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三十八章
回家後幾天,一直不太舒服,腿上也有些腫脹,只好去醫院掛了幾天針。正好這段時間我爸爸在外地出差,有天晚上我和陳芊一起吃飯時隨口問了問他和秦家是怎麼鬧崩的,陳芊沉吟了片刻,告訴我說:“也談不上什麼鬧崩,他父母之前也打電話跟你爸爸把他的情況都解釋過,你爸爸心裏雖然仍然不太高興,但面上還是說年輕人好聚好散也沒什麼,兩家依然是朋友。但誰知道沒幾天秦衍就到家裏來了一次,問你爸爸怎麼能沒跟他談過就擅自決定你們的事情。”
我低着眼睛,安靜了幾秒,說:“我爸爸沒怎麼他吧?”
陳芊嘆了聲道:“你也知道,你爸那個脾氣,看秦衍好像居然還一副很有理的樣子,對他能有什麼好臉色?又拍桌子又摔茶杯的,我和阿姨在旁邊嚇得都不敢說話。秦衍說他會去跟你商量,假使你還願意嫁給他,那你們的婚約就還照樣算數。你爸爸當時也沒把話說死,畢竟你們的事情,他想着還是要你拿主意。結果前段時間他又聽一個朋友說在一個會所里遇到他父母和另一家人的父母吃飯,好像是談秦衍和他們女兒的婚事,你爸爸覺得秦衍實在是太出爾反爾了,一生氣好像就叫停了一個商業廣場的項目,因為去年那個項目的審批是秦衍找人去辦下來的,你爸爸應該是一點也不想欠他的吧。”
我茫茫然聽着,沒有什麼想法,安靜了好一會,陳芊又有些疑惑地嘆道:“其實我也是搞不懂,秦衍第一次來家裏的時候態度很好,你爸爸罵他說他欺騙你感情,他還好好地解釋說他從來都是很認真的,沒想到才半個月不到就……”搖了搖頭,“算了,他這麼沒誠意,我也覺得你還是不要跟他再糾纏的好。”
我抬起眼睛張了張嘴,不知道想幫他解釋什麼。
後來,又過了幾天,我接到林秘書的電話,他告訴我說季行雲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下面的公司律師今天已經正式撤訴,我跟他說了謝謝,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感覺。電話那邊也沉默了一陣,我突然想起來什麼,問他道:“對了林秘書,秦衍那天受傷了,他沒事吧?”
林秘書平靜地說:“嗯,都是皮外傷,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先生手臂上傷口有些深,那天止血沒止住,去醫院縫了兩針,前兩天已經拆線了。”
我咽了一下,說:“好,沒事就行。”
林秘書沉默了兩秒,說:“黎小姐,您的身體也無礙吧?去拆線的那天我在醫院看到您的車了,回來后我告訴先生,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看他臉色不太好,可能是怪我說得遲,我想他肯定有些擔心您。”
我又滯了滯,說:“噢,我……沒什麼,只是去例行檢查而已。”
林秘書沉吟了幾秒,道:“其實我看先生這幾天心情都很不好,黎小姐,我跟着先生工作七八年了,第一次見他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下,要休一個星期的假出去散心。”稍微頓了一下,“下周他打算抽兩天時間去一下沂靈山。”
我頓了頓,茫然地“哦”了一聲,他又道:“去年我們下面一個公司的項目上有個建築工人出意外去世了,那工人的家境不太好,妻子很早就跟他離婚了,家裏就靠他打工掙錢,唯一一個女兒又患有地中海貧血,要花很多錢治病,一直是爺爺奶奶帶着。先生知道以後捐助了他們一筆錢,還認了那個小姑娘當乾女兒。他們村子裏連個像樣的診所都沒有,每次要打針輸血還要到鎮上的醫院去。先生這次就聯繫了公司入股的下面一個慈善基金會的人,想去實地看看,打算在他們那建一個慈善醫院。”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不知道他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又默了幾秒,剛想說話,林秘書就壓低了一點聲音,對我道:“黎小姐,沂靈山的風景很好,那個村子裏產葵花子,有一片很有名的向日葵花海,每年夏天的時候都有很多藝術家和攝影師去那邊採風,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我愣了好幾秒,明白他什麼意思之後,啞然失笑了一下。想了想,我說:“林秘書,你這樣……會不會被解僱啊?”
