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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陽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是不科學的。

“你是說,我前天碰到的那外國人還真就是個吸血鬼?”

賀陽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華胥沖他點點頭,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按照你對吸血鬼的定義,他還真就是個吸血鬼。”

“什麼叫‘按照我的定義’?你能把話說清楚嗎?”賀陽抓住了關鍵詞,“難道還有什麼別的定義嗎?”

“有啊。”華胥笑笑,“按照我們的定義,他是脊索動物門哺乳綱翼手目蝙蝠科劣化種類人魔族。”

“………………”

華胥的話落在賀陽耳中,自“按照我們的定義”幾個字之後全是“@%¥&*#¥%”亂碼。他強行把已經涌到嘴邊的“說人話”咽了下去,抽搐着嘴角換了個不那麼難聽的說法。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這是專業術語了,你搞不懂也沒什麼。”華胥拍了拍他的肩,“你就當那傢伙是吸血鬼好了。”

賀陽無力的點頭,不過很快抓住了一個關鍵詞。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們’……也就是你和那天那倆男的到底是幹什麼的?吸血鬼獵人嗎?”

“你美劇和電影看太多了。吸血鬼那玩意兒不是國產貨,沒有入境許可進不來。前天你看到的那傢伙是非法入境,這種情況平時很少發生,也就你倒霉碰上了。”華胥領着賀陽走上電梯,摁下12這個樓層,“我們不是吸血鬼獵人,我們是……”

“美少女戰士?”賀陽一時嘴賤。

華胥的動作頓了頓,決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我們是異人。”他平淡的說,“我們效力於異常事件及異人管理機關,這裏是機關的一個分部。”

“翼人?鳥人?天使?”賀陽上下打量着華胥,“別告訴我你還有翅膀……嗷!”

華胥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呼上他的後腦勺。

“是異常的‘異’。異於常人的人被稱為異人,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就是異能者、超能力者。”

“嘶……直接說異能者不就得了嗎!說什麼異人……感覺挺裝的。”

賀陽揉着腦袋抗議。華胥垂下眼帘,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稱呼是很重要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國外呆太久了,好像已經沒法用母語和你溝通了。”賀陽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明明說的是中文,我怎麼就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華胥決定繼續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作為賀陽的死黨,華胥太了解他了,知道如果反駁他的吐槽,接下去只會沒完沒了。於是他無比淡定的轉移了話題。

“到了12樓,會有人帶你去做筆錄,可能還會順便給你做個體檢什麼的。”他看了看跳到11的數字,“對了,一會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大驚小怪。會丟我的人。”

談話間電梯已經到了12樓,賀陽受不了似的聳了聳肩,用力拍了一把華胥的肩。言語間全是對他小瞧自己的不滿。

“你也太誇張了吧。安心,你兄弟我是什麼人啊,正所謂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說的就是我!我跟你講,就算現在有個長着六個翅膀的大天使站在我面前,我也……卧槽這啥玩意兒啊啊啊啊啊啊?!!!!!”

賀陽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的生物,它看起來像是蟒蛇和蜥蜴的聚合體,三個蛇/頭上均生着尖銳的角,約有三四米高,似乎是被他的驚呼所驚擾了吧,六隻金色的眼睛冷冰冰注視着他,賀陽膝蓋一軟差點當場給這大塊頭跪下。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呵。”

華胥嘲諷的表情沒能維持多久,他一把攔住賀陽扯他衣服的手,臉色隱隱發青。

“喂喂,你幹嗎?”

賀陽十分堅持:“我得確認一下你身上沒蜥蜴尾巴或者野/雞翅膀!我現在對你的物種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華胥看起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然而他最終只是一把呼在賀陽臉上,把他推離自己一臂遠。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賀陽半天,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了一個字——

“滾。”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三頭蛇的身後走出一個人來,是一名五六十歲的老婦人,賀陽只見她摸了摸這頭巨大的怪物,它就像是溫順的寵物一樣趴下來,合上了眼睛。來人一邊撫摸着三頭蛇,一邊用緊閉的雙眼“看”向了他們的方向。

“羲部長?”華胥的表情嚴肅起來,“你今天不是該在總部嗎?”

