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折罪

第110章 折罪

方棋生氣地甩袖而去,其實甩了袖子也沒地方能去,隨便找了棵樹蹲樹底下順氣,簡直氣得心口疼,頭嗡嗡響。當時他對上鴻元的眼睛,真真切切看到他有多認真,認真到他感到吃驚。鴻元確實心存感激,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可為什麼呢?方棋左思右想想不通,他和鴻元雖然稱不上形影不離,但彼此還算了解,具體是哪件事讓他心態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就算沒有親眼看見,但也沒理由他蒙在鼓裏察覺不到的。

實在覺得奇怪,心裏隱隱有個方向猜測但細抓卻抓不出來,方棋痛苦地抱住頭。

除了上回在夢裏的時候,這是兩人第一回生這麼大的氣。過了一會方棋抬起頭來,心想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得想個辦法才是。結果他剛一抬頭就看見對面站着個人,沒防備驚了他一跳,男人手裏端着一盤子吃食站在草叢裏巴巴看他,腳下一地碎碎的小花。方棋暗罵他走路沒聲音,然後看也不看他徑直站起來,拍拍屁股往小院裏走。

求人不如求己,這口氣他橫豎是咽不下去,決定自己報仇了。

這時將將過了正午,方棋雄心壯志自力更生,一頭鑽進了書房。

三樓小樓,別的不多就是房間多。上下三層有十多個房間,他們三人最多睡兩個屋,根本用不過來。好在三人裏面有貪財摳門……要把好東西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還有百依百順的,將空餘的房間放功法秘籍、靈器護甲的之類的寶貝,堆了滿滿的好幾屋,還有專門的練功房。

心裏想着自食其力,但真正實施起來有點麻煩,太急於求成以至於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恨不能生出幾個分|身。這個打坐練功,那個看書背書,還有熟練劍法的。可惜他只有一個人,方棋先在練功房打坐運氣了一會,心內雜亂坐不大住。又去看劍法書籍,這幾日鴻元給他翻譯出來一本劍法,翻了兩頁書更生氣了,這書是鴻元幫着講解的,而現在那人就是導火線,方棋看着書只想撕爛吃了。這裏的書籍隨便一本都是珍品孤本,可不能隨便糟蹋。方棋把書角順平,小心放置回去,然後提着一把劍出去了。

在夢境時雖然劍法已小有所成,但畢竟只是一個影子,醒來之後以前學過的招式還記得,之前累積的真氣是一點也沒了,再拿起劍來的時候手也生了不少。可他心裏憋着一股氣,循着以前的記憶練習起來,劍是好劍,一招一式速度不快仍有劍光無雙的意境。這劍偏沉偏重,方棋愣是練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覺得累,體力活比安安靜靜坐在那裏更能分散注意力,就是胳膊有點酸。

停下來后渾身是汗,鴻元在不遠處站着,抱着一個小筐子,不知道看了多久。

方棋吐了口濁氣,不願意搭理他,逕自蹲在地上休息,很快眼前出現一雙大腳,低聲說:“流虹劍厚重,你體力不濟,晚上胳膊該疼了。”

方棋本來就壓着火,聽他這麼說更不高興,轉過身體背對他——走不動了。

男人硬挺的眉毛擰起來,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待身後的腳步聲走遠,方棋回頭看了看,呸了一口,心裏尋摸着要不要去換一把劍。當時隨便撈了一把出來了,沒想到這麼沉,拿着跟抱着一袋轉頭似的,死沉死沉,吃不住啊。

方棋用劍身撐地,困難地站起來,一腳高一腳低地往藏劍的房間走去,歸劍入鞘放在桌上,然後在別的劍里挑,不禁越挑越為難。不知是不是體力透支的緣故,哪把劍都不輕巧。不過也正常,萬獸神殿的劍沒有廢銅爛鐵,把把都是當世罕見的好劍,好劍的特點是什麼,就是有質感,又沉又重。明明瞧着個頭不大可有的拿都拿不起來,方才的流虹劍與其他的比起來都算是小巫了。能拿得動好劍的劍修哪個不是有功夫底子的,方才舉着流虹劍練了半個時辰,方棋有點佩服自己。

