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7 章
霧氣,縹緲悠遠的盤纏在四周。
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在這裏?
剛回神,天憶便發覺自己處於一個奇怪的地方。在這裏,她看不清前方,感受不到任何名為生或死的東西,此間世界裏唯有白茫茫的霧氣與自己。
“七葉,七葉,你有沒有聽到。”天憶心裏頭默念,可是識海中那個囂張欠扁的聲音卻並沒有給予她回應。
果然,她這是走到了什麼幻陣之中嗎?居然連七葉都沒辦法回應的話,那麼這裏大概是有着禁錮識海的功能。
天憶警惕的眺望四周,手一揮,一把泛着凌厲寒光的劍瞬時出現在手心。刺骨的寒意從手掌心蔓延,這股熟悉的氣息多少令不安的心稍微感到踏實。
她,必須要趕快離開這裏。說不清緣由的,直覺里,她覺得這個空間很危險。心底里的警鐘不斷作響,就連手心的寂滅也能感受到她的思想而不斷微鳴。
反手拔劍,凌冽的寒光猛然劈砍而出,白茫茫的世界裏一道數丈高的空隙,在那其中的天憶猶如摩西分海般站在最前端。只不過,這抹劍意綻放的時光就如同曇花般短暫,頃刻間,高聳的霧海怪獸將流出的空隙毫不猶豫的吞噬絞殺。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恢復到最初。
面對這般景象,天憶卻不意外,又或者說她早已料到這片迷霧會有如此作態。
這裏果然不簡單。雖說已有猜想,但她的劍依舊維持在最佳的攻擊狀態,輕凝眉頭,天憶將神識放遠。元嬰修為的修士神識極為強悍,瞬間,天憶的神識已出百里,可就在這幾瞬,她的神識所見到的依舊只有縹緲的迷霧,這裏彷彿就不存在着盡頭數百里乃至千里的範圍,除了她以外的生物都不存在。
收回神識,天憶抬起頭,微微凝視着上方天地,又側頭掃向四周,左手快速的掐算。此間地帶大約是不能以蠻力破除,那麼就只能找到陣眼。
只不過,這陣眼卻是並不好找,有時候可能是一個大樹,有時候可能是一顆石子,而若是遇到修為高的陣法大師,則陣眼更有可能是一個活物。
破陣眼,難!
過不了多久,天憶額頭上便沁出一層薄汗,相反,她的左手掐算速度卻是更快,手指的走向這回只剩下殘影。
“噗。”
天憶口中噴出鮮血,本就白皙的臉此時更是如同白紙,她將寂滅抵着底下支撐,靈力和神識的耗盡令她有些站不穩。
沒想到這個幻陣居然是這麼險惡。
想起適才九死一生的探尋,天憶不由得暗嘆,這種如此精妙絕倫的陣法,若不是自己最後的破釜沉舟,怕是無論自己怎麼掐算都無法掌握出此間世界的規則。
不過,幸好。
鮮血沾染的紅唇微微勾勒出一絲弧度,那一瞬黝黑的雙眼綻放出猶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
“去。”
手裏的寂滅猶如離弦的箭飛出,瞬間二人向右飛出百里,她手下不斷翻轉,結出破陣的手印,這時一直不變的霧氣終於起了變化。原本平靜的霧海猛然化作一個巨口,鋪天蓋地的席捲天憶這方。
果然是這裏。
唇上的弧度又向上高揚數分。
那麼接下來便是……
飛馳中的人和劍突然停了下來,一身白衣的人像是失去任何生存的希望,就這麼不做任何反抗的站在濃霧之下。
接着,已抵達至眼前的濃霧果斷的將搗亂的不速之客一口吞下。
“你確定要這樣嗎?”
耳里終於傳來別的人的聲音。
是出來了嗎?天憶睜開了眼,眼前的世界雖然還是籠罩在一層迷霧中,但隱約間可以看到亭台樓閣的輪廓,以及站在她五步遠的兩人。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身着黑衣的男子看起來極為氣憤。他氣急敗壞的對着他眼前的女子大吼,手更是因為情緒而揮舞。
對面那個女子沒有做聲,青色衣衫的人並沒有看着男子,她的目光是窗外的夜空。
這裏,已經是夜晚。
迷霧像是有意識的遮擋住兩人的面孔,即便天憶已經向前走了兩步,但她依舊看不清二人面貌。只不過,很奇怪,她卻是知道這個女子定是極美,若要問為何,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女子的氣質,又或許是女子那聲悠婉決然的話語。
“九黎,我意已決。”
“你這樣會死的!因為那種男人!值得嗎!”