“突然覺得應該過來看看,所以就來了。”女人微笑着,眼角泛起細密的紋路,“沒想到剛好趕上一場好戲。他就是那天的目擊者嗎,華胥?”

“就是他。”華胥對這位老婦人的態度很尊敬,“我帶他來做個筆錄。”

老婦人頷首,她始終閉着眼睛,拄着一根黑木手杖,賀陽猜那是代替盲人杖用的。她已經稱不上年輕了,花白的頭髮在腦後綰成一個整齊的髻,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印記,然而她依然是美的,那種美是沉靜而端莊的,有如靜水中的黑石。不知道為什麼,賀陽覺得她周身有種很微妙的氣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是嗎,那就去吧。記得做完筆錄後去檢驗科做體檢。”老婦人撫摸着身邊的三頭蛇,示意它給他們讓出一條通道,“小夥子,你是叫賀陽吧?那天你也被吸血鬼襲擊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好好檢查一下。機關有最先進的全套器械,費用方面也不必你/操心,全部由我們承擔。”

“那多不好意思!我那天沒被咬,所以肯定沒……嗷!”

華胥不動聲色的踹了賀陽膝蓋一下,好懸沒把他踹一個馬趴。他看着眼前的老太太,頷首以示明了。

“我會帶他去的。”

“我說華胥你幹嘛踹我?”

賀陽艱難的站起來,立馬被華胥架走了,遠遠的還傳來他恨鐵不成鋼的一句“你話怎麼就那麼多?”

兩人走遠后,一直微笑着的老婦人慢慢睜開眼睛,她的雙眼矇著一層白翳,一看便知道她已經失明多年。她用瘦削的手撫了撫三頭蛇的角,低低的嘆了口氣。

“真不該將他的監察任務交給處刑部的……好些年沒有這麼糟糕的預感了。”她的語氣有幾分無奈,“禍事很快就將發生吧,偏偏我已經‘看不見’了……我們都老了啊,成德。”

冰涼的蛇信安撫似的舔了舔老婦人的手腕,她轉而用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看”向兩人離開的方向,緩緩眯起眼。

“多事之秋……”

賀陽被華胥拽走的格外不情不願。他甩開華胥,惱火的看着他。

“你剛為啥不讓我把話說完?”

“因為你確實需要做個體檢。”

賀陽頓時大驚失色:“你別告訴我只是被吸血鬼抓兩道子,我就有可能變成吸血鬼啊?!”

“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華胥的視線微妙的偏移了一下,“以前也有過這種記錄,雖然那是因為……”

賀陽整個人作名畫《吶喊》狀,立馬打斷了華胥的話。

“我說我們還是快點去做筆錄吧!做完好去體檢!”

“……行。”

看着賀陽風風火火的往前跑,華胥笑了笑,用只有自己才聽得清的聲音說了句什麼。

“怎麼還是這麼好騙……”

“華胥你快點過來!到底往哪邊走啊?”

“不是哪邊。”華胥無奈的走過去,一把扯住了賀陽的衣領,“往這邊走。”

“哦哦!”賀陽轉了個頭,忽然想到了什麼,“說起來那位女士到底是誰啊?她也是異能者、咳!我是說異人,她也是異人嗎?門口那個是她的寵物嗎?”

