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遭遇暗算將計就計

8.遭遇暗算將計就計

古時交通不便,送年禮都要提前,剛入臘月,林家送年禮的船便往京城去了。

每年年節應酬便多,兼之林如海為巡鹽御史,幾乎日日有人請吃酒,除了官場同僚,另有揚州大小鹽商。若要做好官,特別是做好鹽政,一味清高最是要不得,幾年下來林如海深諳其道。正月里擇幾家吃酒,其他的推掉,除了年節禮物冰炭孝敬並不收其他,揚州官員與鹽商都十分清楚,已無人再自討沒趣。

初三這日,知府設宴相邀,同席的還有揚州城幾大鹽商,地點便在西湖邊的一處私園。這園子乃是鹽商相贈,如今白雪皚皚,梅花爭相吐艷,清雅至極。

席間請了舞姬助興,這乃是常態,林如海初時並未在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知府方洲突然指着一名身着紅衣的妙齡舞姬說道:“此女名紅薔,乃是個清倌人,不僅舞跳的好,容貌絕佳,難得還會吟詩作畫,堪稱才女。林大人乃是前科探花,文采斐然,這紅薔可是對林大人仰慕已久啊。”

紅薔清麗一笑,蓮步生香的行至林如海席前,執壺斟了一杯酒敬上,人卻已低了頭,顯出無限嬌羞:“紅薔有幸一睹林大人真容,實乃三生有幸,一杯薄酒聊表紅薔傾慕之心,望林大人不要推辭。”

此時林如海有什麼不明白,這是專門設下的美人計。最初來揚州時沒少遇到這類事,明着的、暗着的,便是用盡手段進入府里被賈敏打發出去的亦有,只後來那些人見他始終無動於衷方才罷手。後來賈敏仙逝,又有人動了心思,均被他擋了,線不到時隔三四年又重新上演。

“林某已年過半百,早不似當年了,紅薔姑娘好意林某心領,這酒就罷了。林某不勝酒力,實不能再喝。”林如海婉拒了敬酒,只因他清楚,一旦接受一杯,馬上就會有第二杯、第三杯,方洲明知他不喜女色,豈會明知故犯?只怕是有後手。

做了幾年鹽政,林如海養成了謹慎性子,寧肯多疑,也不敢大意。

此番后,林如海留心席間各人神色,佯作醉酒起身告辭。

方洲等人挽留不得,便親自將其送上馬車。

林如海細想近來知府等人的舉動,總似有些違和。

已是亥初,天寒地凍街面上早沒了人,怕車打滑,馬車走的並不很快。剛轉過一個街角馬車猛的一顛,只聽馬一聲嘶鳴,揚起蹄子跺了兩下,突然就似開弓利箭般飛奔而出。只聽哐當哐當亂響,速度太快,地面又濕滑,車廂顛簸的幾乎散架,林如海更是被顛的頭暈眼花,剛吃過酒,險些吐出來。咔嚓一響,車廂終於承受不了這種速度斷開,整個兒翻到在地,林如海額頭在車壁上撞了一記,近乎暈厥。

“老爺!老爺您沒事吧?”江平嚇得變了臉色,連滾帶爬的打開毀壞的車門,將林如海扶了出來。

林如海只覺得頭昏昏沉沉,抬手一摸,滿手是血。

“老爺,您流血了!”江平見狀更慌,車夫更是抖的如同篩糠,跪地磕頭不絕。

“先回府,立刻去請大夫,記住,要大張旗鼓的請,情況怎麼嚴重怎麼說。”林如海哪怕到了這會兒,在最初的驚亂后已平靜下來,心中猜測了許多可能。想必這不是車夫的失誤,亦非單純意外,既然那些人處心積慮要算計,一次不成總會又下一次,倒不如將計就計。

這個時候林青筠正在黛玉房中,兩人說些閑話等候林如海赴宴回來,卻不妨突然聽到林如海出事請大夫的消息,把兩個人嚇壞了。兩人也顧不得什麼,立刻裹上大毛斗篷迎着刺骨夜風往林如海的院子走去。

剛進院子便見林如海房中的大丫鬟斂秋站在房門口,訓誡那幾個不懂規矩亂議論的小丫頭,與此同時念夏端着水盆出來,映着通明的燭火,盆中的清水已變做血水,帶着一股子血腥氣,格外嚇人。

“爹爹!”黛玉到底年小,兼之擔憂過甚,一見這情景就嚇得臉色慘白身體搖晃,幾欲昏倒。

林青筠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她,同時口中安慰:“妹妹別慌!義父許是受了傷,清洗傷口哪能沒血呢?未必就嚴重。這會兒義父正要靜靜的等大夫診脈,妹妹萬不可亂了陣腳,反教義父擔憂。”

“是,姐姐說的是。”黛玉緩了緩,力作鎮定,腳步極快的行至房門前,隔着門並未見任何聲響,又是擔心又不敢亂闖,只問斂秋:“爹爹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大夫怎麼還不來?裏頭收拾好了沒有?我得進去見見爹爹。”

“姑娘別慌,大夫就來了。”斂秋一開腔就漏了餡兒,聲音明顯異常,倒像是帶着哭聲兒。

黛玉聽出來了,一怔,眼淚止不住滾落下來:“爹爹,爹爹可是……”

