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43

好亮。太亮了。

阿波妮斯覺得這些過亮的銀光讓她睡得非常不舒服。她想睜開眼睛，可是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就像在做一個夢——阿波妮斯發現，自己竟然突然就可以活動了。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裏有着非常美麗的景色，就像是個美的出奇的花園；但是出了這花園，周圍則是一片餓殍滿地，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和腐朽。

“阿波妮斯，阿波妮斯……”有人在呼喚她。可是阿波妮斯四處張望，卻也沒有看到呼喚她的人。

“阿波妮斯，我一定要找到你……”那個人還在呼喚，可是阿波妮斯不知道那是誰。

她環視四周，卻什麼都看不清。一切的一切，彷彿都籠罩在迷霧之中，而她處在這迷霧的中心，無法知道這周圍的環境。

她突然發現，前面有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阿波妮斯靠近，卻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相貌的時候愣住了。

那是一個高瘦的男神。他有着一頭長長的黑髮，身穿黑色衣袍，周身散發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把他籠罩在最中央——可是有什麼東西似乎模糊了阿波妮斯的視線，她看不清他。

那男神回過頭來了。阿波妮斯一驚，就想逃脫——卻被他那張臉弄得吃了一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那不是……！

“……殿下！阿波妮斯殿下！”

“阿波妮斯殿下！”

在一連串的呼喊聲中，阿波妮斯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她眯了一會兒眼睛，才回過神來，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

這是她的神廟。現在在她面前的，除了一位看衣着打扮明顯是她女祭司的姑娘之外，另外兩位女神都是她認識的。

她們是達芙妮和克呂提厄。

“阿波妮斯殿下，您終於醒過來了。”克呂提厄那頭淺金色的長發一下子就映入了阿波妮斯的眼帘，並且似乎因為她的蘇醒而顯得更加耀眼了一些。女神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讓一向對女神和仙女們憐惜有加的阿波妮斯看着心疼不已。

“我沒事了，別哭，克呂提厄。”阿波妮斯伸出手去想要擦拭她臉上的眼淚，“你看，我現在好好的。”

阿波妮斯是知道克呂提厄對自己的戀慕的，也依舊記得當初她對她做過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不會原諒克呂提厄，甚至會不再允許她接近自己，但是……既然她進得了自己的神廟，那就證明，她已經不會再做傷害她的事情了。

在阿波妮斯“死去”的這段時間裏，按照他們的約定，阿波妮斯的神廟是由她最親近的神——也就是阿爾緹斯和勒托共同管理。因為勒托是她的生母，而阿爾緹斯又跟她關係不一般，並且他們都是光明神，所以在阿波妮斯的授權下，阿爾緹斯也是除了她和勒托之外唯一有權管理她的神廟的神。

而達芙妮——一開始的時候，這位總是對阿波妮斯掛着一臉討厭表情的女神露出了非常欣喜的神情，看起來她對阿波妮斯的蘇醒也很開心。

可是當阿波妮斯的視線轉回她的臉上的時候，達芙妮卻重新恢復了那種讓人看了心情複雜的表情——不過阿波妮斯並沒有跟她計較太多，而她在看到達芙妮的表情的時候還似乎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盯着達芙妮看的她臉紅了才轉開視線。

“阿波妮斯殿下！”因為發現了阿波妮斯一直盯着達芙妮看，克呂提厄很不滿地叫了她一聲。太陽女神轉過頭來，看到小女神這種氣鼓鼓但是非常可愛的表情，一個沒控制住笑了出來。

阿波妮斯的笑聲一秒鐘惹毛了克呂提厄。小小的向日葵神女誤以為自己的女神在嘲笑自己，惱羞成怒地轉身就走。阿波妮斯剛剛蘇醒，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克呂提厄的衣擺的時候，身子一歪，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一樣。

這時，站在阿波妮斯身後，原本打算離開的達芙妮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嚇得急忙過去扶住了看起來差點就要掉下去的阿波妮斯。金髮藍眼的女神扭過頭來，沖達芙妮露出一個傻笑。面對阿波妮斯一向沒什麼表情的達芙妮看到她這樣，嫌棄地撇了撇嘴，但還是把她扶着好好躺了回去。

似乎就是為了讓阿波妮斯休息好，達芙妮和克呂提厄一整天都圍在她的身邊，甚至連神廟都沒有出。而阿波妮斯的女祭司卡珊德拉則也是一直陪護在一旁，不曾遠離。

“我沒什麼事了，你們去休息吧。”到了晚上，見他們三個依然沒有離開去休息，阿波妮斯就這樣說道，“特別是你，克呂提厄——聽說你的丈夫正在神廟外等你？”

“丈夫？”達芙妮和卡珊德拉愕然，“那個男人是你的……？”

見到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阿波妮斯，臉色爆紅的克呂提厄這才開口，告訴了她們自己的事情。

克呂提厄和海皇之子俄里翁相愛了。有一次，當克呂提厄某一次不小心掉進海里的時候，那個英武不凡的男子正好看見，救了她，兩個人一見鍾情，就這樣相愛了。

克呂提厄迷戀太陽神，這早已不是秘密，所以俄里翁對此完全沒有介意，反而非常支持她的“愛好”。因為在他看來，克呂提厄對於阿波妮斯的迷戀就像是在追尋自己的夢想，並且他覺得這完全沒有不支持的理由——阿波妮斯是那樣的光芒萬丈，相信無論是誰都會被那樣的光明和美麗吸引住的吧？

