要不，我們找家餐廳坐下吃？這裏都是小吃，怕是吃不飽……”

她有點後悔為什麼要一時嘴快提起這個地方，現下看着街上絡繹來往的人，當真騎虎難下。

陸柏庭搖了搖頭，聲音透過口罩傳來，略顯悶重，“你不是說不太餓？我也不怎麼餓，隨便吃點就行。”

沈姜萬分懊惱，她怎麼會提到要請男神吃小吃？要是在這被認出來，鐵定走不了，給他造成困擾就糟了。

“你……”

剛想再說什麼，視線掃及他的口罩，話音一止，臉也不禁微微發熱。

不怪她總在他面前扭捏，實在是……試問作為一個粉絲，想到他臉上正戴的口罩是自己的，誰能控制得了的情緒？！

方才離開茶餐廳的時候他才發現口罩在周雲口袋裏，她腦門一熱掏出自己的遞給他，不想，他竟然接了。

——雖然是反着戴外面那一層，可想想那麼薄的面料，‘間接接吻’幾個字總忍不住跳出來，莫名有種偷香成功的心跳加速感。

陸柏庭見她欲言又止，垂眸，“怎麼了？”

沈姜咳了聲，搖頭道，“沒什麼。就是……嗯，你千萬記得別摘口罩，想吃什麼指給我看，咱們買了到人少點的地方吃。”

他應允點頭。

花廳夜市在這不大的橫店，算是一個能叫得上名的地方，不過若是和全國各大景點街相比，那就遜色了不止一個等級，別說陸柏庭沒來過，哪怕是稍微有點名氣的十八線小明星，也不會到這裏來找吃的。

沈姜上一個戲不比現在，區區女四，有大把大把的空閑，那時候除了悄摸為《龍潛》試鏡做準備，其餘時間她沒事就穿上休閑裝，踩着運動鞋，背個雙肩包在橫店到處閑逛。能走的地方几乎都走了，如妃劇組沒有取景的幾個景區，她也自己買票去逛了一遍。

花廳夜市她來吃過三四回，小龍蝦、炒粉、東北大餃子……飽肚的不飽肚的都嘗過，最喜歡的便是右邊拐角攤子上賣的花甲粉。

陸柏庭跟在她旁邊，她每點一樣，他也不管到底是什麼，全都點頭要相同的。

不過礙於他遮着臉，只能打包拎在手裏，眼見她吃了不少，他還什麼味道都沒嘗上。

沈姜也覺得自己一個人吃不像話，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岔道巷子裏的水餃攤問，“我們去那裏？”

水餃攤在角落，夠隱蔽，攤上沒幾個人，看着挺安全。

陸柏庭沒意見，兩人過去落座，沈姜點了份蝦仁餡的，問過他的口味，又叫了份一樣的。

老闆娘把水餃下進鍋里，過來收錢時恰好陸柏庭把口罩摘下，她擔心的被認出的情況沒有發生，人家眼睛一亮，張口就誇了句：“長得真帥，和電視裏的明星一樣！”

沈姜一聽，笑嘻嘻正準備接話，老闆娘又對她道：“小姑娘有福氣，自己長得漂亮，男朋友也帥的咧！”

她怔住，還沒來得及解釋，阿姨樂呵呵沖陸柏庭一笑，揣着紙幣回鍋前煮餃子去了。

尷尬看了陸柏庭一眼，沈姜呵呵乾笑，“沒認出來，還好還好。”

陸柏庭嗯了聲，唇邊笑意點點，“是還好，阿姨沒覺得我老，把我當成你長輩。”

沈姜被他一句話臊的不行，憋了半天一句話都憋不出，他悠哉悠哉，將玻璃杯沖洗一遍，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

那好看的眼睛微光盈盈，像是偷了天上星點放進眼裏。

他笑，“又熱了？喝點水，以熱止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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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夜市從頭逛到尾，又從尾逛回最前面，沈姜和陸柏庭兩人填飽肚子，出了小吃街，百無聊賴地在夜色下的萬盛街邊站了半分鐘。

沈姜看陸柏庭：“去哪？”

他也看她，“你說。”

才七點半，沉吟一會兒后，她提議：“不然往前走，看看再說？”

萬盛街兩旁有門店，路旁也有各類小攤，仍舊不如各大城市的商店街、景點街，但在這裏，聊勝於無。

陸柏庭照樣沒有異議，兩人漫步消食，一邊走一邊聊，他重新戴起了口罩，大多是在聽她說。

途徑街道中段，電影院的電子大屏幕上來回放着幾部電影預告，沈姜停住步子，抬頭看去。

陸柏庭順着她的目光瞧了眼，“想看電影？”

