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四章
肯特郡的煉鐵業十分發達。
巴德利·霍爾聽說了查爾斯和凱洛琳要和達西一起去肯特郡后，來信上就寫了希望他們去工廠裏面看看，要知道凱洛琳所說的那些關於零件的改良生產已經着手運營了，巴德利的動作很快，所以查爾斯對他的評價也越來越好。
別看他花心，這個男爵還滿靠譜的嘛_(:зゝ∠)_
於是順理成章的，查爾斯提出了要去工廠里看看。
費茨威廉上校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凱洛琳，“賓利小姐呢？也要去嗎？那會不會太無趣了？要知道年輕的小姐們可都是對此敬而遠之的。”說著，他聳了聳肩膀，“好吧，雖然我對這方面的了解也不多。”
所以，她不是年輕的小姐了。
凱洛琳抽了抽嘴角，表示自己沒關係，她很樂意陪着先生們一起去那邊。
達西盯了她一會兒，又移開了視線，說，“那麼，我們就去煉鐵廠看一看吧。”
羅新斯沒有宴會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閑着的，偶爾嘉芙蓮·德·包爾夫人會讓達西和費茨威廉上校去陪陪她，實質上是和安妮·德·包爾小姐培養一下感情。
肯特郡的東部有很多的煉鐵廠煤礦廠，一般都是聚集在一起的，附近有水源，做工廠十分的方便。
而這次的路線是費茨威廉上校規劃的，他對這邊還算熟悉。
“霍普金斯先生的工廠已經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了，算是經營的很不錯的工廠，聽他說會有許多的訂單，繁忙的時候，一個季度會有幾十個廠家來預定……”
費茨威廉上校邊走邊說，霍普金斯先生是他結識的老友，是肯特郡新晉的商人，在做生意上是一把好手。
當他們來到工廠門口的時候，卻發現被形容成“十分有條理十分火爆”的工廠，現在去一片蕭條。
不，不能說蕭條吧，因為從攔住的鐵門裏依稀能看到坐在地上或者蹲在牆角的人。
凱洛琳和查爾斯面面相覷，這到底出了什麼事？
達西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和費茨威廉上校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到了和自己同樣的內容——罷工？
看起來是的。
十九世紀初，英國的工業和城市化迅速發展，隨之而來的也是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環境污染，比如社會分配不公引起的貧富差距。
最初的時候變現的還不是很明顯，隨着資產階級的發展，這種問題日益嚴重，尤其是在一些某種產業十分發達或者競爭力特別鮮明的地方，就會產生小地區的貧富差距拉大。
工人階級日益貧窮，受到剝削與壓迫，不斷的被壓榨勞動力，延長勞動時間。因此，窮的越窮，富的越富，自然而然，工人們對此會不滿，無論是暴動還是罷工都是遲早的問題。
霍普金斯先生的工廠顯然也不例外，發生這樣的問題，根本原因在社會，而不是個人。
費茨威廉上校見狀，難得的閉緊了他那張巧舌如簧的嘴，在原地躊躇了一下，達西問出了他想問的話，“還進去嗎？”
話是向著凱洛琳開口的，她拿不準注意，只好把目光投降了查爾斯，請求自家哥哥的支援。
查爾斯乾笑了一聲，“我覺得還是不要了吧？”
費茨威廉上校深有感觸，他立刻點頭，“的確，既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進去了——不如走吧？”
話音剛落，前腳還沒走，工廠的門就被打開了，霍普斯金先生的女兒走了出來，她眼神從達西的身上滑到查爾斯的身上，忽略了凱洛琳，最後看向了費茨威廉上校，“您好先生，您是家父的朋友。我是吉娜·霍普金斯，老霍普金斯先生是我的父親。”
“額，你好，Ms.Hopkins[1]。”費茨威廉上校有些尷尬，他說的話恐怕已經被這位小姐聽見了，“霍普金斯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我是說，是霍普金斯先生讓你在這裏等我們的嗎？”
“抱歉讓您失望了。”吉娜·霍普金斯小姐歉意的笑了笑，“工廠的情況恐怕各位已經看見了，這樣的罷工已經持續了將近半個月了，工廠的損失慘重，父親病倒了。”
她說起這些話微微皺起了眉頭，臉上的表情應該定格在了“難過”和“無奈”之間，可是怎麼看怎麼奇怪。
凱洛琳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她總感覺這位吉娜小姐有古怪，平心而論，如果是她，她不可能是這樣的表情——順帶一說，霍普金斯小姐一點都不為此而着急。
