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催眠大師空降

1.催眠大師空降

晌午的陽光穿過層層樹葉,鋪灑在蔥鬱的草木間,留下一地斑駁的光影。

孟珩凝神看着腳邊的一株嫩草,彎下腰仔細地嗅着它的氣味。

清淡芬芳,很好聞,卻並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

他直起身子繞過這株草,尋着小徑,繼續向林子深處走去。

這片林子位於京都東南郊的箕尾山腳下,聽鎮上人說這林子草木豐茂,水源充足,出沒的野獸也少,是個風水寶地,只是卻不知為什麼,鮮少有人跡涉足這裏。

孟珩對這林子有沒有人來不感興趣,他只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他手裏持着匕首,擋開橫在面前的荊棘亂枝,穿着單薄布鞋的腳小心翼翼地繞過淤泥,踩在地上厚厚的落葉上。

現在已是中午了,他從清晨時分就進入了這片林子,尋了兩三個時辰,可仍舊一無所獲。

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有像原始人一樣上山尋找草藥的一天。

他自嘲地笑了笑。晌午陽光的熱氣逐漸蒸騰上來,茂盛的草木也遮擋不住。他已經熱得口乾舌燥。

孟珩從懷裏掏出一塊粗布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若是再走一段,仍是尋不到,他也就只好空手而歸了。畢竟於他而言,草藥雖可輔助,但終究不是起決定作用的東西。

能夠起決定作用的,從來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這麼想着,遠處一汪淙淙的溪水卻落入了視線中。孟珩眼中微不可見的一亮,朝着那溪水走了過去。

溪水格外的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光滑圓潤的鵝卵石,也能夠清晰地映出岸上的人影。

那是一個相貌平庸、身材單薄的少年。

孟珩解下背上的包裹,挽起袖口,彎下腰掬了一捧涼意絲絲的水灌進嘴裏,頓覺得清爽愜意了許多。

如此反覆幾次,才終於把這跋涉叢林的疲累解了幾分。

只是仲夏時分的熱署卻是難消。

也怪這古人衣裳,盛夏時節仍要長襟長褂的,不熱也要捂出一層汗了。

孟珩微蹙着眉頭猶豫了片刻,想到這林中無人,也不怕叫人窺了去,便蹲下身來,捧起水朝臉上抹去。

臉上那黏膩的汗液終於洗掉,還有一種卸下重負的輕鬆感。而與此同時,少年的相貌竟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層厚重的葯泥一般的東西漸漸溶進水中,順着溪水一去不返,經過幾次清洗,少年的真實容貌終於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精緻無瑕的臉龐。雖然臉色有些消瘦蒼白,但卻肌膚如玉,眉目如畫,只看一眼,便叫人深深地印刻在腦海中,久不能忘。

然而即便是脫了易容的這幅皮相,也依然不是孟珩原本的樣子。

他是穿越來的。

一個月前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點,陌生的時空,甚至是陌生的身體和名字。

而這具少年模樣的身體當時卻是遭受了重傷,他還沒來得及驚訝穿越的事實,便被這身體拖着在床上養了大半個月。

也真是飛來橫禍。

孟珩用巾帕拭了拭滿是水珠的手,站起身子。既然這兒有水源,他便打算沿着這溪水再找一陣。印象里石菖蒲這種草藥應該就是挺水而生的。

他不是中醫,也不是學草藥出身的,對於中草藥這種東西也只是在往常工作中偶然略知一二,因此也並不十分拿得准到底能否找到石菖蒲。

權當碰碰運氣吧。反正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空閑時間有的是。

起身這當兒,耳邊卻突然掠過一陣不尋常的風聲,那風聲呼嘯而來,還捲起了地上的落葉,紛紛揚揚向著他飄來。

孟珩眯起了眼。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自他穿越過來的一月有餘,就經常受到這種東西的騷擾。