“你問題怎麼那麼多?”華胥鬆開手,“站好……她是機關調查部的部長,出身於[預見]的羲家。羲家之所以被稱為[預見],是因為這家的人大多擁有預見未來之類的異能,羲部長是其中的佼佼者。”

“能看到未來嗎?那位女士還真厲害啊!”賀陽感嘆起來,“剛才應該抓緊時間讓她幫我看一看的……”

“別做夢了,羲部長已經有很多年沒幫人預言過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賀陽本就是隨口一提,很快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問題,“對了,那頭三頭蛇是她的寵物吧,我看它挺聽她的話來着。”

“那是她的搭檔,他們共事有三十多年了。讓羲部長聽見你叫他三頭蛇,小心她把你的頭擰下來。”華胥淡淡道,“他叫成德,二十年前還是個挺英俊的男人。至於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想你不會想知道的。”

賀陽的表情僵住了。華胥也不打算多跟他解釋什麼,把他送到一間辦公室門口就轉身離開了。

“我還有點事情要辦。你在這裏做筆錄吧,做完他們會帶你去體檢的。”他說道,“過三個小時我再來接你,停車場見。”

……

筆錄和體檢的流程雖然長,但好在這裏的工作人員辦事都很利落,到底是在三個小時內全部完成了。賀陽提着外套走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正好看到華胥在那裏等他。一支煙抽了一半,火光明明滅滅,將華胥的臉也照的晦暗不明。

“醫生怎麼說?”他問。

賀陽聳了聳肩,拉開副駕駛座把自己摔進去,折騰了三個小時他都快累死了,天知道除了常規檢查之外他們哪裏搞來那麼多亂七八糟聞所未聞的器械來做檢查的啊?

“據說有幾個化驗很麻煩,要一個禮拜以後才能給我全部的報告——不過護士小姐悄悄跟我說,我身體還是很健康的。”

“放心吧,被抓一下就變吸血鬼的先例鳳毛麟角,你不會那麼倒霉的。”

“承你吉言——”賀陽懶懶的拖長了聲調,“我現在只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睡一覺,累死我了。說來,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抓到那隻吸血鬼?”

“調查部這回死了人,羲部長發了好大一通火,下了死命令,他們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勁兒呢。你放心吧,一周之內,他們准把那隻吸血鬼給找出來。”華胥把車發動好,開始倒車,“你只要在這一禮拜里把你這條小命保住就行了。”

賀陽忽然想明白了,他看着華胥,一臉懷疑。

“等會,你不會還有別的事兒沒告訴我吧?”

“我沒告訴你的事兒多了。你指哪個?”

“……南風。”賀陽咬了咬牙,“她才不是你托朋友給我找的吧?”

“哦,她啊。她的確不是。”華胥笑笑,“她是很強的異人。雖然不太好相處,不過要對付那個殺了一個調查員重傷另一個、之後還在四名武鬥派異人圍攻下全身而退的吸血鬼,除了她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了。倒不是說沒有實力比她強的,不過那幾個精神比她還不正常,讓他們來保護你,我覺得你的生命只會更危險。”

“原來如此。”賀陽受教的點了點頭。

不過作為一個彈鋼琴的,他明顯沒有抓住華胥那幾句話里的隱藏信息。直到華胥把他送回家,他站在別墅門口掏出鑰匙的時候才突然回過味兒來。

——那幾個精神比她還不正常?

——精神比她還不正常?

——她精神不正常?!

他剛想轉身質問華胥“你不會給我安排了一個精神病來保護我吧?”,就聽見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等他回過頭時,只看見華胥那輛路虎絕塵而去留下的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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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陽一邊催眠自己“啊哈哈哈死黨這麼多年了華胥總不至於這麼坑我吧?”一邊打開了房門,映入眼帘的這一幕讓他恨不得把門甩上重開一遍。

“是不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我好像看見一個長得很像南風的女人坐在我家地毯上擼我的貓?”賀陽喃喃自語,用力眨了好幾次眼睛。

然而眨眼是無法改變現實的。

白衣紅裙的女子仰起那張與南風一模一樣的臉,對他微微一笑。

那是一個與她那天在慘案發生的餐館外,對他露出的笑容別無二致的微笑。

“又見面了。”

女人看着他,如此說道。

賀陽真的開始慌了。

——華胥,你給我回來,你給我找的保鏢好像確實有哪裏不太正常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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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哪裏死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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