“哦！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查爾斯輕呼，“請問，霍普金斯先生還好嗎？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吉娜搖搖頭，“父親他，不是很好……”
費茨威廉上校一愣，有些驚訝，明明他寫信給對方的時候，他還說自己會好好接待他們，可出現在工廠門口的卻是他的女兒……？
“那可太不幸了！”查爾斯有些悲傷的嘆了口氣，他很容易就將別人的情感移植到自己的身上，所謂感同身受，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凱洛琳和達西都默不作聲，前者是因為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覺吉娜·霍普金斯小姐不是很待見自己——明明她們是第一次見面，不是嗎？
而後者，則是一貫的冷漠和事不關己。
“那麼，我們可以去拜訪他嗎？要知道我和霍普金斯先生可是好友，病成這樣還不告訴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費茨威廉上校想了想，對着吉娜提議。
女人愣了愣，想也不想遂即搖頭拒絕，“不用了我想，家父的病可不容易見客，先生們，小姐，你們來這裏是……？”
凱洛琳來不及阻止，查爾斯就傻乎乎的全部脫出，“啊，我們今天其實是來工廠參觀的，霍普金斯先生和費茨威廉上校早就說好了，但是，我沒有想到，今天來到這回看到……唔，這樣的局面？”
為什麼霍普金斯先生在信裏面隻字不提？查爾斯心裏面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後又拋到腦後，算了，想太多會累。
吉娜·霍普金斯一聽，明白的點點頭，“可能是希望你們來看看這裏的情況，因為太艱巨了，如果能夠將這工廠轉手賣出去，或者找到合作者都是可行的方案吧？”她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達西，後者皺起了眉頭，“那麼，先生們，小姐，請允許我帶路來參觀這裏。”
她率先走進了工廠裏面，凱洛琳緊隨其後，然後是查爾斯和費茨威廉上校，達西先生落在了最後。
一路走過去，凱洛琳汗毛都豎了起來了，不為其他，你試試被一群餓狼一般的眼神盯住是什麼感覺，而且裏面還有不少憤怒的、仇視的，甚至能感覺一不留神就會被殺死的眼神。
這些都來自於蹲在牆角的工人，可以看出，現在階級矛盾是最主要的矛盾，凱洛琳能想像無論是哪個穿着光鮮亮麗衣服的人從他們面前經過，都會受到同樣的待遇。
霍普金斯先生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凱洛琳的疑惑似乎傳到了費茨威廉上校那裏，他掃視了一下四周，搓了搓自己發冷的胳膊，“霍普金斯最近不是說他還好嗎？我們很久沒聯繫了，難道是生疏了，他不願意告訴我實情？”
費茨威廉沒有騙人，他的那封信是達西也看過的。
只不過現在……他皺着眉看到那些工人們眼神，被侵犯了利益的人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他想到了倫敦東區，臉色變了變，加快了腳步走到凱洛琳·賓利的身邊，為她擋去了那些惱人的目光。
凱洛琳感受到旁邊的陰影，微微扭過頭，她看到了達西先生下巴硬朗的弧線，以及微微的胡茬，青棕色，有種莫名誘惑的感覺在裏面。
她立刻收回目光，覺得臉上一陣火辣，於是連忙找話題，接下了費茨威廉上校的話茬，“話是這麼說，可能是他不想讓你知道呢？你們不是朋友嗎？和朋友之間也不會什麼話都說吧？”
報喜不報憂，沒聽說過嗎？
可是英國並沒有這樣的習慣，於是查爾斯反駁，“不會吧？我總覺得裏面有什麼事情被忽略了，不過這都不是問題……眼下的重點是，參觀工廠。”
達西淡淡的開口，“那麼，沒有了工人的工廠，剩下的只是機器吧？”他話里的意思很明確了，沒有工人，只有機器的工廠，還參觀個屁啊！
好吧，達西先生不會這麼粗俗_(:зゝ∠)_
凱洛琳目光游移了一下，打量着四周，有幾個機器還在轉着，看樣子還是會有人操作的，雖然人員不一定是工人，而其他的機器，上面已經有了灰塵，看樣子這個吉娜·霍普金斯小姐沒有騙他們。這工廠被閑置的時間恐怕也就是差不多半個多月了，工人們的罷工並沒有使他們得到應有的報酬，甚至工廠的主人還沒有做出表態。
所以才會有那樣怨恨的目光。
想到也許這些人的背後還肩負着難以解脫的責任，父母孩子，都是他們需要負責的人，
這麼想着，凱洛琳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對上了剛才那些人的眼睛。
果然，裏面的東西複雜的讓人心驚。
然後她聽到了費茨威廉上校感嘆，“他還那樣年輕，有大把的時間享受生活，真希望疾病趕緊離開霍普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