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突破
別人的修鍊都是酷帥狂霸拽到要不要的,不是刀仙劍仙恨不得把天都捅個窟窿,至少也畫個符布個陣練點丹鬧出些轟轟烈烈放煙花一般熱鬧的效果。到了顧長清這裏,修鍊卻是為了增加魅力點,方便娶個漂亮媳婦兒。
好吧,娶媳婦挺關鍵的,但他他他目前還真的還沒想要求娶狐族第一美女什麼的呀。吃點生肉他都適應了幾天,一想到對着一隻狐狸醬醬釀釀,顧長清的臉都綠了。畫面太美不敢深思。
於是從狐媽科普了修鍊的用處后,他只覺得萬念俱灰。但沮喪也沒有用,解釋完之後,狐媽便開始詳細說明修鍊方法,督促兩隻小狐狸練習。
入門修鍊方法倒是不難,大概就是保持一個固定的姿勢不動,凝神靜氣屏息斂神地待在月光下曬月亮,據說要達到能夠吸收月之精華,感受到月光在體內遊走的狀態。
有點神秘有點玄乎,長清聽着覺得像原來世界的道家修鍊法門,估計這就相當於狐族的打坐了。他原來跟着師父習練清玄功法,包括內力、拳法、劍法,第一步也強調基本功,其中不少和道家功法相通,倒是不難理解個中境界。
在狐爸的指點下,他保持着一個四肢似伏非伏的姿勢,尾巴高高豎起,感到四肢一點點傳來酸酸麻麻脹脹的感覺,鬱悶地想,只是我到底為什麼要提高自己的魅惑指數啊?我只想要陽剛一點帥一點,一點都不想誘人一點呀。
難怪原來的世界都稱狐狸精擅長美人計呢,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呀,狐狸一族真的修鍊魅惑術來着。顧長清一邊修鍊一邊胡思亂想,突然想到以前浮光掠影瞟過的一些書名諸如《絕世妖妃》《狐色添香》《魅惑狐王妃》之類的,頓時覺得被囧到了,一張小狐臉皺成一團。
不知為何,他囧囧有神地想到了小賤楊軻,每天攬鏡自照有沒有晒黑有沒有長痘,故意翹個蘭花指掐着嗓子說話,還愛微微低頭故意讓眼神從黑框眼鏡後頭似露非露那麼一點點……想像把自己的臉換成楊軻的造型,頓時一陣哆嗦,感覺要嚇尿了。(這娃沒有分清娘炮和魅惑的區別~)
但是按狐媽的說法,修鍊不光是增加魅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延長壽命。這個實在太要緊了,顧長清可不希望自己活個十來年就掛掉了,於是立刻收斂心神,一心一意地感受起身體的變化來。
不知過了多久,四肢越來越酸,尾巴也越來越沉,長清艱難地維持着身體的平衡,盡量保持一動不動。
似乎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四肢漸漸開始哆嗦起來,接着整個身體都還是顫抖起來,活像一片風中飄搖的樹葉。汗一層一層往外滲,但身上有厚厚的一層毛,感覺像是大夏天穿了厚毛衣一樣彆扭。顧長清以前一直以為狐狸跟狗一樣,是通過吐舌頭散熱的,沒想到身上也會出那麼多汗。感覺毛已經全部被打濕了,凌亂地貼在身上,而汗則依舊如雨下,一點點順着四肢滲到地上。
然而他始終連所謂的“月之精華”的一根毛都沒有摸到。顧長清心裏微微有點着急了。
按理說,不管多麼玄之又玄的功法,入門往往並不難,難的是一步步提升的過程,這要看悟性、毅力以及相應的機緣。狐爸狐媽也證實了現在他們練的功法並不難,白狐一族所有的成員其實都天生就會,稍稍一經點撥便明白了。一旦開始修鍊,立刻便暢通無阻。
顧長清當初練清玄功法,入門基礎也不過半小時就理解了其中關竅,剩下的不過是通過不斷的糾正和苦練來強化身體記憶。
