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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陽這兩天有些憂鬱。憂鬱得非常明顯。

“發生什麼了?”華胥放下筷子,“挺少見啊,你居然也有吃不下飯的時候?”

賀陽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南風,無力地抹了把臉。

“沒啥大事……不過,你能不能勸一勸她別這麼盡責?或者至少不要闖男廁所?”

南風冷淡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

“昨天是你蹲太久了。”

“那你也不能直接闖進來!你是女的!那是男廁所!還是百貨商場的男廁所!好幾個男人在啊!”

賀陽的聲音聽起來簡直要崩潰了。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任何一個男人在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女人踹開隔間門都很難保持鎮定。就算對方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哦,你沒事啊”也無法拯救這種崩潰的感覺!不如說正因為如此感覺更崩潰了好嗎!

“那又怎樣?”南風的態度很是無所謂,“你是男人,不要總是一驚一乍的。”

賀陽絕望的閉上了嘴。

他錯了,他竟然試圖對南風灌輸“男女大防”這個概念,他真的知道錯了。

“所以華胥,真的不能換個人嗎?”

面對着賀陽最後的掙扎,華胥回了他一個微笑。

“不能。”

賀陽一頭磕在桌子上。十秒鐘后,他猛地又把頭抬了起來。

“不對啊,我今兒找你來不是要抱怨這事兒的!——等等!把我的蛋放下!”

華胥從賀陽的盤子裏夾走煎蛋,剛咬了一口就聽見這話,他挑了挑眉,當著賀陽的面把剩下的煎蛋一口吃光,一邊擋住賀陽叨過來的筷子,一邊端起牛奶猛灌下去,剛才吃得太急了,他感覺有點噎。

“抱歉,你的蛋我已經吃完了。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吃不下。”

“就算我現在吃不下你也不能搶我吃的啊!”

“你今兒找我來就是想說讓我放過你的蛋嗎?”華胥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如果是這樣的話,下次我會記住的。這回就放過我吧,我大清早趕去參加一個葬禮,別說吃的,連口水都沒喝上,快給我餓死了。”

“葬禮?”

“嗯,一個同事的。”

南風正在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聞言手指僵了僵,杯沿和桌面磕了下,聲音刺耳。華胥看看她,非常自然地岔開了話題。

“對了,你找我到底想抱怨什麼?”

“也不是抱怨……”賀陽抹了把臉,“陳姐他們出事那天,我不是讓你幫忙報警嗎?為什麼一直沒警察找我?”

華胥用食指敲了敲額角,道:“對了,還有這事啊……”

賀陽臉色有點不好看了:“你把這事兒忘了?”

“怎麼會?”華胥拿出一支煙,煙身細長如舞女的手指,“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帶你去做筆錄。”

“行。”賀陽點點頭,瞅了眼華胥指間的香煙,“別抽煙,有女孩子在。”

“女孩子……?”華胥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喔,你是說南風啊?”

“你們抽,我無所謂啊。”南風聳了聳肩,“要我出去轉兩圈也行。”

“別,別。”賀陽連忙揮手制止,“要出去也是華胥出去,哪能讓你出去?”

“行了行了,我先不抽了,免得真被你扔出去。”華胥笑笑,把煙重新裝回口袋裏,“這麼多年了,你這少女之友的風範一點沒變啊。”

“我不幫着女同胞難道還幫着你啊?”

“瞧你那樣兒,還得意起來了是吧。”華胥挑了挑眉,“吃完了?走吧?”

“我先收下桌子。”

“行,那我坐沙發那等你。”

華胥坐在南風身邊,不知道他和南風說了什麼,反正賀陽換好衣服出來之後,瞧着南風的臉色,只覺得她周圍的溫度至少下降了十度。

他想不通華胥是怎麼還能在如此寒風凜冽之中繼續保持微笑的。直到他上了華胥那輛路虎,賀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等車都開出去一百多米了才反應過來不對——

“等會兒,南風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就這麼不想和她分開啊?喂喂別掐我脖子!我開玩笑的!”賀陽鬆開手,華胥鬆了口氣,“南風今天必須去個地方,你身邊又不能沒人,所以我來代個班。”

賀陽想起了那天疑似吸血鬼的男人那可怕的手勁,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露出一個苦笑。

“我可不覺得你打得過那種東西。”

華胥聞言,唇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那可不一定。”

賀陽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話說回來,你和南風是怎麼認識的?很少見有人跟你關係這麼好。”

“我和她的關係可不怎麼好。準確說,南風和任何人的關係都說不上好。”

賀陽回憶了一下這兩天南風的言行,瞭然的點了點頭。

“也是,她這個人挺獨的。”

“和她相處挺辛苦吧?”

