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
是的,剛剛在顧言憧憬感慨的時候,程曉星內心就是複雜的,一言難盡的。
開學那天她一個人拎着行李箱來學校報到,在註冊點遞交資料的時候,突發意外,一個塑料瓶子憑空甩過來,然後就有人撲向收資料的那位師兄,兩人扭打在了一塊。
當時她無辜受牽連被撞倒在地,正狼狽爬起來揉着屁股叫疼的時候,於雪楊……對,她曾經好喜歡好喜歡、深深暗戀過的傢伙,自帶光環地從人群中走來。
該怎麼形容他呢?程曉星開始搜索記憶中她曾深以為然的形容詞,眼眉如畫,身姿卓越,面容清冷,器宇不凡。
他就那麼簡單的站立着,周遭的人便似乎全被虛化處理,只為了突顯他一人。
程曉星腦子裏亂得厲害……
#初戀突然聯繫我了怎麼辦#
#曾經的暗戀對象主動給我打電話#
……
程曉星一邊吐槽一邊感慨,想不到若干年前她眼光就這麼毒辣,已經用發展的眼光看人了呀,初戀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發展得真不錯完全沒長歪呀。
“什、咳……”程曉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問:“什麼事?”
對的,輸人不輸陣!
若干年後初戀成長得一表人才,她總不能相差太遠的對吧。
你想,註冊地點多麼神聖,那兩個師兄無論因為什麼原因大打出手,都把在場的諸位新生及新生家長們嚇得目瞪口呆。
於雪楊那會出場后,慎重其事的行了個禮,開口就很誠摯的道了個歉,然後亮明身份:法學系學生會會長。
再擺出態度:我們會妥善處理此事,並將杜絕此類鬥毆事件的再度發生。
最後作出承諾:A大法學系將會是個團結友愛的大家庭,旨在求真務實,明德創新,請大家放心。
說罷又舉止得宜的再度行了一禮。
不得不說,某類人天生就帶着感染力,一舉一動能輕易影響他人的思緒,同樣的一番官方發言,經由他的聲音,他的嘴巴說出來,就達到了成功說服及安撫的功效。
“我以法學系學生會會長的身份,想邀請你加入系內秘書部,就職我的助手,如何?”於雪楊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點題。
呃……顧言的話不其然冒了出來,她問:“你這是看中了我的臉還是看中了我的工作能力?”
她也窮得只剩下這兩樣了,攤手。
不過……程曉星說完這話臉頰隱隱發燙。
畢竟聯想到剛開學那會這位初戀君在解決完事情後走近和她打了個招呼,她當時支撐着屁股以一種絕對尷尬的姿勢回應了他……
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當初她在衝動之下對他乾的那件可怕的事……
那件事宛如重播鍵被卡死了取消不了般,那畫面在腦海中反覆播映。
對的,現在仍在重播中……
“你覺得呢?你大概不止這兩樣優點。”他說,隱隱帶笑。
“……”嗶嗶嗶!選手犯規吧這是!程曉星默了默,這還好是通過電話線講話,當面聽到這話那不尷尬死……
她平白湧上一股危機感,決定把苗頭扼殺在搖籃里,拒絕!
然而初戀君宛若已料到她的回答般,不緊不慢的又拋出一句:“在你拒絕之前,你可以先聽聽我的建議。”
程曉星:“不聽!”
但彷彿深知套路,於雪楊自顧自的開了口:“大學四年不打算虛度吧。”
“……”程曉星整理了下心情,也認真起來:“當然。”
“就業方向是律師?”
“廢話。”
“除了知識儲備,口才能力和臨場反應很重要你都知道吧。”
“知道。”
“缺錢嗎?”
好端端的提這個幹嘛……“缺……”
“以上要素全滿足,再給你一定津貼,做不做?”
“做!”程曉星關鍵時候該果斷的從不拖泥帶水,“不過你為什麼要給我津貼?”
“因為在就業方向同樣是律師,且鄙人性別男的前提下,”他稍稍停頓,聲音一直隱約帶着笑意:“籠絡一個未來極有可能成為拍檔、相對熟悉、且尚算賞心悅目的潛力股,我覺得是很有必要的,你可以當做實習費。”
“我感覺你在誇獎我。”程曉星一整段話敏銳的捕捉到了“賞心悅目”四個字,總而言之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你又有臉又有工作能力。
她感覺臉頰持續發燙中。
“不,我在誇獎我自己。”
程曉星立馬就心領神會了,嗯嗯,看到她未來的潛力這一點,眼光確實不錯,值得表揚。
“可你也是學生,哪來的錢?”
“想籠絡我的人。”
嘖,顧言說的沒錯,顯擺要不得啊。她思索了一下,邊把玩着電話線邊切入正題:“我說於雪楊啊,雖然是老朋友了,談錢傷感情,不過你打算給多少津貼啊?十塊八塊的談起來也很傷錢的自尊啊。”
“你休學后,復讀了一年?”他聲音沉穩,突然另起話題。
“呃……”程曉星被問得很突然,頓了頓,並不想多提過去的事,“對,因為某些私人原因。”她輕描淡寫的帶過。
“所以,”他似乎也未打算追問究竟,只開口道:“你應該叫我師兄。”
“……去!”
程曉星初中所在的立雅中學,在S市乃至全省都是一塊光芒萬丈的金漆招牌,穿着立雅的校服走在街上,絕對自帶鼓風機+熒光效果。
初三上半學期她因故休學,蹉跎了一年後才重新讀上書,不但換了學校還復讀了初三,等於和之前的同學圈子完全脫離了。
然而在這麼牛的立雅中學裏,全校的老師跟於雪楊說話聲音都不敢太大,個個都溫柔得像春天裏的風。
怎麼說,於雪楊就是那種你第一眼覺得他五官挺標緻,但第二眼你只會注意到他的氣質的那種男孩,一個有相貌有學識最重要氣質佳的男孩,幾乎是無往不利的。
可程曉星……偏不!
