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高明說,KID給他們寄來了一盤磁帶,正是當□星陳小毫的《守候》。李蕭醒后並不怎麼聽歌看電視。
杜長明努力鎮定心緒,問:“怎麼不唱了?”
“我只會這兩句。”少年的眸子黑得像凝着墨。
“哦。”努力壓制住聲線里的顫抖,“你在哪裏聽到這首歌的?”
李蕭抬起精緻的眉眼,長睫輕顫,直直望着杜長明,一如往常的平靜無波的聲線:“他唱的。”
“誰?”
“K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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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的門打開,高明走了出來,身後跟着清冷的少年。
杜長明將人攬入羽翼下輕聲詢問:“餓不餓?”
李蕭點點頭。
杜長明帶着人正要離開,高明攔住他:“你先等等。”看了眼李蕭,“我有話跟你說。”
杜長明一頓,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有蛋糕嗎?”
高明嘴角一抽:“沒有。”見杜長明有轉身就走的趨勢,忙說,“我讓人去買。阿哲。”
小夥子精力充沛衝過來,立定敬禮:“到!”
高明一咳:“去買個蛋糕,要快。”
凌哲毫不遲疑地遵照命令就要走,杜長明補了句:“切一塊給……長夏。”
李蕭的黑眸收縮了一下。
杜長明將人安頓好,跟着高明進了辦公室。
“進展如何?”
“除了知道是個男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高明的目光銳利,“學長,他失憶了嗎?”
杜長明挑眉:“是又如何?”
高明眸色一沉:“我想請他幫忙。”
“幫忙?”杜長明訝異地看他一眼,“他對KID完全不了解。”
“是。但他是見過KID的唯一一個活人。”
“呵,高明,你想拿我弟弟當誘餌?”陰冷地盯着高明,“且不說KID會不會上當,就算是再次見到了KID,你能保證下一次,那人不會殺了他嗎?他還是個孩子,今年才16歲,再過兩天我會送他回學校學習,那時他只是個學生,高中生!”
高明早已預料到杜長明會生氣,毫無懼意地迎上杜長明犀利的眼刀:“學長,不是每個人都有十年。那些慘死的人,等不到下一個十年。我等不起,我哥哥也等不起!”
杜長明沉默了。
辦公室里,壓抑的氣氛如一鍋粘稠的漿糊,空氣稀薄。
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喝彩聲。
杜長明拋下一句“他沒有義務”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大廳里,李蕭吃着蛋糕,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杜長明暗自嘆氣,這隻貪吃的貓兒。
凌哲興奮道:“杜隊!長夏是大廚吧?唰唰幾下就把蛋糕切成了50份,太厲害了!”
高明看了眼形狀完好無損的蛋糕,一驚,又看了眼杜長明,不再言語。
杜長明待小孩兒吃完手中的蛋糕便帶着人離開,小孩兒戀戀不捨地望着蛋糕,跟着他離開。
凌哲熱情似火吼道:“再來玩啊!”
小孩兒鄭重回望點頭。
第四章
高明將報紙狠狠甩在桌上,面色難看。
凌哲看了眼報紙:“老大,現在的記者也太囂張了,什麼都敢寫,還凈是什麼能引發大輿論寫什麼。”
報上一幅巨大的圖片,正是遊樂場的現場,高高的過山車鐵軌上,一隻涅槃的蝴蝶。上面一個巨大的聳人聽聞的標題“殺人魔KID重現,誰應為逝者負責?”其下生造了看似合理,其實漏洞百出的作案方法,表明KID的所謂“奇迹殺人法”簡單到小孩子都能看出來,而後話鋒一轉,矛頭直指警方,直言警方無能云云。
高明狠狠吸一口煙:“你帶人,去杜家勸杜長明配合警方辦案。告訴他,不想死更多人,最好跟我們合作。”
凌哲得令,心裏卻不抱希望。杜長明雖然是飛狼隊長,可是從他踏出警局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義務刀口舔血。過慣了安逸的生活,誰會想要站在懸崖邊,命懸一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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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子卿帶着北伊進犯寧城,皇上縱火燒宮,我被人帶出皇城,但已經病入膏肓。無意間打開師父留下的錦囊,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成了杜長夏。”
杜長明斂目,沒想到他竟然是御前帶刀侍衛。若臨國沒有滅亡,皇帝對他頗為信任和重用,將來也是能手握軍權的大人物。沉默半晌,看着他:“以後別輕易在別人面前顯露功夫。”
李蕭眨着眸,困惑:“為什麼?”
