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土妞與女王
第六章土妞與女王
越瑩排完長隊上完廁所回到冰室的時候,意外看到本來應該挨揍的黎語蒖竟和她的朋友們在稱兄道弟,且場面溫馨又熱烈,搞得她都開始懷疑那幫人到底是她找來的還是黎語蒖找來的了。
她走近過去,沒好氣地問:“毛子傑,你什麼情況啊?我叫你來是讓你教訓她的,你怎麼反而跟她勾肩搭背上了!”
毛子傑應聲站起來,拍拍黎語蒖的肩膀,告訴越瑩:“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囑咐你一下!從今天開始黎語蒖就是我毛子傑的乾妹妹了,以後你不能再找她麻煩,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得和她好好處,知道嗎?”
越瑩聽了毛子傑的話,完全不可置信,震驚中差點氣歪了鼻子。
“毛子傑,你瘋了吧?你想和我好,但這就是你的誠意?”
毛子傑痞氣地把眉毛往上一揚,沖身邊貼身小弟一努下巴。小弟心領神會,往越瑩面前一站:“越瑩啊,好好說話,再扯脖子喊我們老大可要生氣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在道上混有條真理,兄弟姐們如手足,馬子相好如衣服,你懂的!”
越瑩抓狂:“我懂個屁!”她怒指着黎語蒖,“好哇黎語蒖,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說你黑不溜秋的,倒挺能迷惑人的!我就出去上了趟廁所,你倒把我的朋友們給鼓搗得五迷三道的了!行,算你有本事,你給我走着瞧!”
黎語蒖笑眯眯看着她:“好的親。”
越瑩氣得要瘋了,一把扯下掛在椅子上的書包,沖毛子傑叫:“沒想到你是這麼靠不住的人!”說完她扭身就往冰室門口憤怒奔跑。
以為總會有人在身後叫住她。可結果卻是——
“越瑩,別忘了我剛才跟你說了什麼,黎語蒖是我妹子,以後你別找她麻煩了,你要是不給我面子我可也不給你面子了!”毛子傑在她身後沖她隔空喊話。
越瑩捂着耳朵奔出冰室。
黎語蒖看看越瑩憤怒奔跑的背影,再扭頭看看毛子傑,他早已調轉眼神痴迷地盯向自己的手腕子。黎語蒖就此悟出進城后第一個關於人生的哲理。
男生嘴裏說的“我對你有好感”的好感,真的是比一陣屁散得都要快。
她挖了一大勺冰沙嚼起來。
一旁她嶄新出鍋的乾哥哥,眼神還在直勾勾地跟着她的手腕子走。
盯着盯着,毛子傑像是實在憋不住了,抬頭問:“妹兒,你力氣為什麼會這麼大?”
旁邊小弟們一溜煙地一起點頭,好像這個疑問也快要把他們都憋死了。
“是啊是啊!你勁兒咋這麼大呢!這要真打起來,我們哥幾個還真不一定是你的對手呢!”貼身小弟誠實的話音剛落,後腦勺挨了毛子傑一記捶。
然後大家都靜待着答案。黎語蒖卻笑而不語。
然而內心卻並不平靜。當城裏的孩子們玩娃娃玩過家家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幫媽媽在鄉下耕地了,這麼多年下來,誰有她掄鎬頭掄得美輪美奐?誰有她揚土揚得如詩如畫?切。別人的家裏可以靠父親,可在她的家裏,只有靠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她沒點力氣,怎麼幫媽媽撐起她們的家呢。
當然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她有別人所沒有的一段奇遇。她有一個能徒手把鐵鍋輕鬆掰碎的師父。她的師父教了她很多可以在打架鬥毆中獲得勝利的本事和招數,讓她在力氣大的基礎上,變得力氣更大。
用過去的眼光看,她師父叫作武林高手或者世外高人,她是武林高手或者世外高人的徒弟。但用現在的眼光看,尤其是用梨花鄉鄉民們的眼光看,她師父是要飯花子和大瘋子,而她是老往要飯花子跟前湊的小瘋子。師父說,他不是大瘋子她也不是小瘋子這件事,他們自己知道就好。
所以這些力氣大的因由,黎語蒖是不會對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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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秦白樺通電話時,黎語蒖把放學后所經歷的事件描述了一遍。
秦白樺表示那幾個古惑崽子真是太有眼無珠了,梨花鄉第一女漢子的手腕擰誰的胳膊誰胳膊不斷啊?但凡發力,還沒見過有誰可以不進醫院的,現在只是掰腕子掰輸沒被廢了前肢可真是那些古惑崽子們的大造化了。
秦白樺還說:“你說以後你要是洞房花燭的時候興高采烈把你丈夫往床上一扔,會不會把他給扔殘了啊?唉,我真擔心你如此雄壯會嫁不出去!唉,你要真嫁不出去到時候有情有義的我就要陷入到到底是娶你還是乾脆去出家的兩難之地了,唉!”
