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許曉艾低着頭，全神貫注地盯着手中的診斷書。
她如同石像一般站在車水馬龍，人流不息的醫院門口，並且保持這個動作已經整整一小時了。
半晌，許曉艾突然一笑。
她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方才還晴空萬里的，突然就颳起了大風，毫無徵兆地下起了大雨。
許曉艾慢悠悠地順着馬路朝前走。
橫過行人路，轉過街角，她在一家律師事務所門口停了下來。
靜立片刻，她推開了玻璃門。
前台小妹抬起頭，驚訝地看到一個全身濕透了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
“請問，您有什麼事？”小妹試探着問道。
許曉艾說道，“……給我找個律師。女的，會打離婚官司的。”
一小時以後。
“方律師，這件事……我就全權委託給你了。”許曉艾說道。
中年女律師扶了扶眼鏡，說道，“放心吧許小姐，雖然您已經和陸智俊先生簽下了離婚協議，但還是有機會把財產追回來的，我有這個把握。”
許曉艾笑了笑，轉身離開。
方律師看着渾身濕透的她，想了想，還是叫住了她，“許小姐！”
許曉艾回過頭看着她。
方律師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趕緊回去把濕衣服換了吧……年輕的時候不注意，將來年紀大了容易患風濕病。”
許曉艾朝着女律師微微一笑。
“謝謝。”
離開律師事務所，許曉艾上了公交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僑福新村。
公交車靠站，停車。
許曉艾下了車，徑直走進了小區門口的一家雜貨店。
“曉艾來了啊……好久不見你了！”中年老闆娘一見許曉艾就迎了上來，還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哎，不是我說，你也該管管你家陸智俊了！喏，剛才我還看到智俊帶着個濃妝艷抹的小妖精回去了……雖然說世上的男人沒一個靠得住的，但他也太囂張了吧……”
許曉艾在雜物店裏打量了半天，最後看中了一條擀麵杖。
她掏出十塊錢遞給老闆娘。
老闆娘咽下了方才還沒說完的話，補充道，“這個要十五……”
許曉艾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濕漉漉的五塊錢，放在櫃枱上。
她拿了擀麵杖就走。
僑福新村三期，A16單元504房。
許曉艾不依不饒地開始敲門。
“誰？誰啊……”從門縫裏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許曉艾沒說話，從敲門改成了砸門。
門開了。
許曉艾拿着擀麵杖就朝着開門的人揮了過去。
“……啊！”
陸智俊冷不防地被打中了肩膀，痛呼了起來。
他正要發火，卻猛地發現來人竟是……自己的妻子！
不，前妻。
陸智俊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許曉艾手裏的擀麵杖又急又重地擊打在陸智俊的身上！
一個不吭聲的打，一個沉默的捱……
直到一個高亢的女聲尖叫了起來，才打破了這怪異的謚靜。
“許曉艾！你，你這個瘋子！”白美美畏畏縮縮地躲在門后尖叫了起來。
許曉艾冷冷地看了白美美一眼，卻陡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量，還死命地用擀麵杖開始擊打陸智俊的腰，腿等處。
陸智俊有些捱不住，悶哼了一聲！
白美美急了，罵道，“……喂！許曉艾，你還要不要臉了！”
她一句話沒說完，許曉艾拿着擀麵杖就“咚”的一聲狠狠地砸在了門上！
白美美正好躲在門后，從門板上發出的巨大的響聲嚇得她失聲尖叫了起來……
陸智俊急忙上前抱住了許曉艾。
“曉艾！你有氣衝著我來……美美她，她……”
陸智俊意在拖住許曉艾。
可在白美美看來，陸智俊和他的前妻又抱在了一起……
急怒交加的白美美口不擇言地罵了起來，“許曉艾你這個賤人！你到底要不要臉？我告訴你，你和智俊哥已經是過去式了……你不勾引男人會死啊？見過賤的沒見過你這麼賤的……”
許曉艾一伸手就揪住了白美美的頭髮！
陸智俊急道，“曉艾！美美她懷了孕，你，你……”