而且這種東西出場的方式,每次都是那麼單一重複,單調得都有些無趣呢。

“既然閣下有意出來一會,不如就此現身吧,省得躲來躲去也沒什麼意思。”孟珩拾起地上的包裹背在背上,挺直着背脊,揚聲道。

少年的聲音清澈悅耳,然而仔細一品,卻發現那聲調中暗藏着一種沉穩和煦的力道,讓人聽了,竟不由自主地就去聽從少年的話。

那陣奇風又來回颳了兩趟,終於安靜下來,重歸於無。

而距離少年一丈遠的地方,卻平白無故地冒出了一個人。

不,準確來說那並不是一個人。

來者是女子樣貌,粉裙羅衫,嬌笑連連,可定睛一看卻會發現女子身上的不少古怪之處。漆黑如墨的鬢髮下面藏着一雙形狀怪異的尖尖耳朵,半掩在袖口下的手卻不是尋常女子十指纖纖的模樣,而竟像是動物的利爪一般,隱隱泛着寒光。

孟珩雙手環胸,上下掃視着來者,目含玩味。

這次是個什麼妖?看爪子像是貓,貓妖?不然就是狐妖?

只不過讓他略感奇怪的是,從這隻妖的身上,他竟然感到有一絲細微的熟悉感。

難不成這隻妖還是老相識?

他無謂地挑挑眉,笑了笑,然而這清淡的一笑因着少年俊美非凡的外表,而顯得分外的耀眼,讓人移不開目光。

“女子”一見,愈發咯咯嬉笑起來,她如一陣輕風般轉瞬間便來到少年的面前,伸出那爪子搭上少年的肩膀,嗔道:“你這小哥兒有趣兒的緊,旁人都是繞着我這林子走,怎麼你倒有膽闖進來?”

她說著,愈發靠近了幾分,鼻息里噴洒出溫熱的氣體:“不過,這模樣倒是俊得很,很對我的胃口。”

孟珩眉頭一抽。只想着易容是為了掩人耳目,看來以後連妖魔鬼怪也要防上一防了。

他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微笑道:“哦?姑娘你也很對我的胃口。”

“呵呵呵,你這張嘴可真會說話,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呢。”女子一傾身,一雙細長鳳眼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眼睛裏面的挑-逗意味毫不掩飾。

孟珩並不躲避,也徑直望着對方,他嘴角邊的笑意也一絲未減。

來這裏一月有餘,碰到的妖精形形□□,像這種意圖勾-引他然後再吃-人-喝-血的女妖也不在少數。

只不過可惜的是,他向來只對男人感興趣,女妖再美,在他眼中也和路邊的花、牆上的畫無異。

更何況在明知對方笑容下藏着嗜血慾望的情況下。

“滋味如何,不是要嘗過才知道么。”孟珩淡笑着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更加柔緩:“保持着這個姿勢,看着我的眼睛。”

“嗯?”女子的眼神變得迷離。可下一秒,她心下一驚,登時驚慌失措起來。

不過已經晚了。

少年那本來澄澈乾淨的雙眸在轉瞬之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漫天的陰翳和翻滾的波濤瀰漫上來,拉開了一個望不到底的深淵,一旦踏進去,就會萬劫不復。

女子只覺得脊梁骨一陣發涼,緊接着,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拽着一般,那東西的力量是如此之巨大,以至於她覺得她的整個魂魄都要被吸了出來。全身上下,動彈不得。

然後整個世界都變得渾沌一片,唯有一道近乎於鬼魅般的聲音流連耳畔,成了這片渾沌之海里僅有的浮木。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這根浮木。

孟珩滿意地看着女子茫然一片的神色,他輕輕撥開女子繞在他脖頸上的手臂,後退了幾步,似是嘆息似是輕笑:“你說你們這些妖精怎麼總不長記性呢,嗯?不過既然此地是你的領地,倒算是我冒昧了。我也無意對你多加懲罰,你只在原地蹲着便可,日落之前不許動喲。”

女子始終是一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模樣,只是在聽到少年的指示后才略有了反應。她像是玩偶一般遵照少年的命令,僵硬地低下身子,蹲了下去。

“真聽話。”孟珩笑道,他也傾下身子,和女子的視線平齊:“只不過,你身上的熟悉氣息倒叫我有點介意呢。難道,你和我這具皮囊的原主有什麼瓜葛不成?”