他也笑了一聲:“不好說,也有可能會被升職。”頓了一下,低聲說:“那就先這樣了黎小姐,行程定了我再發您,再見。”
說著他便很快掛了電話,我把手機丟在旁邊,靠在床頭思索了很久,後來又把手機拿起來,搜了一下林秘書說的那個地方,那裏距離N市開車只有三個半小時的路程。
看了好一會,把手機丟到一邊,被子蒙上頭,我想着我有什麼理由能去那個地方。為了季行雲的事情跟秦衍道謝?那我估計他應該會想把我一巴掌扇到天邊去。為了賠他錢?可是我一下也拿不出那麼多。其實我不應該去,畢竟一來我和秦衍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二來就算我見了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如果和他最後一次的回憶是那樣的話,我又實在不太甘心……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最後也沒什麼打算。
臨到了他們出發那天的前一個晚上,我失眠到大半夜,最後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起來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坐了清晨的高鐵到C市,然後打車到了近郊的一家賓館,去沂靈山腳下的那個村子,要從這附近上高速先去陽明鎮,根據李秘書發給我的行程,他們今天晚上會先到這裏住一夜,等基金會的人到了,明早再一起過去。
到賓館辦了入住后,我回房間補眠,一覺睡到下午四點,起來后發現天色像剛下過雨,來之前看天氣預報,這段時間這邊雨水都會比較頻繁。
在窗前站了一陣,我洗了個臉換了衣服下樓,中午也沒吃東西,打算去附近周圍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賓館的電梯有一部在維修,只有一部在運行,我就住二樓,等了一會,乾脆就從樓梯走下去。
剛拐過樓梯拐角,就聽見一個很熟悉的聲音,腳步一下就停滯,頓住幾秒,我繼續往下走,只剩幾階台階的時候,我停下來,看見秦衍和林秘書在十步外的前台辦入住手續,他站在一旁講電話,低着頭垂着眼睛,身上的衣服有一些被雨水打濕的痕迹。
林秘書辦完登記,回頭把證件和門卡遞給他,他抬手接過,然後一邊打電話一邊轉身往我右側的電梯方向走,剛走幾步,一抬頭,腳下也忽地停住。
林秘書用訝然的聲音對我道:“黎小姐,這麼巧你也在這裏?”
我反應了會兒,忽然想起來,按照劇本,這本來應該是場不期而遇,所以連忙扯開嘴角對他們笑了一下:“對啊……真巧。”
秦衍卻一直沒有說話,過了兩秒,回過神把眼神移開,卻是對電話里的人說:“那先這樣,有問題再聯繫。”
說罷掛了電話,他就徑直往電梯方向走。我愣在那裏,林秘書也怔了下,好幾秒后,抬眼跟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就拖着行李跟上去了。
當晚是很漫長的一晚,也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所以睡不着了。開了陽台的小燈在外面坐了一夜,想起下午那個自討沒趣的場景,我有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閉着眼睛想了很久,再睜眼的時候,天際已經微微發白了。
賓館是上午七時就開始供應早餐,我去洗漱換衣服,然後吃過早飯後,就收好東西下樓退了房,到賓館門前的路邊去打車,打算到車站坐高鐵回家。但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早還是地處偏僻,一直等到八點,還是一輛出租車都沒有。太陽逐漸變得刺眼,我撐着傘,把畫箱放在地上坐下,又過了會,點開一個叫車軟件,打算碰碰運氣。
就在這時,上方有一大片陰影籠罩下來。抬起頭,面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我看見林秘書走了下來。他走到我面前,我站起來,他小聲說:“黎小姐,跟我們的車一塊走吧。”
我頓了下,看了看車的後座,猶豫了兩秒,搖了搖頭,也低聲說:“算了……我是要回去的,我不打算去了。”
他愣了愣,說:“您都已經到這了,現在又要回去?這……”
我無奈地笑了下,剛想再說點什麼,車後座的窗突然降了一半下來,秦衍沒有回頭,就目視着前方說:“小林,磨蹭什麼,要走快走,這裏不能停車。”
我們都頓了一下,然後林秘書反應過來,轉身對秦衍笑了笑,說:“噢,我問了黎小姐,她也是要去陽明鎮那邊看向日葵,我讓她和我們一起過去,但她說她不太好意思蹭我們的車。”
我有點呆地看着林秘書,心想這個人還真是夠能編的,又靜了兩秒,聽見車裏的人聲音冷了一度,說:“那就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