這三聲哀嘆,讓黎語蒖呵呵冷笑着吐出一個“呸”字。
“你願意娶我還得問問我願不願意嫁呢!告訴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小爺我現在已經慢慢開始走上白皙少女之路了,不出半年,基本也就該到了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的境界了,到時候跑來跪倒在小爺我校服裙下的貌美痴心小白臉可不要太多!”
秦白樺呵呵呵呵笑個不停:“吹吧你就!反正吹牛不管怎麼傷害聽眾也不用交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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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毛子傑化干戈為認乾親事件后,越瑩對黎語蒖的憎惡和仇恨變得更加深重如山。黎語蒖覺得越瑩應該是恨不得煮了自己才解氣。
小眼鏡偷偷告訴她,越瑩在更廣闊地擴大自己在社會上的朋友圈,企圖再認識個別的什麼厲害“朋友”來收拾她。
黎語蒖就此悟到了進城后的第二個人生哲理。
女生仇恨起來的執着,比天長地久還要永恆,哪怕當山無棱天地合的時候都不會磨滅。
對於越瑩執着不懈的仇恨行動,黎語蒖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好恐懼的,反而是小眼鏡一天天的提着心吊著膽說“我真怕哪天你會挨揍,然後崩我一身血”。
黎語蒖聽前半句的時候覺得小眼鏡真不失為一個心地善良的淳樸小妞;可是當聽完整句,她開始深切覺得小眼鏡如果算是她朋友的話,那麼也絕對是個賤友損友。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忽然一天趕在各科老師集體去開例會時,班級門口堵了一群小混混。小混混在門口狂放叫囂,叫越瑩出去,說想跟她問問清楚點事情。
叫叫嚷嚷中,黎語蒖聽出了一點端倪。
似乎是越瑩本來答應了小混混中的老大“談朋友”,結果遇到了別的“老大”,看別的老大比這個老大更牛逼些,就乾脆反卦決定和別的老大好了。誰成想別的老大和這個老大不僅認識還有點交情,別的老大本着朋友妻不可欺的原則退讓了,而這個老大卻惱羞成怒於越瑩的水性楊花,要來找她好好談談,談不明白就直接教訓明白。
黎語蒖揉着發疼的腦仁兒。
都是十幾歲的小屁孩崽子,女的大姨媽還沒來夠幾個年頭,男的嘴唇上的鬍鬚還只是層茸毛,就敢這麼跳來跳去交叉搞對象,真是早熟得欠爹媽的揍。
教室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女生們一邊怕一邊想八卦,男生們一邊裝不怕一邊卻把頭埋得很低假裝在認真看書,很怕頭抬得略高會被當做出頭鳥而被拉出去招架拳打腳踢。
越瑩嚇得臉色蒼白,躲在教室里不敢出去。
小眼鏡又怕又忍不住看熱鬧,精神高度緊張之餘,手裏的筆一個沒握住滴溜溜滾到了地上。小眼鏡立刻去撿,結果卻趕上小混混們久叫越瑩不應於是索性硬往門裏沖。
彎下腰撿筆的小眼鏡好巧不巧正好擋了混混小老大的道。黎語蒖想要探身過去拉開小眼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小老大一腳踢在小眼鏡身上,把她踹翻在地。
聽着小眼鏡“哎呀”一聲慘叫,黎語蒖胸腔里的火“蹭”一下躥出腦瓜頂。
本來她真的不想多管閑事的,她覺得那個誰死不死的真跟她沒半毛錢關係。可當她看到小眼鏡挨了一腳踹的時候,她真的忍不住炸毛了。
小眼鏡雖然平時礙於淫|威不敢跟她大大方方地講話,也經常擔心她哪天要是挨越瑩打時會不會無辜崩到一身血,可是在這個班級里,唯一給過她關懷的人,就是這個畏畏縮縮又不失善良的女孩。
黎語蒖再也不能坐視不理。
她起身,擋住小混混們,把小眼鏡扶起來,送到座位坐好。
小混混們歪着頭瞪她,問她是不是瞎,是不是活膩了。
黎語蒖從容地告訴他們:請你們等一下,等一下就知道我到底是瞎還是活膩了。
然後她從桌洞裏掏出上體育課時穿的運動服褲子,套在了校服裙子下,又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那裏有張木質四腳課桌,因為有點高矮腿,所以被閑置在了角落放雜物。
黎語蒖走到那張桌子跟前,把雜物挪到隔着一條過道的一個男生桌面上。男生很不情願地問了句:“幹嘛?”