輕便的劍也不是沒有,幾乎全是女劍,小巧精細一看就是女劍修用的,他一個大老爺們用女劍太丟人了。

怎麼也沒有一個起步的劍……方棋抓了抓頭,正想着,剛離開的腳步聲去而復返,在院裏聽了聽,然後越來越近。方棋臉色微變,忙找地方藏,鴻元已經出現在門口,笑道:“我早說你用不了。”

方棋灰頭土臉地從桌子底下爬起來,不屑道:“我嫌那把劍太輕了!襯不上我。”

鴻元盯着他看了一會,道:“那你喜歡哪個?”

方棋斜着眼睛看他,這才看清楚鴻元手裏拿着一根深色的木頭,還有一把匕首站在門口。

“你什麼意思?”方棋皺眉。

鴻元走進來說:“問你喜歡哪個。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

方棋大怒:“木劍?!”把他當三歲小孩糊弄不成?

鴻元哄道:“先用這個,以後再換。”

不想跟他同處一室,方棋定了幾秒鐘,隨手拿起一把劍想要出去,鴻元按住他的手,聲音冷了下來:“長生劍比流虹劍更重,你跟我置什麼氣?”

方棋從他手裏奪劍,聲音比他更冷:“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放開!”

鴻元吸了口氣,臉色一下子陰沉可怕起來,上前一步把人堵在身體和桌子之間。桌沿抵在他后腰,鴻元逼得很近,兩人鼻尖幾乎要碰上了,呼出來的氣息一口一口吐在他臉上。方棋用力往後退,退沒退三分,硌得后腰生疼,卻能不閃不避的和他對視。

鴻元看着他咬牙切齒:“認錯!”

“……”方棋氣紅了眼,心說我認你大爺,鼻根酸得想掉淚,咬緊了牙不出聲。又生氣又委屈,他都是為了誰啊,哪裏做錯了,這個混蛋到底知不知道好歹,自己讓人欺負得不成人形,不去報仇反要報恩這算哪門子的道理啊,可真是一個以德報怨的聖父啊!現如今他心疼心疼還倒是錯了!

方棋使勁抽了兩下鼻子,鼻頭和眼圈紅得厲害。鴻元動作微頓,表情柔和下來:“再生氣也不能亂說話,你這不是成心讓我不好受嗎。”

說著帶着他往後退了一步,后腰硌出深深的一道印。手伸到後面幫他輕輕的揉,低頭吻他的眼睛,啞着嗓子說:“是我錯了行不行,你想怎麼樣?”

方棋使勁瞪他,心想天無絕人之路啊,把人推開,鴻元拿過凳子伺候他坐,方棋說:“你就是錯了,糊塗蛋。”

鴻元點點頭,不敢再惹他。

方棋敲着桌子說:“你中午的時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難不成以前的腌臢事你都忘了?我說你知不知道他們背地裏怎麼說你的,就這麼不輕不淡的過去了?看不出來啊,這麼大方。”

鴻元笑了笑,靠着桌子低頭說:“不是大方,這不重要。”

不重要?方棋又直了眼,簡直以為他這是另類嘲諷方式了。明明知道鴻元吃軟不吃硬,還是忍不住咣咣咣拍桌子說:“說你糊塗你還真糊塗!那你倒是說說,這不重要什麼重要?!我可跟你說,那些老傢伙不給他們點教訓一天天就知道蹬鼻子上臉,再說說你這個態度,讓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怎麼想?就算你咽得下這口氣,你爹娘咽得下嗎?!”