偏偏現在似乎行不通了。他感到自己似乎渾身都被什麼堵着,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始終和外界隔了一層什麼東西,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憑自己的意識打破那層桎梏。
連什麼都還半明白不明白的長尾也很快就順利找到了那種近似入定的感覺,雖然只維持了短短兩三分鐘,年紀尚小的他就撲通一下伏倒在地上,撒潑打滾表示太累了今天說什麼也不幹了。但有那麼一小段時間,顧長清明顯感覺到他在自己身邊一下子安靜下來,氣息無比澄澈,幾乎和拂過山間的微風一般柔和了。
只有自己……到底問題出在哪裏呢?不夠安定嗎?應該不會,有好長一段時間,自己都保持了曾經練功時養成的絕對空靈的狀態。
狐爸狐媽正閉目修鍊,聽到動靜微微睜了睜眼睛,有些無奈地看了開始鬧騰了的長尾一眼,又繼續專心修鍊了。
顧長清心中微微一動。看狐爸狐媽的意思,似乎並沒有要求自己和長尾馬上練得多麼好,只是看自己前一陣沒精打采所以提前帶着入門,所以一時不專心練也沒多大關係。
他從來沒接受過這種小孩子的被寵溺的待遇,一時間反而有點不適應了。
又過了一會兒,顧長清始終沒感覺到那語焉不詳的“月光在體內遊走”的狀態,不由地有些煩躁又有些着急起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轉了個遍,突發奇想:如果以白狐的身體,練習自己原來已經掌握的清玄功法,會有什麼效果呢?
看一眼狐爸狐媽,他決定利用一下小孩子任性的權利,於是自以為悄悄地收起了狐族修鍊的架勢。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平穩一下呼吸,嘗試着兩條後腿分開,人立而起,兩條前腿虛虛地抱圓,放在胸前,擺了個不倫不類的渾元樁。
小狐狸的後肢還沒有多少力量,顧長清踉踉蹌蹌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掌握了平衡,頗有點風雨飄搖的意思。
一直留了點意識關注兩隻小狐狸的狐爸狐媽:“……”
狐媽以眼神示意狐爸:“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狐爸以眼神安慰狐媽:“大概上次被嚇得有點行為障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慢慢應該就會恢復了。”
顧長清站了一會兒,覺得後腿軟得像麵條,抖抖抖抖導致整個身體都像犯了羊癲瘋一樣,卻始終沒有感覺到體內真氣,又咬牙堅持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向前栽倒在地上。下巴重重地磕在石頭上,有點疼。
他眼含熱淚地默念: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心中念了幾遍,顧長清便又恢復了元氣。捏了捏小爪子,失敗是成功之母,成功如果來得太容易那還不滿世界都是一代宗師了?一招不行,再試試另一招嘛,不知道打坐管不管用。
於是一屁股坐起來,兩條後腿一條架在另一條上,現在的狀態雙盤好像有點困難,單盤完全沒問題嘛咩哈哈哈,前腿就虛虛地搭着好了,意思意思啦,我果然是狐族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天才。
狐爸狐媽:“……”
為什麼兒子換來換去,都是這麼……坦蕩蕩的姿勢呢?囧……
狐媽憂心忡忡,狐爸默默以眼神表示安慰,雖然他自己也不確定起來,兒子不會真嚇出永久性毛病了吧?