“只要她別守在我浴室和廁所門口,我覺得沒啥辛苦的。”賀陽攤手,“她也就是有點不好溝通,除此之外還是挺好相處的。”

華胥差點腳滑把油門當剎車踩。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她好相處。”

“怎麼會?”賀陽很認真的數起來,“話不多,事兒不多,我練琴的時候從來不打擾我,晚上我睡覺以後也不會吵我。重點是不挑食,我做什麼都吃——光這點就比你小子強多了。吃魚怕刺吃瓜怕籽也就算了,蔥姜不吃香菜不吃,你不吃的東西比你吃的都多,每次你過來吃飯我都要愁半天。”

“好了我知道你有多討厭我挑食了。”華胥揉了揉眉心,“不過說真的,你居然能和她處的來……我也挺意外的。只能說真不愧是少女之友。”

“雖然我不覺得她很難相處,但是你真的不能換個不會闖男廁所的人來嗎?”賀陽不死心的進行最後一次嘗試。

“你認命吧。”華胥拍了拍他的肩,“相信我,她是最適合保護你的人了。”

“哪裏適合了?”

“武力。”

好吧,誰拳頭大誰說話。賀陽垮下肩,放棄了掙扎。轉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對了,華胥,你相信吸血鬼這東西存在嗎?”

“為什麼不相信?”華胥慢條斯理的說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吸血鬼真的存在也沒什麼稀奇的吧。反正不管信不信,都對現實沒什麼影響。倒是你,幹嗎突然問這個問題?見鬼了?”

“差不多吧。”

賀陽仰起頭,整個人靠在座椅上,長長的呼了口氣。那雙猩紅的眼睛又一次浮現在他眼前,血腥氣彷彿又涌到了鼻端,他猛的摁下車窗,急速的氣流吹亂他的額發。

“怎麼,暈車了?”華胥問道。

“沒有。”

半晌,賀陽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會兒我要是跟警察說我看到一個吸血鬼殺了陳姐他們,警察會直接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吧?”

“唔,你如果這麼跟警察說,他們大概真的會那麼做吧。”華胥點了點頭,將車駛進一個地下車庫,“不過如果是我們的話,我們會相信你。”

“你們?等等……”賀陽看到華胥把車停好,突然覺得不對了,“你帶我來這幹嗎?這兒不是警察局啊!”

“帶你來做筆錄啊。”

華胥將車鑰匙拔下,扭頭對賀陽露出一個微笑。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賀陽,你信我嗎?”

“我當然信你。”賀陽看着已經下車的華胥,臉色嚴肅起來,“可你能不能先把話說清楚?‘你們’是指你和誰?你把我帶這兒是想幹嗎?”

“先下車吧。”華胥嘆了口氣,將香煙抽了一支出來,在指間轉了轉,“這兩個問題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我們邊走邊說吧。哦對了,打火機借我用下。”

Zippo打火機跳出一條明艷的火舌,照亮了昏暗的車廂,也照亮了華胥的臉龐。朦朧的火光越發映得他眉眼艷麗,卻是一種屬於男性的艷麗,絲毫不顯得女氣。香煙點燃了,他卻不急着抽,只是夾在指間,凝視着白煙徐徐上升,又隨着呼吸逸散。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吧。”華胥慢慢抽了口煙,目光望向車窗外,“前天你遇到吸血鬼的時候,不是來了兩個人把你救了么?‘我們’就是指我和他們。”

他笑了笑。

“準確點說,我和他們是同事。”

賀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的手臂猛然繃緊了。

“同事?你說你今天去參加同事的葬禮,難道那個同事就是……”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樣。”華胥的聲音低了下去,“那天的兩名調查員,一人犧牲,一人負傷。今天舉行的就是犧牲的林靖調查員的葬禮,南風也是去參加他的葬禮了。”

賀陽沉默下來,不多時,他乾脆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走吧。”

他的側臉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不是說要做筆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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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哪裏死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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