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喂，是師徒嘛？
《領域》的拜師系統非常坑爹。
首先，它是系統自動匹配；其次，高級玩家到一定等級必須收徒，不然系統會一直騷擾到玩家答應為止，當然，熬到徒弟出師就能解脫；最後，遊戲尊師重道，每個徒弟只能找一個師父，但每個師父卻至少要收大於一的徒弟。
蕭默自從修好面板就不勝其擾，衝動時恨不得黑進遊戲主腦！他可不想當保姆帶着兩個大/麻煩東奔西跑，可是被騷擾這麼久他也有些累了。
好在遊戲還稍微有點人性，師徒關係必須雙方認可才會成立。
蕭默再次收到拜師郵件的時候，掃了眼名字[雲鉞]和[薄陽]，兩男，沒有生僻字不矯情不下流不耍賤，蕭默順手點過。
兩個徒弟安靜不鬧騰，默默玩自己的，從不打擾蕭默。
蕭默回石頭鎮串門，路上遇到玩家被石怪欺負，這個說法並不為過，玩家被困在高聳的石頭頂部一動不敢動，冷硬着臉盯着腳底。《領域》的痛覺只有在建號的時候可以更改，其他時候要花錢洗設置，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雖然不會死，但一定痛得死去活來！
蕭默騎馬經過，玩家也沒找他求助。蕭默騎着馬走了許久，突然想到什麼折回去，果真見那個玩家頭上頂着[雲鉞]二字。
蕭默騎馬打石頭邊繞一圈，仰頭對約莫十八的少年笑道，“沒認出你師父？”
單雲鉞口氣很淡，“我以為你忙着戀愛不想管我。”
“是不想管。”
蕭默拍拍石頭，石頭微微搖晃。石頭就是石怪，如果它不被打死就會裝死，喜歡裝成死物把人引過來，逮住放在頭頂就不動了，性格寂寞，想找個人陪。
“噯，醒醒，我讓我家寵物陪你，不如先放過我徒弟？你看他好不容易到了十五級，還沒見到花花世界就被你困在這裏，多可憐啊。”
石怪睜開眼睛，眼中滾落沙石。
蕭默召喚出蟒蛇，“別委屈，這蟒蛇會吐冰，你這常年缺水的，風吹日晒石皮都裂了，你藏一塊有空了潤潤身體。”
單雲鉞坐在石頂，垂眸看着溫聲細語的落幕。他雖然不常玩遊戲，也知道沒人會這樣好聲好氣和要宰殺的怪說話，就好像把這些獵物當成平等的生命，或者說，那態度更像在面對自己的孩子。
難道真像江湖流傳的那樣？落幕女神心地善良連在遊戲裏都從不殺生，只玩玩PVP刷刷日常談談戀愛。
石怪把單雲鉞放下去，單雲鉞走到蕭默馬旁，想要道謝。蕭默拍拍馬身起駕，留下一句，“行了，廢話不多說，我走了，你自個玩去。”
單雲鉞望着絕塵而去的一人一馬，回頭看着纏在石怪身上當圍脖的蟒蛇，想了想，盤腿在旁邊坐下。
蕭默從石頭鎮回來接寵物，雖然一個召喚就行，但他還是選擇更慎重的方式。因此別的召喚系玩家總在抱怨寵物不忠心總想着逃跑，他卻只想抱怨蟒蛇太粘人，放在寵物空間太久就要鬧。
夜晚的石林里，風吹月露石影搖曳，蕭默停下馬，看着抱着蟒蛇等他的大男孩，揉了揉額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
單雲鉞仰望蕭默，“師父有責任帶徒弟。”
“嘖，真麻煩。”蕭默抱怨着，收回寵物對單雲鉞道，“上來吧。”
單雲鉞腳踩馬鐙，蕭默取出沒有用的馬鞭甩下，單雲鉞接住，蕭默一拽馬鞭把單雲鉞拖上來，兩人一前一後坐着，趁着夜色，奔向主城。
蕭默先帶單雲鉞去馬場買馬，再帶他刷師徒任務和副本。
蕭默想着師父帶徒弟就是讓雲鉞躲在後方老實吃經驗，可雲鉞不這麼想，他一個男孩，怎麼可能理所當然讓女生保護。兩人打師徒擂台，2VS2，哪方徒弟先死則輸。蕭默放出蟒蛇抵擋對手徒弟，自個對付那個師父。雲鉞見對手徒弟騙過蟒蛇，偷襲蕭默後背，不顧倍數差的等級，挺身上前。
叮！小命嗚呼，擂台失敗！
蕭默看向只剩血皮的對手師父，瞟瞟只能給他擦皮的對手徒弟，揉揉額頭，帶着雲鉞二刷，蕭默千叮嚀萬囑咐，雲鉞乖乖躲遠，可每等對手徒弟差點攻向蕭默時，雲鉞又忍不住挺身而出——叮！
結果重複前次！
師徒擂台經驗極多，每天最多能重刷五次，當蕭默接連慘敗幾近崩潰時，終於忍不住拎住雲鉞的后衣領。
“你這根本不是管不住你的手，你是管不住你的心！大男子主義作祟！固執己見！”
“師父。”
雲鉞瞥了眼後頸，還沒誰敢拽他的衣領，視線繞到前方……嗯，低下頭俯視胸前，秀雅女玩家假笑着，咬牙切齒，眸中搖曳的怒火彷彿絢爛的煙花，炸在雲鉞的視網膜中，美不勝收。
“師父。”
“叫魂呢？！”蕭默口氣不好。
“師父你是女的，比我矮，這個姿勢別人會以為你在投懷送抱。”雲鉞說完，瞥了眼周圍指指點點的師徒們，認識落幕的人可不少。
蕭默鬆開手，轉身就走。
雲鉞乖乖跟在後面，不停師父師父地喚着，也不說事。
兩人路過一個淺溪，蕭默直接就淌過去，中間突然頓住，身體歪倒。雲鉞上前扶住，“卡了么？”