知道他還沒說完,鴻元耐心等下文,方棋緩了口氣繼續說:“退一步說,小鴨嘴兒現在雖然還是貓嫌狗厭的年紀,但總有一天會長大,要嫁人了怎麼辦?!現在不早做準備,你想讓她步入你娘後塵不成?萬獸森林都沒個像人樣的妖怪,成人形的你看看有幾個能看的。你真以為你閨女能從這裏面挑一個,她要是喜歡上一個修士怎麼整?!回家來跟你要死要活的,你真以為隨便抓一個人就能像長淮劍神一樣不顧世俗偏見?!”

鴻元沒跟他計較,平靜道:“父親生在修真界長在修真界,如果真的懷恨在心,不會等到我出手。”

方棋愣了愣,大腦轟一聲炸開,一時有些訕訕,他知道鴻元是什麼意思。長淮劍神何嘗不知道執意與靈霄神女在一起會迎來什麼後果,他是心甘情願的。作為後備一廂情願要為先人討回公道,可要是他們不要這個公道呢。

“那個小東西……”鴻元露出一絲笑意:“我母親沒有你這樣的爹為她操心,時刻不忘她的婚嫁大事。我女兒辨得清楚是非,就算辨不清,找只貓貓狗狗回來,我這個做娘的都護得住也養得起,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你只管放心。”

方棋直愣愣看他,鴻元問道:“滿不滿意?”

方棋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里,抓了抓鼻子說:“不對……”他想起一件事,“那你呢,怎麼不說說你?“

兩人坐在上百把劍里,室內安安靜靜,好半晌沒人說話。

“我不在意,”鴻元的呼吸明顯粗重很多,壓抑道:“我真怕了,上回你出事……要了我半條命,你饒了我吧,經不住下一回了。”

鴻元定睛看他,語氣和眼神都沉重地讓他抬不起頭:“現在這樣很好,不想再結仇家了。”

方棋注視着他,心裏揪成一團,握住男人冰涼的手:“可是……”

鴻元截聲打斷:“沒有可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放開,拿起小刀刮木頭。

方棋哭笑不得,看着木屑掉下來。對着他的側臉,鴻元高高大大坐在這裏,帶着一如既往的強勢和□□。他長相和平日給人的感覺差不多,真真切切的面有心生,五官鋒利,顯得嚴厲苛刻。可越是這麼一個堅硬的人開始畏手畏腳,他偶爾的示弱才更顯得可憐,怎麼忍心再為難他。

方棋開不了口,心裏想着就這麼算了嗎,不了了之了嗎,真的太便宜那些老傢伙啊。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聲音問:“喜歡哪把劍?”

方棋拄着下巴往旁邊掃了一眼,鴻元已經把木頭削細了一圈,無精打采說:“隨便吧,都一樣。”

鴻元動作停了:“還不死心?”

“你聽我說,”方棋討好看他,重新去握他的手,鴻元反手把刀拋進刀鞘,才給他幾根手指握着。

“長淮劍神不計較是他們寬明大義,不是他們錯了,更不表示這就給了別人見縫插針詆毀非議的理由。鴻元,咱不能當縮頭烏龜啊,總得有人站出來,總得讓他們知道,即使兩人亡故名譽也不能被人抹黑!他們不在了,你不護着誰還管呢。你別這麼膽兒小,”方棋小心打量他的臉色,說:“你吧……你早前結的仇家多了去了,可你看誰敢找上門來了,不差再添幾個,再說了他們本來就恨你,就算你……回頭是岸,也搏不到好名聲,還不如惡人做到底。”

鴻元反過來捏他的手指,細細摩挲指肚,他手裏沾着一些木屑,有點扎但不疼:“早知道你不死心,所以問你想怎麼樣。”

方棋笑了起來,這個問題鴻元剛才也問過。

“好不容易懂事一回,”鴻元自言自語,放開他的手說:“想到了告訴我。”