最後,打坐也以失敗告終了。被看不下去的狐媽叼回窩裏時,顧長清的兩條後腿連同屁屁都失去了知覺,不久后則變成鑽心的麻癢感。他在地上來回地蹭,內心的小人也是滿地打滾。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試驗的過程往往是慘烈的,結局則未可知。加油吧,少年。
接下去的幾個晚上,狐爸狐媽依然拉着兩隻小狐狸修練。一周之後,長尾慢慢地能夠入定十到十五分鐘了,顧長清則依舊鍥而不捨地各種折騰。
把各種所知的入門功法試了一遍后,顧長清最終發現,自己的以往經驗,確實完全不管用了。他趴在冰涼的石面上,一時間近乎有些惶恐。其實他試驗的同時,也不是沒有認真嘗試狐爸狐媽的修鍊方法,而且至少時間上比長尾花得多得多,專註度也自認不會比長尾差,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感覺。
本來還覺得可以慢慢來,卻發現一向懵懂的長尾修鍊也漸入佳境了,只有他一個人在一直不停地原地踏步轉圈圈,頓時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從心底升起來。
他想,我到底屬於什麼呢?白狐?似乎自己並沒有繼承他們這一族的修鍊本能。人?可自己已經找不到什麼為人的依據。只有一點虛無縹緲的思想,還在執着地懷念着曾經為人的日子。月光溫柔地灑下來,不管什麼時候,它總是那麼清冷地遙遙地照着世間萬物,可它還是曾經照過自己的那一輪嗎?或者說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其實誰都說不分明呢?
頭頂突然傳來溫溫的熱度,顧長清抬起有些空茫的眼睛,然後就看到了狐爸狐媽擔心的眼神,狐爸正溫柔地舔舐着自己的頭毛。空蕩蕩的心中一熱,沖他們搖搖頭表示沒事,他咬咬牙繼續爬起來,按狐爸狐媽最初教的入門方法,擺出了一個似伏非伏的姿勢。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四肢又開始漸漸地哆嗦起來,卻依舊沒有什麼入定的感覺。顧長清想,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呢?
世上修行之法形形□□,概括起來卻不過兩種:一種是向外追求與萬化合一,一種是向內找到本源之氣。顧長清覺得自己明明完全能夠理解狐族的修鍊方法,是一種向外追求天地之精華融於己身的感覺,奈何身體卻完全找不着感覺。
難道是這具身體瘀滯得特別厲害?並不像啊,一定有什麼,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或者說,是自己思慮過多的緣故?
漸漸地感覺就要堅持不住,顧長清一咬牙,開始在心裏默默地背人體穴位圖,這是當初他做入門功法時常用的一招,可以有效忽視身體上傳來的酸痛感。
百會,后頂……風府,啞門,大椎……身柱,神道,靈台……中樞,脊中,懸樞,命門……長強。督脈結束了,再背背任脈吧。承漿,廉泉,天突,璇璣,華蓋……水分,神闕,陰交,氣海,石門……
一邊想像着人體,一邊默默地背着,突然顧長清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身上竟然有東西緩緩流動起來。是氣!原本在脈絡中凝滯不動的氣血,隨着自己背着的穴位,一點一點流轉開來,任督二脈,然後緩緩地到了手足(現在只有四肢了),漸漸地竟然非常艱難地完成了一個循環!
白狐一族的修鍊姿勢,加上人間的修鍊方法,他竟然誤打誤撞地練出了氣感。大喜之下,顧長清立刻閉目凝神,開始緩緩引導體內氣血的走向。
白狐夫婦一輪修鍊完畢,正打算叼兩個小兒子回去休息,突然愣了一下:長清靜靜地伏在那兒,眼睛微閉,身上隱隱有光華流動,似乎有一束明亮的月光突然流淌到了他的身上。
互相對望了一眼,白狐夫婦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帶着不明就裏的長尾先回去了。
長清引導着真氣在體內遊走了兩圈,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直感覺通身舒暢。毛毛上有些黏黏的東西,似乎是剛剛排出來的雜質,明天一定要找個水潭好好洗一洗。
這麼想着抬頭一看,忽然愣了愣,月亮已經慢慢沉了下去,東方開始微微發白,竟然一晚上就這麼過去了。但他覺得自穿越之後,自己就沒這麼神清氣爽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五感都靈敏了不少,似乎遠處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入眼入耳。一枚黃澄澄的果子熟透了,清風一吹便“咚”地一聲順勢從枝頭掉落在地。樹底下一隻正吃草地野兔敏銳地豎起耳朵,支起上身看了一圈,見沒什麼危險又放心地低下頭去。它身後不遠處,一條小小的青蛇正從洞中探出腦袋……
世界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