於雪楊!程曉星腦子裏總有這麼個畫面,她從背後奔放自由的呼喊完他的名字,就非常哥們的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拍!
畢竟兩人也不同班嘛,除了培訓班,她和他也只有在團委學生會會議、聯歡晚會或者運動會這種全校性的活動上接觸,怎麼她還有印象就是他提出個什麼建議,她就豪氣地往桌子上一拍,喊:我反對!
而且好像還搶過他的筆往自己文具盒裏放……
冤枉啊!
事與願違的啊!
她可以不可以把這一切理解為當時的她無意識使出的小計謀,增加記憶點的小舉措?
她一直暗戀着他的呀!呃,曾經。
總之現在吧,讓她叫他師兄那是不可能的!酸牙……
“你死心吧,於雪楊、於雪楊、於雪楊!”
他一陣輕笑,又繞回她的問題:“基於你目前的能力水平,保底八百,做得好另算,現金還是轉賬?”
“轉賬。”
“很好,公事說完了,我們再來談談私事。”
程曉星:“……”當初她對他做的衝動之舉,如今又被按下了重播鍵……她心裏嘆了口氣,問:“你想怎麼樣?”
“一塊吃個飯吧,程曉星。”
“嘿嘿,”程曉星僅停頓了一秒,堅定地拒絕:“不行!”
往事不堪回首啊,不要再重播了!
**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總會出現一兩個別人家的孩子。
這傢伙或這些傢伙像個不可能的存在一樣,一次又一次刷新你對“厲害”這個詞的認知。可能考試總是考第一,可能多才多藝各方面競賽都拿過獎,可能獲得過全市全省甚至全國性的牛逼頭銜,可能某方面特別突出拔尖等等等等,致使你的父親或母親產生了一種名為羨慕嫉妒恨的情緒,而最終將這種情緒加諸在你的身上。
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
你怎麼就不能學學別人家的孩子?
你要是有別人家的孩子一半能幹,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
於雪楊,就是這個別人家的孩子。
其實程曉星曾經也是,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沒有差距就沒有傷害。和他比起來……算了,不比了,傷自尊。
程曉星初中兩年半,於雪楊就沒從年級第一的位置上下來過,雖說她後來在十七中也長期霸佔第一的位置,但含金量截然不同。
於雪楊其實大多數時候是安靜的,他擅於傾聽,但你會更喜歡他說話的方式,小小年紀便有條有理,娓娓道來,讓人如沐春風。
程曉星呢,也算聰明,所以大多數時候老師講課只要她認真聽,便基本能明白,然而被抽去物理競賽班作培訓時,很多公式運用起來那般乾澀難懂,所以當大多數人都抓着筆對着題目皺眉頭,而他卻帶着微笑問她哪不懂時,原諒真的沒辦法克制她胡亂撲騰的小心臟。
當然,她第二輪競賽名單就被刷下來了……
沒因為沒辦法克制,程曉星就偷躲起來非常少女情懷的給於雪楊寫情書,類似於日記模式那樣的,今天天氣如何呀,幹了什麼什麼事呀,再訴說一下情懷,感慨一下春秋,最後補上一句,有點想你,想你了,你現在在幹什麼呢,好想珍藏你的微笑呀這類句子作為結束,反正怎麼肉麻怎麼來。
寫完了她就臉紅的自己看一遍再一遍。然後閑來無事把每一封都折成標準的心型,用收集來的各式各樣漂亮的信封裝起來,藏在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盒子裏。
不過少女的矜持讓她從未滋生過把這些情書交出去的念頭,而要說程曉星最後悔的,就是她很嬌羞的把這個秘密和梁可茵分享了。
這也是個刻骨銘心的名字啊,程曉星以為自己早就遺忘了,然而剛開學那會被同宿舍的方晴晴提及了幾次,她才意識到S市其實真的不大,所謂的脫離以前的同學圈子也只是一種假象,對於她而言,所謂交集,不過是把志願填上A大。
這不,一個又一個熟人隔三差五地蹦躂出來鳥……
當然,直到現在,她還是為自己考上A大而驕傲的,沒有任何成果是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輕易得到的,那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海量的練習題換取而來的。
反正梁可茵呢,是她那時最親密的朋友。而那樣的親密,成為後來被背叛時最鋒利的刀刃。
那會她暗戀於雪楊這件事,她只與梁可茵分享過,梁可茵的態度明顯是表現贊同的,溫柔的,給她出各種貼心的小主意,還一直慫恿她表白啊什麼的,不過程曉星那會絕對是個傳統保守的小姑娘,早戀是不對的!沒臉沒皮倒追男生是不對的!
後來上了初三程曉星無意說了句你說要不要讓於雪楊知道我喜歡他啊?接着突然某某一天,梁可茵莫名其妙地就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了——
“梁可茵喜歡於雪楊這麼久,程曉星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明知這件事,還故意搞破壞,給於雪楊寫情書,並說梁可茵的壞話!”
大家都這麼說,當著她的面,字字鏗鏘的說。
發生……
什麼事了嗎?
“理由?”於雪楊打斷她的回憶,問。
“我沒錢。”
“我請。”
“無功不受祿……”程曉星話音剛落,宿舍門被推了開來。
方晴晴捧着束花從門外走進來,本來滿臉的笑容在看到她之後突然冷了下來,冷冷睨了她一眼,嘴巴輕輕閉合吐出了兩個字:
“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