可具體怎麼樣,方棋一時還真犯了難。他原來滿肚子壞水,暗搓搓想了幾天,一鍋端了最解氣。但按現下的情景來看真有點棘手了,有長淮劍神那座高山橫在前面,修真界是生他養他的故鄉,受其庇佑,經人扶持,才有今日的修為與地位,他怎麼敢做劍神的主,鴻元都要退讓三分。再說長淮劍神除了鐘意靈霄神女這件事出了格,以前恐怕也是和那些老傢伙一樣的古板守舊。如果真是個離經叛道的早就把修真界攪得一團亂了。隱姓埋名退居山林不僅僅是圖耳根清靜,更多的原因是避免對着昔日同門刀劍相向吧。

這樣一來,打着為他討回公道的名義一鍋端,怕是到了地府,也要被責怪的。

方棋做了一記深呼吸自我安慰,死多痛快啊,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活着痛苦也不失是一種折磨。況且修士也不會坐以待斃自毀元丹,如果橫豎都是死八成會拼個魚死網破。方棋看了看旁邊刮木頭的人,魚死就死了,網可不能破。其實……說來說去,最讓人不忿的不過是一眾修士死不悔改,站着說話不腰疼,說話太氣人又沒有一點擔當。如果當時他們肯反省認錯,積極彌補過失,這件事也不至於讓他一直耿耿於懷,每次想起那番唇槍舌劍都還氣到手抖。

站着說話不腰疼……方棋皺了皺眉,計上心來。

“你真該聽聽那些人對你的評價,”方棋道:“我就是看不慣他們說話輕飄飄的,那些事兒沒放在自個身上都不當一回事,所有所都推給你,推給你爹娘,一點責任不負還冷嘲熱諷,氣死我了。我想要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後,應該就能分清楚到底是先天原因還是後天造就了。釀成今天這幅局面你誠然有錯,但他們更加功不可沒!沒人是乾淨的。”

方棋說著又氣憤起來,鴻元卻笑了,方棋瞪他一眼,“你還笑得出來!”沒心沒肺!

鴻元湊近他的臉,啞聲道:“在給我抱不平?”

“……自作多情!”方棋紅了耳垂罵他,把人撞到一邊快步往外走。

逼人就範比不上粗暴轟烈的打一場來得簡單痛快,這是個精細活,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以勢壓人。先來一個下馬威把人嚇住,修真界元氣大傷,直接帶着大批魔獸壓陣,不怕他不答應。

這件事方棋期待已久,想想修真界氣得要死又干不掉他們的樣子簡直一刻鐘也等不及,渾身火燒似的根本坐不住。鴻元跟上他,略看一眼天色,又看一眼他臉色,暗嘆這場談話談的不是時候,飯沒法吃覺也睡不好了。

果然連等到明天的耐心都沒有,扭頭趕他去集合大部隊,鴻元按住他的肩膀,提醒道:“不差這一天。”

方棋摩拳擦掌說:“你不懂,晚一天就難受一天,快快快快快,事不宜遲。”

“最快也是明天了,”鴻元沉吟道:“等明天,明天一定去。”

“為什麼?”

鴻元讓他抬頭,問:“看現在什麼時辰了?”

夕陽斜照,霞光萬道,已近黃昏了。

鴻元推着他往前廳走,“馬上做飯,您也消停會吧。”

方棋一邊走一邊扭頭說:“我建議去蒲江山那邊吃飯吧!不吃也行,其實我還不大餓。”

這時已經走到門口,鴻元撐着門框說:“可以,現在走吧。”

“……”方棋迅速說:“不能就咱倆啊,一起都去啊!”

“說得容易,”鴻元開始洗手作羹湯,坐在門口擇菜,有魔獸送來了新割的青菜,菜色相當新鮮,水靈靈的綠。手裏抓着一棵青菜,鴻元看起來很是為難,“你是一時興起,又要人多又要快,,哪有這麼好的事,知不知道消息傳達下去要費多少功夫?”

方棋充滿懷疑的看他,以前總表現得無所不能似的,今天怎麼就束手束腳了。端量了一會沒看出來什麼異常,佯裝失望的點點頭,又說:“我記得在蒲江山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你會那個什麼……萬里傳音,不是挺快挺方便的嗎。”怎麼現在的語氣聽起來就跟要一家一戶挨個的敲門通知一樣。

“你知道的倒不少,”鴻元停下動作,半笑不笑看他,“總之今天不行,沒有餘地商量,瞪我也沒用。”

方棋:“……”他怎麼騙人還騙得理直氣壯的?