林青筠也嚇了一跳,一面安撫黛玉一面細問斂秋:“老爺到底傷到哪裏?這會兒怎麼樣了?你仔細說。”

正在這時院門口一陣雜亂,卻是聽聞消息趕來的三位姨娘,每人都是丫頭婆子跟着,呼啦啦一片。這三人在林家十分低調,心知林如海納她們只為子嗣,雖說應有份例從未短過,可若要出格兒爭些別的,旁人不說,林如海第一個容不下她們,因此都謹守本分。

這會兒見兩位姑娘立在房門前,三人見了禮,便離着幾步站在台階之下,一聲兒不敢出。她們個個在心內念佛,希望林如海逢凶化吉平平安安,乃因她們終生依靠都在林如海,若林如海有個萬一,她們想求個衣食安穩都不能了。

“大夫來了!”院門外有人喊了一聲,眾人忙分開路徑,但見許大娘攙着個五十來歲的老大夫急步趕來,如此寒冷的天,已是滿頭大汗。

林青筠與黛玉隨着大夫身後進去,怕擾着大夫,只立在外間兒等候。黛玉過於緊張,唇抿的泛白,攥着青筠的手無意識的十分用力,青筠雖疼,但見她如此神態只好默默忍了。

隱約的聽見裏間有說話聲,聲音太小,青筠並未聽清,過了一會兒才見大夫出來。

黛玉先上一步迎上去追問:“敢問趙大夫,我父親如何了?可要緊?”

趙大夫略一頓:“姑娘不必過於擔憂,不妨事,不妨事。”

“阿彌陀佛。”黛玉大鬆一口氣,連忙進去探望。

青筠落後一步,目送許大娘將大夫送出去,回思方才大夫言語神色頗為古怪。這趙大夫乃是林家常用,且在揚州本地很有名聲,醫術亦佳,想來不會有差錯才對。

入得內室,只見黛玉趴在床邊低聲抽泣,林如海輕撫其頭,倚靠在床上面色發白,頭上纏着一圈兒紗布,顯見得是撞上了頭。雖說面色不好,應該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旁的看上去倒沒什麼大礙。

“妹妹快別哭了,義父受了傷怕是也累了,有什麼話盡着說完,也好讓義父早些歇息。”

黛玉擦拭了眼淚,仍是哽咽難停:“我只是心疼爹爹,好容易身體養好了些,偏生又遇到這種事。我就說那方知府不安好心,這麼冷的天請什麼客,偏生早先兩家已生了嫌隙反倒不好推辭,平白讓爹爹受這番苦。”

黛玉是心疼而至遷怒,青筠在旁聽着卻覺出事出的蹊蹺。

林如海將兩人神色收入眼底,嘆笑道:“大夫都說了並無大礙,我這般只是做給外人瞧的,快別哭了。”

黛玉微微一愣,細品下來察覺其意,不覺更是傷心。

“爹爹這官做的太苦,何時是個頭?若能不做官,一家子平平安安,哪怕粗衣淡飯也好。”

“妹妹又鑽牛角尖了。”林青筠將她扶起來,試探着問林如海:“義父大張旗鼓的做戲,可是有了什麼打算?”

林如海有些事情不瞞着她們,何況這回還要她們配合,自然得講明白了。

“他們費盡周折謀划的無非是這巡鹽御史一職罷了。先前聖上令我再任一年,不出意外,任滿后定是調回京中,那麼趁此一年功夫倒是能好生佈置一番,好使來接任者不至於忙亂。然而這段時間知府等人動作頻頻,怕是又得了什麼新指示,他們畢竟不知聖上打算,這才急着想將我弄倒,好換他們的人。人一旦急了就有昏招,昏招同樣是狠招,為父職責所在,兼之身為朝廷命官他們有所顧慮,但你們就不能留在這兒了。為父之軟肋唯你二人,若他們對你二人動手,為父便是後悔亦晚矣。”

“義父要我們上京?”林青筠止不住皺眉,只因一旦上京便要去賈府,實在是令人頭疼的地方。

“爹爹,我不走!”黛玉聽得此言越發擔憂,越發不肯輕易離開,她已沒了母親,不能再沒了父親。

“玉兒聽話。”林如海將內外利害一一分析與她二人,末了說道:“話雖如此,卻也不會立刻讓你二人馬上就走,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再者說,你們上京不過是先行一步,不多久為父便回京了,那時咱們一家三口自然團聚。”

黛玉雖仍不情願,卻也不願做父親拖累,只得含淚點頭。

林青筠猜測着林如海所說的“理由”,見黛玉妥協,不失時機的說道:“義父放心,我會好生照顧妹妹。此番若去了京城,先把咱們家的宅子收拾出來,等義父到了京城一切都已妥當,再不必費心半點的。”

青筠如此只為不住賈府,一來她本就不喜賈府,人多嘴雜應付起來實在耗神費力,二來她到底不是正經親戚,住着始終彆扭且不自由。若她將林家宅子收拾出來,平日裏住着,隔十天半月也能接黛玉回去住幾日,讓人知道黛玉並非無家可歸投奔去的,正經的三品大員之嫡女,省得賈府那起子小人亂嚼舌。

林如海領悟其話中之意,看她一眼,終究是含笑道:“也好,你一貫仔細周全,玉兒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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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有女名青筠[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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