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張鳴中舉林海連任
自接手管家,黛玉便時常邀着青筠一起,又有許大娘等人從旁協助,真讓青筠學了不少。黛玉從處理了那兩個婆子之後,頓覺母親去世這幾年,府內沒有主母鎮着規矩總歸疏漏不少,便有心整頓。
黛玉手裏拿着府中下人的花名冊,思量了半日與她說道:“咱們家正經主子只三個,下人卻有一二百,爹爹那邊暫且不說,便是你我院中大小丫頭婆子不過十來個,算上各處當差的,也用不了那麼多人。人多是非多,派差上亦有重疊,反而容易生亂,不如裁些人下去。”
“如何裁減?又用什麼名目?”青筠問道,要知道大家子一貫只有買人沒有賣人,只有家業敗落才有此舉,若有哪家要打發下人出去,定會尋些好聽的名目。更何況,黛玉初管家,年歲又小,更要注意不能落下什麼刻薄名聲。
黛玉手指卷着發梢說道:“下個月便是祖母生忌,正好以此開恩放一批人出去,也不要身價銀子,只將身契發還令他們自去。有那仗着幾輩子的體面作威作福懶惰吃酒的,許他們出去榮養,月例銀米照領,只不許繼續當差。姐姐以為如此可妥當?”
“妹妹想的很周全,不妨再去問問福伯,許義父那邊也有躲懶耍滑的,正好趁此機會一併放出去。”青筠這是話中有話,但相信以黛玉聰慧必會明白。
“姐姐的意思是……”黛玉心下一動,立時瞭然。她到底是官家千金,自小耳濡目染經歷過,知道官場上鬥爭時常殃及內宅,母親在世時便處理過這類事。那時她亦曾好奇問過那些人有何不妥,母親顧慮着她尚小,便只說他們手腳不幹凈。
隨後黛玉命人傳話給福伯,福伯自是稟報林如海。
“便將之前的那兩人添上。”林如海本想找個機會自己處理,卻不料女兒先提及了,不免感慨女兒大了。
幾年前賈敏去時,內憂外患,他不得以將女兒送往賈家。如今接了回來,必要為女兒將來打算。但凡坐着巡鹽御史一職諸事便不能由己,幾經思慮,他寫了密折上京將揚州近來動向一一奏明,並以年高體病精力難支為由請調回京,眼下只等聖上批複。另則家中沒有主母,黛玉上無教導,恐將來大了遭人詬病。他又同時休書一封給京中故交,請其幫着延請兩位宮中退出來的教養嬤嬤。
內宅的黛玉得了福伯遞來的名單,又與青筠商議了一回,便在次日令許大娘將下人全都召集起來,當即辦理。乍一聽府上要放人出去,下人們皆惶惶不安磕頭表忠心不肯離去,待許大娘肅場,念了要放出去的名冊又言明不要贖身銀子,且可將各人攢下的體己帶走,眾人雖仍不大情願卻也不再鬧。
青筠是知曉名冊的,同樣清楚福伯送來的兩個人名,只見那兩人很是慌亂,卻不曾有過出格舉動。
其後又念了幾人,皆是出去榮養的老嬤嬤。這幾人明顯想鬧,可既然說了是榮養,銀米照領又不用做事,這算是主子給的恩典,如何鬧去?最好只得各自去了。
許大娘見林黛玉心有成算,恩威並施,手段雖有稚嫩,卻已是不錯了,不由心下大慰。待眾人散去,捧着幾本冊子說道:“姑娘,這是庫房的冊子,如今姑娘接手管家,按例是該清點清點庫房。”
“正好,我正要找出幾匹上等細紗羅做衣裳呢。”黛玉挽起青筠:“姐姐也去瞧瞧,選兩匹你喜歡的,你房裏的相思手巧的很,讓她給你做兩套夏衣穿。”