他害怕許曉艾傷害白美美，抱住了許曉艾的腰就死命地把她往後面拖；可許曉艾的手又抓着白美美的頭髮……三個人扭成一團拉拉扯扯。
也不知怎麼的，白美美突然“啊”的尖叫了一聲，失足滾下了樓梯！
許曉艾喘着粗氣安靜了下來。
陸智俊呆愣愣地看着在樓梯上翻滾哀嚎着的白美美。
“美美！”
陸智俊怒吼了一聲，跑下了樓梯，扶起了慘叫不已的白美美。
他看着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白美美，氣得滿面通紅，“許曉艾！要是美美肚裏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
許曉艾站在504門口，倚着牆，有些喘。
看着陸智俊氣急敗壞的模樣，她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的話。
“沒事兒，我償命給你。”
她把擀麵杖夾在胳肢窩裏，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了煙和打火機——打火機大約是被雨淋濕了，她連打了好幾次才打着火，點着了煙。
陸智俊一滯。
他連忙播出了急救電話。
“智俊哥，我，我要去華福醫院。”白美美哭得上下不接下氣的。
陸智俊心疼地哄她道，“好，好……呆會兒救護車來了，咱們就去華福醫院……”
許曉艾笑笑，修長的手指夾着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良久，她緩緩地吐了個煙圈出來。
陸智俊看着眼前陌生的許曉艾，眼神複雜。
三人僵持着，一直到救護車趕到。
許曉艾也跟着他們去了醫院。
一到華福醫院，白美美就嚷着要找表姐劉芹。
劉芹是華福醫院婦產科的主任醫師。
可不管是接診的醫生還是護士，都沒有人回應白美美的要求，只是一昧地問着陸智俊關於白美美的情況。
陸智俊一面安撫着慌亂的白美美，一面簡潔地回答道，“我，我女朋友……懷孕三個月了……剛才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醫生和護士一聽，絲毫不敢怠慢，把白美美抬上了移動手術床之後，就飛快地推着她進了手術室，反手關上了門。
陸智俊焦慮又緊張地盯着手術室的門。
半晌，他的視線突然落在了許曉艾的身上。
許曉艾朝他笑了笑，摸了一支煙出來，遞給他。
陸智俊冷冷地盯着她。
許曉艾見他不接，便將那煙含在了自己的嘴裏，用打火機嫻熟地打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陸智俊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許曉艾吐盡了裊裊煙霧，舔了舔嘴唇才反問道，“在這種時候，你不是更應該關心你女朋友肚裏的孩子嗎？”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推開了。
“白美美家屬？”一個戴着口罩的女護士大聲叫嚷了起來。
陸智俊連忙應了一聲。
女護士柳眉倒豎，不高興地說道，“白美美根本沒有懷孕！不要亂說哈！她體表也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如果想做全身檢查的話，先去急診科找醫生開CT單先交錢……”
陸智俊一滯。
“沒有懷孕？怎麼可能……我女朋友是婦產科主任劉芹的表妹，她從剛懷孕起，就一直在劉醫生這裏做產檢的，你……”
女護士盯着陸智俊，說道，“劉芹涉嫌瀆職和故意傷害罪，下午已經被公安局的人帶走了……如果你女朋友也是劉芹的患者，最好……咦？剛你說……白美美是劉芹的表妹？”
陸智俊的腦子一片空白。
劉芹犯罪了？美美她……沒有懷孕？
這時，女護士突然看到正在一旁抽煙的許曉艾，更加不高興了，“哎！你怎麼能在這裏抽煙？到底還有沒有素質了？這麼大的禁煙標誌沒看到嗎？”
許曉艾看了看手裏的煙，朝護士笑了笑，說道，“慶祝一下！”
女護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許曉艾走到垃圾桶旁，將煙蒂按熄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盅里。
陸智俊還獃獃地坐在長椅上。
許曉艾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