杜長明板著臉:“這個世界和你所處的不同。沒有輕功,就算是會武功也不同於你以前的世界。如果讓人發現了,他們會妒忌,會利用,會想束縛你。”
李蕭對這個答案很感興趣:“妒忌我是他們的事,我何須在意?高警官想利用我,但他打不過我。至於束縛……是像皇上那樣嗎?”目光幽深起來。
杜長明內心一軟。這孩子不善交際,但眼睛卻亮得很。束縛一次不過是湊個排比,沒想到卻戳中了小孩兒的痛處。見鬼的皇帝!去他媽的臨國!
隱形弟控的杜某人問:“你怕嗎?”
李蕭皺眉苦惱:“不怕。但很討厭。那我以後還能出去練劍嗎?”
杜長明擔心李蕭被警局盯上,更怕他被KID盯上:“最好是少出門。我給你安排了學堂,你願意去嗎?”學校的環境相對單純乾淨,高明也就沒理由去學校打擾他了。
李蕭羞澀:“那我能先吃點……嗯……提拉米蘇嗎?”
杜長明:“……”
杜長明臨時有事去英國談筆生意,便把人託付給幽魂一樣時常失蹤的容禾,更把李蕭的真正身份說了出來。
容禾:“……”
“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請你看顧他。”杜長明總結陳詞,然後提着公文包走了。
容禾飄到李蕭面前,漠然盯着他的眼睛。
李蕭:“……”
容禾慨嘆:“騷年,你穿的好。從法律角度上來說,你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合法監護人。這意味着你能免費吃他的用他的睡他的,更能在外人面前炫炫富,含蓄且裝逼地說‘我哥昨天買了輛勞斯萊斯,之前那輛奧迪不太好使呀’。”
李蕭茫然眨眼:“……路虎會不會咬人?”
容禾摸摸他的腦袋,落寞而哀傷地說:“我就愛你這視金錢如糞土的呆萌樣兒~”揉揉太陽穴,“我必須看好你。”
於是,為了他的健康着想,一天三次的蛋糕變成了一天一次。
兩天後,容禾帶着李蕭轉學去了A校,校長客客氣氣地帶着李蕭去了高一12班。
李蕭不喜歡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只皺皺眉不說話。上課期間總有人偷偷觀察他,這讓他很不舒服。
班裏的同學縱然好奇,但卻沒人敢上前搭訕。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少年清冷得不近人情。
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當李蕭在下課時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發獃時,迎面走來幾個路人甲乙丙,目不斜視着說笑。
“這年頭偽娘真多。”甲男。
“你懂個屁,那叫小清新,禁慾受。”乙女。
“有完沒完,會長等久了中午就別想休息了。”丙是個正常人。
是夜,李蕭吃完飯仍坐在桌邊,保姆收着碗筷。最近不再消失的容禾看他欲言又止,便率先開口:“是學業上有問題嗎?”
李蕭點點頭,一派天真:“容兄,什麼叫偽娘?”
容禾:“……”瞅瞅他紮起的頭髮,放下來已經能垂在腰間了,思索一番,含蓄道,“在我們這,男人留長發就是偽娘。”古人信奉身體髮膚受諸父母,要他斷髮簡直是一種侮辱。沒想到A校校長那麼給周家面子,沒讓李蕭把頭髮剪了。
李蕭莫名:“我留長發與他們何干?斷髮本就不合禮法。”
“不必理會,誰要再敢說三道四,你就暗送秋波,他們自然不會管你長發短髮。”
李蕭:……
“那什麼是禁慾獸?”
容禾笑眯眯試圖擺平面前這個小鬼,裝傻道:“一種兇殘的猛獸,所過之處慘絕人寰,尤其喜歡吃男人,不過你放心,他們往往細皮嫩肉,不會吃你這種同樣細皮嫩肉的小鬼。”
“那……”
容禾一轉頭讓人上提拉米蘇,擺到少年面前:“今天允許你多吃一塊。”似乎想起什麼,“哦,你剛剛要說什麼?”
李蕭得了東西,清淺一笑,羞澀純凈。
自認為是忽悠界師祖的容禾在這一剎那間似是而非地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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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校的校長不相信,12班的老師不相信,12班的同學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么會有人認認真真做了一套考卷還得了零分的?這傢伙真可怕,他成功避開了所有正確答案……
一下課,班主任就逮了李蕭到辦公室喝茶。盧老師拐彎抹角問他的家庭情況。李蕭文雅地擱下茶杯,細瓷般的手指揪着衣角,目光穿過時空,落在那潮漲潮落之處,答:“他們都過世了,前段時間哥哥剛把我從外面接回家。他……他很忙。”
盧老師一驚。他只知道這孩子是杜家二少,沒想到竟然是私生子!!大概是父母過世,失去了學習的興趣才會考出這種成績。
祖國花園的園丁登時腦補出一個饑寒交迫的少年遊盪在街巷,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被同父異母的哥哥接回家的場景,母愛頓時泛濫,用戀愛寬博的目光送李蕭離開,並叫來班幹部叮囑一番,讓他們好好照顧新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