“有點。”她皺了皺眉，“不過似乎沒什麼好看的。”

陸柏庭看向滾動條目中的場次安排和電影名，馬上有了大致了解。

都是最近在網上宣傳得鋪天蓋地的電影，奈何內容實在不給力，差評如潮。

“咦，這部還在放啊……”沈姜看着正在播放的片花眯了眯眼，“我上個禮拜看過了。聽說同期上映的電影裏，它的票房最高。”

大屏幕上播放的是個古裝愛情片的預告，名為《醉春閨》，這兩年IP改編風潮大熱，不少小說改成影視劇，這部出自新人導演之手的電影也是其中之一。

兩位主演都是新一輩演員中的佼佼者，尤其擔綱女主的沈雨嵐，十六歲出道，今年剛考入央戲，不過十九歲的年紀，已有了一批堅實簇擁。

這部電影宣傳的時候，媒體一度大力誇讚她年紀輕輕卻實力強勁，演技張力十足，收放有餘。如今佔着實時票房第一的位置，超出同期其它電影N倍，確實不負期待。

而一眾影評人們給出的評價不算太高，但口吻倒也還溫和。

沈雨嵐是這部電影的一番，當之無愧的大女主，不管人氣還是戲份，男主都只能論第二，排在她之下。圈內圈外自然都是把這部電影的票房成績算在她身上，以目前的走勢，下映時預計能累積四到五億左右，不出意外，今年的票房年榜上，大概能排進前三十。

如此成績，沈雨嵐的粉絲們猶如過節，紛紛為自家偶像的爭氣感到興奮雀躍。

然而……

“不過是矮子堆里拔高個。”

沈姜勾唇道：“這導演真有意思，別人都搶着要在國產保護月上映，他偏偏反其道行之，換了個季度，幾部好的國產電影幾乎都在保護月里放完了，到他這就剩一些小成本小製作的歪苗子打擂台，該說他老道還是該說他運氣好？要是前者……那還真不像是個新人導演。”

“新人確實是新人。”陸柏庭淡淡出聲，“不過片子，倒也算不上什麼好片子。”

“嗯？前輩你也看過？”

“沒，但我看影評。”

他的口吻很認真，不帶半分偏頗，只是作為一個從業的旁觀者點評，“雖然影評人的態度很平和，但是指出的那些問題，恰恰是一部電影裏最致命的關鍵所在，我看了這部片子的預告，片花里的內容很出彩，但和影評人不約而同指出來的問題相比……”

話沒說下去，卻已經夠明白。沈姜嘴角噙着笑，聳了聳肩，“看來今天是找不到什麼好電影看了。”

屏幕里預告放完，閃過女主角的大特寫，旁邊落下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領銜主演：沈雨嵐’。

沈姜像是後知後覺才發現似得，感嘆道：“咦，好巧喔，和我同姓哎。”說著嘖嘖嘆了兩聲，“我剛出道，人家就已經是幾億電影女主了，真厲害。”

陸柏庭正想說話，她忽地側頭沖他燦爛一笑，“不過我不羨慕，因為……”

“我才不要做這種爛片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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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下，沈姜微垂着頭，邊走邊踢路邊的石子，仍和他一句接一句說著話，陸柏庭卻覺得她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在這個圈子裏，幾乎人人都有一定的防人之心，她雖是個新人，進組這麼久卻也沒出過什麼漏子，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做的事不做。

他還是第一次聽她這樣點評一個藝人，如此直白地稱對方為——‘這種爛片女王’。

想問，又覺得過多地干預別人的私事不太好。

沈姜沒察覺那麼多，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平復好情緒，見逛到街頭沒什麼可逛的了，開口提議回去。

陸柏庭未語，只點了點頭。

到酒店時八點多鐘，回來早的都窩在房裏，晚的壓根還沒收工，陸柏庭裹得嚴實，沈姜也拉起領子擋住了半張臉，兩人便沒有分道，一齊進去。

兩人樓層不同，陸柏庭的房間比沈姜高兩層，電梯門‘叮’地打開那一瞬間，她提起步子，忽然又猛地頓住。

“前輩……”

陸柏庭伸手摁住暫停鍵，“怎麼？”

她轉過身，猶豫着開口：“經典懷舊電影，我買了一個系列。”

在他看不出情緒的眸光中，沈姜下意識咽了咽喉嚨，“……你看電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