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真的只是僕人?
殷童看着面前的淺落,手裏把玩着一隻筆,微笑:“我沒想到淺小姐來得這麼快。”
淺落大大方方一笑,道:“怎麼說也是收了周小姐二十萬塊錢呢,對吧?”她說著又四下看着周圍,試圖從這簡約的設計之中搜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周小姐呢?”
殷童仍舊坐在那裏沒用動,眼睛看着淺落的一舉一動,似乎全然不在意她想要窺視的一切,只是淡淡道:“她么,比較懶。”
說著,又抬頭看着淺落,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來:“淺小姐家裏那隻貓,自己呆在家裏不會寂寞的么?要不我派人去接它,把它送到寵物中心去享受下按摩什麼的?”
淺落毫不在意地擺手道:“她可得呆在家裏面看家呢。”
殷童似乎對那隻貓頗有興趣,進一步詳細道:“淺小姐家的貓還會看家么?這可真是好得很。”
淺落似乎完全沒聽懂她話里的用意,直接跳過了她這個問題,問道:“我想知道,如果周小冥死了,那麼除了周小姐之外,直接受益人是誰?”
殷童手裏的那支高級商務筆轉了轉,道:“很多。”
她說著,放下了筆,身子微微往前傾,手往前一送,和煦道:“淺小姐請坐,我要說的還有很多。”
淺落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早早就放好的凳子,於是坐在她面前。
殷童等她坐好,才說道:“最直接動受益人應該是她的繼父,那個叫龍大頭的三流導演。我想你在電視上也看過這個人了,我只是周家的手下人,對周家的事情沒有什麼資格評價,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周小冥死的那天,正好是龍大頭以周小冥為主角的那部電影首映的日子。”
淺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這樣一來,周小冥的死驚動全國,連帶着牽連了所有與她有關的明星,且不論是否是故意而為之,這件事情簡直是為這部電影的上映做了一個最完美、最到位的營銷!
淺落後背一陣涼。
這個女孩子的死,牽扯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是僅僅是湊巧還好,若是刻意而為之,那豈不是——
只見殷童眼睛裏略帶蔑視地說道:“這麼一來,那票房可算是賺得滿缽……”說到這裏,她抬頭看了一眼淺落,似乎覺得自己這麼做有引導淺落懷疑龍大頭的嫌疑,大概很失態,便住了口,臉上又切換成那種完美的笑容,道:“龍大頭是最直接的,利益再往後算,是周先生的公司。”
淺落看着殷童,覺得這麼精緻到極點的一個女人,是永遠不會“失態”的,所以,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或許殷童是在刻意地引導着自己往這裏想。
或許殷童在懷疑龍大頭?
還是這個意外捲入世家大族勢力範圍中的三流導演,被這個家族忠實的僕人視為替罪羊?
這一切淺落都不能確定,所以就算是她對龍大頭那種外貌根本生不出一絲好感來,她也不能就這麼貿然地把整個事件都歸罪到他身上去。
殷童繼續說道:“其實青風娛樂公司因為運營上的很多問題,已經接近倒閉了,而作為總裁的周路先生雖然運營着很多更大的項目,手頭也有充足的資金,但是明顯打算看着這家公司倒閉——他似乎對此並不在意,或者是說對曾經培養起自己前妻的公司心存芥蒂,這种放任自流的舉動也引起了很多股東的不滿,整個公司矛盾衝突非常尖銳。這件事情出來之後,由於電影回本巨大,甚是還有傳言說可能會獲得獎項的提名,所以在這種特殊階段,大量資金迴流,關注度迅猛上升,可謂是拯救了整個公司。”
淺落聽到這裏,卻忽然道:“商小姐也是青風的管理人員吧,不知道對青風有沒有感情呢?”
殷童本來正在說別的受益人,猛然間聽見這句話,顯然是很意外,然而嘴角卻噙着一絲滿意的笑容:“怎麼,淺小姐是在懷疑我?”
淺落說:“怎麼會,只是我看見你坐在的這個這麼大的辦公室,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殷童微笑道:“這不是我的辦公室,是大小姐的。”說著,她的眼神向那掩上的門瞟了一眼,道:“我在這家公司沒有任何股權,也沒有任何職位——我只是幫着大小姐打理這一切而已。”
淺落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殷童顯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所能操作的一切,都是大小姐給我的,沒有她,我什麼都不是。”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着和煦而自信的微笑,聲音里的溫和帶着一絲蠱惑:“所以——我是為了她而存在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以保護她作為最基礎的出發點;我想得到的一切,也是基於她為最基本的起因——所以我請來淺小姐要做什麼樣的工作,淺小姐明白了么?”