“被水草絆了一下。”蕭默揮開雲鉞。
雲鉞瞥了眼淺可見底的溪流，莞爾輕笑，跟了上去，“……師父你真可愛。”
***
季薄陽率先下線，隔壁遊戲倉的單雲鉞還沒出來。
單雲鉞規劃性很強，每日的遊戲時間絕不超過四個小時，今天卻推遲了很久都沒下線。
季薄陽感到枯燥無聊，去書架取下幾本書翻閱，卻看不進去。他坐到窗檯，靜靜望着庭院發獃，腦中思緒盤旋……
大多時候，他想不出活着的理由。能不費吹灰之力習得內容艱深的知識，卻沒有一展所長的抱負。無親無故，缺乏對人際交往的興趣。自從決定封筆，就好像連僅剩的靈魂都抽離……
在季薄陽陷入負面情緒中時，單雲鉞終於出來，季薄陽抬眼，見他嘴角笑意猶存，有些詫異。
單雲鉞坐到季薄陽旁邊，把他拿倒的書擺正，“這麼無聊幹嘛不上線多呆一會？”
“上線也無聊。”
“系統沒分配師父帶你？”
“分配了……”季薄陽垂下眼，“沒怎麼注意。”
“不是要雙方自願？你沒注意就魯莽確認了？”季薄陽沉默着，沒解釋。單雲鉞拍拍他的肩膀，想到什麼，嘴角有了笑意，“你這麼小，不要總是自己把自己困住……這世上總有很多奇遇足以改變你。”
季薄陽唇瓣動了動，又再次抿緊。
一天、一天、一天過去，單雲鉞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耗在《領域》裏，廢寢忘食，引起單家父母側目，單雲鉞這才稍微收斂，但不經意間總是話不過三句就扯到自家師父。
餐桌上，單雲鉞千呼萬喚始出來，單雲霓瞥見他眼角眉梢流瀉的笑意，直翻白眼。
“你那無名氏的師父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葯，能把我自小就出類拔萃不解風情的哥哥大人迷成這德行？哥，雖說我第一次發現你像個普通男孩，可我一點都不替你高興！你要知道自從《領域》關聯現實貨幣，騙裝備騙錢的女孩一抓一大把，不是誰都像女神那樣有素質。”
單雲鉞動了動嘴。
單雲霓趕緊道：“要是還跟你師父有關就別說了。”
單雲鉞閉上嘴巴。
***
季薄陽上線，想到單雲鉞，打開了師徒面板，上面掛着一個總在世界頻道霸屏的風雲人物[落幕]，那次婚禮的衝擊還讓他心有餘悸，拜師系統分配后他鬼使神差地點了確認，卻一直沒有聯繫。
季薄陽盯着望了許久，又再次關上。打開任務欄，上面掛着一堆能讓普通完結嗔目結舌的任務：
【支線】三隻人偶：嘉嘉與他的夥伴們（完成進度3/3，可交）；
【支線】尋找熊泰民的女兒(完成進度1/1，可交)；
【支線】人偶碎屍案：狂暴的春熙（完成進度1/1，可交）；
【支線】聽聽暖暖的故事……（完成進度0/1，不可交）。
季薄陽帶着包裹里的五隻任務物品趕往下一個任務地點。於此同時，一個小將也把消息轉告給正在和雲鉞刷師徒任務的蕭默。
蕭默打開私聊，一個誰也聽不到的聲音響在耳邊，雲鉞看見自家師徒突然沉下臉，唇瓣微動似乎在跟誰私聊，等了片刻，落幕重新掛起笑容過來跟他告辭，道：“我還有個地方要去一趟，任務下次再刷。”
雲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了師父遊戲瞬間失去吸引力，下線去了黑犬公司。
蕭默邊走邊打開師徒面板，掛在雲鉞下面的玩家是薄陽。小將說有個叫“薄陽”的玩家不停接到重要任務，不論怎樣干涉都無法阻止。
蕭默匆忙趕到任務地點，玩家和NPC人偶在花園裏交談。
蕭默讓盯人的小將悄悄下去，沒急着現身，跳到一顆樹上，不遠不近地觀望。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兩人的後腦勺，說話聲也聽不真切。微風拂過他們的衣服，掠過草地，吹響枝頭的樹葉，蕭默把風的數據改成傳聲筒，讓那邊的聲音送到他耳中。
“我的主人丟了，主人的愛人也不知所蹤……”暖暖傷心地回憶過去，絮絮叨叨，季薄陽就安靜地在一邊旁聽。
聽暖暖哭訴完，季薄陽接到下一個任務，【帶暖暖尋找他的主人】線索說去找暖暖的主人的父親的人偶“萌萌”，可能會有消息。季薄陽把暖暖收進包裹，起身走到一棵樹下，仰頭道，“觀望這麼久，該下來吧？”
蕭默眨眨眼，茂密的樹冠把他遮擋的嚴嚴實實，不可能被發現啊。
“我的聽覺比一般人靈敏。”
蕭默這才跳下樹，邊低頭整理裙擺邊道：“我可不是偷聽，做師父的有義務照顧徒弟，我看你總不聯繫我，才打算默默跟在後面保護你的。”
季薄陽怔住，沉默看着落幕……沒想到居然是她。
蕭默抬頭也有些意外，是那個在婚禮上觀禮的男孩！當時賓客滿盈，他唯獨對這個少年印象深刻，還因為走神被衣擺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