黎語蒖瞪了他一眼,眼神凌厲兇悍,讓那男生不知不覺就噤了聲低下頭。
黎語蒖把桌子側着放倒,抬起一隻腳踩住着地的一條桌腿,兩手分別扶着朝上的兩條桌腿。
下一秒所發生的事情,讓整個教室的人都看傻了。
黎語蒖腳往下一跺,同時兩手發力往上一提,一秒鐘后一張桌子生生被她拆成了零部件。
圍觀群眾們還沒來得及眨眼,黎語蒖已經提着兩根桌腿在手裏。
她回身沖越瑩說:“你去把班級前後門都給我關上。”
越瑩像嚇傻了一樣不動彈。
黎語蒖走過去踹她的桌子:“跟你說話呢,我讓你去把班級前後門都關上,沒聽見?”
越瑩看看她一手提着一根木棒子,母夜叉一樣瞪着自己,越看越怕,比看那些小混混還怕,屁滾尿流地站起來跌跌撞撞繞過小混混們跑去關了教室前後門。
黎語蒖環視班級,說:“麻煩大家一下,把中間的桌子幫忙搬開到旁邊。”
同學們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刻聽到黎語蒖發話就好像聽到救世的領袖在發話一樣,噼里啪啦地開始搬桌子。也就半分鐘的功夫,教室就變成了鬥牛場一樣四周有圍觀群眾中間是空地的狀態。
小混混中的老大嘶嘶呵呵沒好樣的賊笑了一聲:“喲呵,怎麼著,還想扮演仗義女俠嗎?告訴你,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
聽到“老子”兩個字,黎語蒖的火再也壓不住了。
她有老子,她老子活得好好的,雖然他們彼此還比較陌生也沒培養出什麼特殊感情,但她還容不得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在她跟前自稱老子。
她二話不說旋風一樣提着兩條桌腿踹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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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分鐘后。
高一某班教室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一群腫頭腫臉嘴角開裂鼻血直流的洗剪吹少年魚貫而出。
他們走光后,教室門又重新關上。教室裏面響起一陣搬動桌椅的噼里啪啦聲。
幾分鐘后,班主任開完例會歸來。她推開門,看到教室里一片整潔安靜,和她去開會前一模一樣。要說唯一有什麼不同,就是教室最後面那張放雜物的桌子好像被壓塌了,雜物現在都堆放在地上。每個同學都在格外認真地上着自習,沒有一個人在溜號或者睡覺。她感到無比欣慰,覺得孩子們真是長大了呀。
她放心地夾着教案回了辦公室。
她完全不知道班級里剛剛發生過一場戰鬥,而這場戰鬥徹底震懾了班級里的所有人,它讓大家唯黎語蒖的口令是從,黎語蒖說兩分鐘內請大家幫忙擺好桌子大家就在兩分鐘內風馳電掣地擺好了桌子;黎語蒖說老師快回來了大家都開始上自習吧別講話了,大家就都安安靜靜地開始上自習。
一場戰鬥,讓一個土妞徹底化身為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