而俄里翁對於阿波妮斯和阿爾緹斯的印象……還真是不錯。所以對於和太陽女神搶了他女朋友這事兒還真是毫無心理壓力，反而陪着她一起守神廟。只是可惜，他身為海皇之子，又不是阿波妮斯的從神，未經允許是不可能進入阿波妮斯的神廟的。

而他身在神廟外的這一點，以及神廟內發生的一切，都被神廟頂上的一雙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黑髮黑衣的阿爾緹斯正呆在那裏，貪婪地注視着阿波妮斯的面容。

阿波妮斯回來了……他的阿波妮斯。

阿爾緹斯看着神殿中的那個人，心裏有些憋悶，可是他卻不敢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因為他已經變了。她依然是那個金髮藍眸的光明女神，而他已經不再是起初的光明之神了。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那完美的身軀，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突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為什麼她要復活？為什麼她沒死？為什麼……她看起來和原先一樣？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算計好的？難道她的沉睡，她的死去，她的復活，都是她自己一點一點算計好的？

再看看他……阿爾緹斯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因為阿波妮斯在他面前的突然死去，阿爾緹斯受了很大的刺激。在那個時刻，他的神，而阿波妮斯——洛克辛娜是人，可他自詡為洛克辛娜的守護者，卻就這麼放任她在自己面前死去，這讓阿爾緹斯瞬間陷入了一種極端自責的狀態。

而人類死了之後，固然就是要去冥府的。阿爾緹斯在那個時候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冥府，卻又遇到了赫卡忒。雖然赫卡忒告訴了他阿波妮斯的計劃，可是卻並沒有告訴他阿波妮斯的下落。

阿波妮斯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進入冥府的時候遭到了刻耳柏洛斯的阻撓，而赫卡忒又絕口不提阿波妮斯的所在——這讓阿爾緹斯覺得，阿波妮斯不在冥府，就不可能在別的地方了。

在讓宙斯付出代價之前，無論如何他都要先找到阿波妮斯。

可是因為他是光明之神，他進入冥府勢必會引起騷亂，而他又沒有別的辦法——想到了赫卡忒的隨時出入冥府的特權，又想到了她那比自己高深了不知道多少的魔法能力，阿爾緹斯覺得，自己也可以那樣。

可是魔法勢必是喜愛黑暗的。而赫卡忒，雖然也是月神，可她的冥月女神——那樣黯淡無光的冥月，才是冥府所喜愛的。

而當阿爾緹斯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光明之神的神格，努力提升自己的魔法——

就是為了找到她。

而現在，他已經不再是光明之神了。現在的他成為了魔法之神，破壞之神，災難和瘟疫之神——雖然他還有着黑色的頭髮，但他那由月光化出的銀色的月形弓，卻已經變成了黑色。

可是，在他大鬧了冥府，和冥府中的神祗們大打了一架，最後在和冥王哈迪斯戰鬥的時候被那樣堪比神王的實力絕對壓制之後，這才被抓住——從哈迪斯那裏得到的消息卻是，阿波妮斯並不在冥府。

然後他才想到，回到阿波妮斯的神廟去看——果然，阿波妮斯已經在那裏了。

她仍舊是那樣純潔美麗光明正直，而他已經被魔法所侵染，變得黑暗又邪惡——阿爾緹斯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在站在她的身邊了。

他沒資格再陪着她了。

又盯着阿波妮斯看了一會兒，在看到那個身影已經可以起身，甚至是已經可以正常地使用自己的神力之後，阿爾緹斯轉身離開了阿波妮斯的神廟。

他和阿波妮斯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會變成現在這樣，這都是宙斯的錯！

如果不是宙斯要找阿波妮斯的麻煩，如果不是阿波妮斯被他變成了人類，如果不是人類的阿波妮斯死在了他的面前，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一定要讓宙斯付出代價！

而在神廟之中，當阿爾緹斯離開的時候，阿波妮斯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一抬頭，阿波妮斯就恰好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光點飛向了遠方。

她皺了皺眉。

達芙妮也注意到了那個光點。她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那是……”

那是阿爾嗎？為什麼她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怎麼了？”阿波妮斯急忙問道。

“那是阿爾緹斯殿下，”達芙妮也皺了皺眉，“可是，他不太一樣了……”

雖然對阿波妮斯的心情還是很複雜，可是既然達芙妮會在這裏陪着阿波妮斯，那就證明她是可信任的。而達芙妮本身就是阿爾緹斯的腦殘粉，她也在擔心着阿爾緹斯，所以在阿波妮斯問起來的時候，達芙妮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一切。

包括阿爾緹斯為了找她強闖冥府，拋棄神格，只是為了找回她。

而他現在的心理，阿波妮斯也大概能猜得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已經變得黑暗了，不能再站在她的身邊了——而他似乎認為，這一切都是宙斯的錯？

……所以現在，阿爾緹斯要去宙斯單挑了嗎？

不！她一定要阻止阿爾緹斯！

不說宙斯是她的父神，就說宙斯那神王的身份和神格，就是對阿爾緹斯的絕對壓制。

為了阿爾，也為了她自己，更為了勒托，為了神界——她一定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