他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一遍原主的記憶,然而原主的記憶中並無這號人物。

“熟悉……瓜葛……”女子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吐出了幾個詞:“我不知道……”

孟珩瞭然地點了點頭,既是在催眠狀態下這女妖仍說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直起身子,衝著女子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就此別過吧。”

他仰頭看了眼太陽,此時日已漸西,再耽擱一會兒,天黑之前怕是出不了這林子了。

他雖不懼那些妖魔鬼怪,可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強些。

話落,他沒再看那女妖,轉身便邁開步子沿溪而去。

所幸這回似是找對了方向,僅過了大半個時辰,便讓他在一山澗石溝處尋到了那印象里的草藥。

枝葉呈佛焰苞狀,氣味芳香,確是石菖蒲無疑。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將這石菖蒲連根挖起,細緻地用布卷好,包進包裹里,便沿原路返回。

有了這草藥,就好比有了讓人心安的寄託之物,雖並不能起到救命之用,可惜卻仍有源源不斷的人,把自己那愚蠢的希望寄之於它。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不論是古人還是現代人,明明最有價值的催眠師就在他們面前,卻仍然不肯安心,非要把一些於事無補、亂七八糟的中西藥灌進肚裏,才肯放下心來。

這一點,作為催眠診療師的孟珩是非常嗤之以鼻的,然而他雖不屑,卻深諳此中之道,並總能在病患需要的時候,恰到好處地開出藥方,給予對方最需要但也是最無用的慰藉。

這也是他之所以能夠成為業內最出色的催眠師的原因之一。

孟珩,本名孟衡,曾經是一名催眠師。

催眠師這個職業在神州國很罕見,甚至都不被官方認可,某些極少數從事催眠這一行業的人也總是深居簡出,潛藏在芸芸大眾中間,不為人所知。

然而孟珩卻清楚地知道,催眠師不僅存在着,而且擁有超乎尋常的驚人能力。

有些催眠師有着一把動聽沉穩的嗓音,但凡他開口,聽者就無從逃遁,只能被動地陷入那悅耳嗓音織就的陷阱里,一“睡”不起。

有些催眠師有着強大的思維邏輯和無懈可擊的談話技巧,這樣的催眠師能夠通過你來我往的對話,摧毀和重建對方的世界觀大廈,讓催眠對象陷入一個黑白顛倒、匪夷所思的境地。

有些催眠師善用肢體語言和催眠器具。利用某些不經意的、重複性的小動作讓對方陷入兩難的困惑境地,或是通過不停轉動的鐘錶、有節奏的計時器等催眠擺,奪走對方的自主意識,從而讓他任自己差遣。

而他,作為一個業內最頂尖的催眠師,不僅將以上三種常見的技巧融會貫通,還擁有兩種特殊的能力。一是他擁有一雙能夠看穿一切,又能夠奪人心智的眼眸,只需與他人對視一秒,就能立刻奪走對方的意識,而不需要什麼瑣碎的談話和複雜的邏輯誘導。二是他能夠操縱音樂的力量,使人在沉醉於他奏樂的美妙聲中不知不覺地交出自己意識的掌控權。

曾經的他憑藉這兩種力量侵入無數人的內心世界如入無人之地,成為了神州國催眠師中的神話,讓對手畏懼,讓朋友拜服,讓病患崇敬。

而現在,雖然換了個地方,換了時代,換了身份名字,甚至年齡和長相都與從前不同,可這於他而言也都沒有什麼分別。

名字不過是代號,身份可以重建,陌生的場所只會給他帶來新鮮感,而至於長相和時代則更加是無所謂的東西。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來。

孟珩走出這林子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陽光為山腳下的小鎮渲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

他尋了一處僻靜角落,用藥泥迅速在臉上塗抹了一番。少年那耀眼的容貌漸漸被遮蓋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庸得讓人記不起來的相貌。

在這個時空裏,在他尚未強大到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之前,過於出眾的外表只會招來麻煩,而且……原主的身份和遭遇也不得不讓他通過易容來掩人耳目。

況且有時候,外貌、衣着上的偽裝會比其他方式更能讓自己迅速融入到這個時空中去。

孟珩伸出手,通過手臂投下的影子算了算時間,大概已到酉時,這個時候回去剛剛好,正趕上他和那家人約定的時間。

只是這身打扮卻有些不合適了。他低下頭看了看腳底沾着的些許泥濘,以及衣襟上不小心掛上的枝葉露水,決定還是先回住處換一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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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神級催眠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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