“看庫房裏的寶貝我倒有興趣,衣服就免了,剛入夏府里就做了四套。我平日不出門不見客,做多了也白放着,到明年也穿不上了。”青筠倒真不缺衣服。雖說穿來時已身無分文,可到了張家,張夫人讓人趕做了兩套,來了林家,每季四套,另有成套首飾,如今衣裳已裝了兩三口大箱子。
“那些人做的哪有咱們自己做的精細。我新得了個圖樣,綉在衣服上必定好看,姐姐做一套墨竹的,我做件蘭草的。”黛玉一貫不穿針線房做的衣裳,都是領了料子由丫鬟們做,她對穿戴也十分講究,時常自己親自配色畫圖,品味雅緻不俗,她也樂在其中。
見她如此有興緻,青筠便笑道:“既如此,就勞累你,我只管等着新衣裳穿了。”
兩人說著話到了庫房,林家庫房極大,整整一個院子的房舍都是東西。庫房裏分門別類,先進了放置綾羅綢緞的屋子,裏面摞滿了各色料子,開綢緞莊都夠了。
“二位姑娘,這邊架子上都是紗羅,前頭這些是今年新得的,且都是上等進上的細紗,顏色也多,做夏衣正合適。”許大娘說道。
青筠選了淡青的做寢衣,碧色與純白做中衣和紗裙,黛玉選了淡紫、純白。此外,黛玉又挑了兩匹素凈繭綢,不容青筠拒絕,都讓丫鬟送到她房裏去。
選好料子,這才一邊念着冊子一邊核對庫房中的數目,青筠跟着一一看過,認了好些綾羅綢緞。這些東西以往她從未接觸過,許大娘此番提及清點庫房,一是管家必經的過程,二來也是變相的教導認布料,這是身為主母的必備技能之一。
“難得來一趟,咱們再看看別的。”黛玉雖有些乏了,卻仍是提議再去別的房中看看。
“也好。”青筠領了她的好意。青筠很清楚,她哪怕比黛玉大些,心理年齡更成熟,但仍有許多不如。她缺的是世家千金自小的耳濡目染與熏陶,諸多常識般的東西她卻不知道,幸而正值孝期不必出門應客,尚有足夠的時間來學習。
幾日後,林如海接到邸報,張鳴果然中了,且是二甲第三十五名。縱有旁人在他之上,可如他這般年輕的卻極少,可想而知是何等意氣風發。林如海告知了青筠與黛玉,兩人立刻將早先擬定的禮單又斟酌一遍,籌備整齊后又福伯派人送往金陵。
林家父女感情極深,日常相處也不似別家那般拘泥規矩,每隔兩三日父女便會一同用飯,林如海也藉此閑暇考教她二人詩書。這日晚飯時青筠卻敏感察覺林如海心情不佳,分明白天才接到邸報得知張鳴中舉,早年便幾番提及可見十分欣賞,如今不喜反憂卻是何故?
“爹爹可有煩惱?”黛玉最是敏感,又是自家爹爹,自從先前被驚嚇一回,她一直很關心林如海身體,每日都要問上一二回。
林如海見她二人都看着自己,滿眼疑問探究,想了想,道出實情:“之前我上請奏聖上,言道自己精力不濟,希望能調回京中任一閑職。”
“聖上如何說?”黛玉也緊張起來,她自小便知爹爹公務辛勞,不僅耗神費力更是危機重重,若可能,她自然願意爹爹卸了這燙手山芋。
林如海輕嘆:“聖上讓我再任一年。”
鹽政畢竟非同其他,林如海已連任多年,對其中門道十分清楚,乍然換個人來必定支撐不住。何況眼下各方蠢蠢欲動,聖上要找個值得信任又能擔此重任的合適之人十分不易。
青筠也料到林如海想卸任不容易,只是再拖延一年……
明年黛玉便是十歲,也是原著中林如海逝去的那一年,哪怕她為其調理了身體,可誰知是否會有別的變故?且原著中故事多講表象,到底林如海是病逝還是其他原因,誰能說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