看來,兩個人正在為某件事爭吵,而且看來大約是為了另一個男子。也就是情這一字。見此,天憶有點無語。修道百載,她於情字方面依舊是白紙,直到現在,她依舊不能理解為何世人總在糾結這些情愛呢。
故事的發展依舊繼續。沉默已久的女子驀然嘆息,“那我亦認了。”
“你瘋了嗎!你這樣做那傢伙知道嗎?同意嗎”
這時候,那總是平靜的人情緒第一次有了變化,她轉了過來望着名為九黎的男子,聲音有些低沉,“九黎,我不許你告訴他!”
女子生氣了,雖不知道為何。但是很明顯卻是為了九黎口中的另一個人。
“呵呵,呵呵”男子怒極反笑,“怎麼,你為了一個男的赴死,那為何怕別人知道。”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這麼做不只是你,那傢伙也會死!”憤怒的聲音忽然轉低,他低下頭,哀切的繼續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嗎?你不是上神嗎?難道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這已是最後的辦法,若不如此,不只是天帝,他也會死去……若是,若是為了他而死,我亦無悔。”
斬釘截鐵的無悔二字,仿若巨錘般深深敲砸在天憶胸口。比起上神二字,這無悔二字更是直接觸碰她的心臟。
到底是要何等的情深才會令這女子做出這般抉擇。
為什麼呢?
天憶不懂,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緊緊地抓住她的心頭,在那裏,名為空虛的異獸不斷地撕扯着。她的目光緊緊抓在青衣女子的身上。只見這時候,那名女子從袖中拿出一個發簪,那是個平平無奇的發簪,上頭只有微薄的靈力在浮動。
女子神情專註的凝視着,指尖輕輕地拂過發簪尾部星辰的刻印。
“那若是那傢伙醒來我又該如何交代,作為你的靈寵我卻不知你的蹤跡。而且,你覺得那傢伙這般聰明,醒來不會去找天帝嗎?”
“不,他不會的。”女子說的極為肯定,“因為,我不會讓他記得這一切,也不會讓他記得他曾經和名為…”
什麼?
一陣風聲阻擋住了女子最後的幾個字。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能感覺到女子在說話,可不知為何她卻聽不清女人的話。
她到底說了什麼?
天憶焦急的往前踏上一步,她想知道女人說了什麼。向來平靜無波的心起了漣漪。然,還未等她邁出一寸,那好不容易才消散一半的濃霧再次聚集,它們仿若有意識的編織成厚實的屏障。無論她怎麼揮掃。那些濃霧都會在下一秒重新擋在她面前,不過才三步的距離,卻徹底的將她和那兩人分隔開來。
清風將未完的話語吹送到她的耳邊。“……的女子相愛過。”
轟隆,雷聲大起,平靜地世界一陣劇盪,遠處的夜空劃過一絲雷光,緊接着無數的紫雷朝着兩人這邊襲來。
那是……
巨大的雷光夾雜着恐怖的威壓席捲而來,明明感受不到現場的任何觸感,但是站在這雷光下,天憶便感覺到心裏頭的顫慄,那是對天道的畏懼。
“要開始了。”女聲平靜地說道。
天憶猛地一扭頭,直直盯着那青衣女人。要開始什麼?她的心裏頭劃過一絲不祥。
“瞠”女子的身後忽然浮現出一輪青銅色彎月,那是一柄猶形狀如同彎月的巨鐮,此刻它彷彿知道主人心中所思所想,細細的發出陣陣哀鳴。
青衣女子極為憐惜的伸出手拂過,她嘆道:“天魁,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
彎月鐮刀極為親昵的蹭了蹭女子的手,女子見狀搖了搖頭,“痴兒,痴兒。”只不過這聲痴兒不知是說鐮刀,還是說她自己。
“既然無悔,那麼就讓我們一同完成這最後一招吧。想必,你也想這樣吧。”
彎月鐮刀發出比之剛才更為巨大的爭鳴。刀身泛出堪比日月星辰的光芒。
天憶無聲的凝視着,一股戚戚然的情感浮略在心頭,眼前的一主一仆都早已背負必死的決心。
女子大約是笑了,在雷聲更為劇烈的時候她發出了輕笑。
那笑聲比泉水更為凌冽,比黃鶯更為清脆。
“碧落黃泉,決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