淺落帶着這句近似於宣告主權的話,以及這句話帶來的失落的心情,從頂樓大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鎩羽而歸,一層層乘電梯直至底層,坐到了公司小職員的位置上,耳畔還飄着殷童說過的話:
“這公司里的每一個人,都從二小姐的死中收益,所以你在沒有得到真相之前,永遠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所以請你,務必要將自己的身份保密。”
務必將自己的身份保密。淺落失望地坐在了位置上,接過主管秘書給的一系列資料,然後沉重地想着——
作為案件最直接的調查人,她竟然慫到連案情都不能問,更別說她接過那些資料的同時,還接過了對方的臉色和一通訓斥。
“第一天上班就讓上司去給你拿東西,你架子夠大啊?還是說你九年義務教育不足以讓你把資料室找着?”
淺落連聲諾諾,在心裏把這個秘書和殷童一起罵了個半死。
老娘沒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怎麼了!九年義務教育了不起么?老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歷史經緯無一不通,生下來靈性高出你們這幫蠢貨一大截兒,近能看過去遠能觀未來,手裏一把桃木劍降了多少厲鬼,你個小秘書和我凶個蛋啊!
你們大老闆繼承人還有事兒求我呢!
淺落在心裏發泄一通之後,開始埋頭打字。
淺落這才發現殷童給自己的工作非常不同尋常——資料錄入者,手裏過公司大大小小的資料,從人事部的學歷簡歷到公司大小事情記錄,甚至有很多明星的情史都能搞到手,彷彿當初殷童設立這個職位就是在為了今天做準備一樣,整個公司源源不斷的各種信息,竟然都會從她這個小職員里過。
這麼小的一個職位,竟然能掌管整個公司所有的信息?
這也太牛逼了吧?
淺落手裏拿着那些資料的時候,心裏一滯,轉念即想到——
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別家任何公司有這麼一個流程,甚是從最基礎的道義上看,這麼整理錄入別人的私隱根本不道義,然而她剛才來之前,很顯然這個公司龐大的資料不可能由她自己整理,顯然還有很多這樣的打字員,而整理出來的一切文字信息——
都會落到殷童手裏。
淺落開始深深地疑惑起來了。
這麼大的公司,來了這樣就,上層竟然一個都沒有露面,而很明顯在這裏掌管一切權利的,卻是一個繼承人身邊的僕人么?
什麼樣的僕人能有這麼大的權利?
淺落甩掉這些沉重的念頭,繼而又想到:不過這僕人可真夠忠心的呵呵呵……
“我是為了她而存在的。”
這可真夠——肉麻的。淺落想着。她正走着神,忽然之間注意力落到手頭的一份資料上,剎那間,注意力就被資料上的一切死死地釘住,無法轉開目光了。
卓紫彤,女,二十七歲。
以及一張淺落曾經見過的女明星的照片。
這是一張死亡資料,也不知道殷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拿到公安局的屍檢報告的復件,而死亡的時間,竟然就是在昨天晚上!
淺落大驚,這種事情為什麼沒有上新聞?
一家公司,竟然連着兩個女星死亡,這是什麼樣的巧合?
或者,根本不是巧合吧!
為了確認,淺落匆匆忙忙打開手機翻看了昨天的新聞,發現這件事情目前為止竟然被保護得非常好!
淺落拿起屍檢報告匆匆看了一眼,這麼快的時間,公安局哪裏有這種效率?
淺落這一看才定下心來,這並不是公安局裏的保密文件,而是曾經從事這一行的偵探在警察到來之前做的一系列最基本的初步檢查,因為曾經是法醫,所以對大致的情況按照習慣做了報告——
然而,殷童到底是什麼人,能在警察到來之前就把私家偵探叫到現場?
她正處在一種震驚之中,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叫了一聲:“小姐。”
淺落趕忙抬頭。
只見那個人穿着很平常的一身休閑裝,此刻正對着她說:“總監有事找你。”
淺落有點疑惑:“啊?哪個總監?”
那人手裏提着一個包,似乎有點不安地沖她笑了笑,語速快得讓人有點跟不上節奏:“就是二樓左邊盡頭辦公室里的那個,快去吧,你不是新來的么?”
淺落只得放下手裏的東西,向樓上去了,心裏還在想着剛才的事情。
而她沒有看到的是,那個人和她說完后,就一直緊張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而另一個人此刻迅速地從懷裏掏出手機,對着桌子上的那份調查報告迅速拍了幾下,揣入懷裏,將報告匆匆放好,兩個人就快步走出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