鴻元說完繼續擇菜,方棋冷笑一聲,你就先得意着吧,仗勢欺人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有你求我的時候。你別讓我佔上風,我不會教你乘電梯用微波爐開防盜門,更不會教你玩手機!

當天那頓飯吃的很不是滋味,連小鴨嘴兒都看出來了。她個兒小夠不着桌子,兩個大人也不能遷就她在小桌上吃飯,她兇巴巴的娘給她打了一張帶爬梯的凳子,吃飯的時候爬上去,座位後面和左右兩邊還有擋板免得亂動會掉下去。

嘴角上沾着好幾粒白米飯,小鴨嘴獸眼睛滴溜溜轉,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她爹平常總罵她是好動的祖宗吃飯也不老實,今天卻不以身作則,比她還坐不住,半天才吃了米飯的一個角。她娘也沒要管的意思,也不給夾菜。

小鴨嘴兒看出來氣氛不大對勁,觀察了一會就高興壞了,鴻元極少管她,倒是方棋管得緊,不準挑食,偏偏她最喜歡吃肉,青菜是天敵,而方棋每次都給一大碗菜必須吃完,特別沒有人性。小鴨嘴兒樂顛顛的趴在桌子上,專挑肉吃,一邊吃一邊夾,肚子圓滾滾了還不肯罷休,沒一會兒飯碗裏就冒出來挺雄偉的一個尖,並加滿滿一菜盤肉。

鴻元放了筷子,眯着眼睛道:“吃不完別想下桌子。”

小鴨嘴兒:“……”

小閨女摸了摸自己肚皮,默默地繼續趴在桌上,一塊一塊怎麼夾過來的再怎麼夾回去。

一頓飯度日如年的吃完了,小鴨嘴兒跑到花樹底下的藤椅坐着,做了一會沒意思,又去盪鞦韆。鞦韆做得簡便,只是用一根鐵索綁在兩顆樹上,不美觀但是挺結實。方棋怕硌到她嬌嫩的屁股,特地在座位上鋪了木板,又用軟綿綿的褥子包住,後面還有能後仰的椅背。

平時吃完晚飯鴻元洗碗,她和她爹就來這裏玩一會,鞦韆有點高,腳差好大一截才夠得到地面,每回都得讓人抱上去,然後吵着叫着讓人從後面推。小傢伙膽子很大,能盪得老高也不害怕。方棋每當這時候就很欣慰,終於給他長臉一回,在他眼裏小姑娘鮮少有這麼勇敢的。

今天沒人管她,小鴨嘴兒張望一眼屋裏,喊了他一聲,方棋擺擺手示意別打擾他。小孩子總是很敏感的,想想剛才吃飯時候不對勁的氣氛,真的打了退堂鼓。她自個搬了個木墩放在底下當踏板,爬上去坐好。沒人在旁邊幫她搖起來,小鴨嘴獸東張西望,看到她娘擦了擦手從廚房出來,但不敢叫他,只得甩着兩條腿唉聲嘆氣,盼着自己早點長大,不然連盪個鞦韆都得有求於人。正胡思亂想,耳邊突然想起來鐵索碰撞的聲音,一大片影子覆蓋過來,低聲說:“抓穩。”小鴨嘴獸下意識抓緊了鐵索,鞦韆登時高高的飛起來。小鴨嘴兒高興地直蹬腿,只要給她推個開頭,小傢伙就會自己借力了,往後的時候使勁後仰,往前的時候身體前沖,就能一直穩當的盪得很高。鴻元放開手,順腳踢開木墩,免得來回蕩悠的時候絆到了腳,又沒有踢得太遠,省得待會不敢下來又哭天抹淚。

盪回來的時候扭頭看,人已經走了,高高大大的背影仍然看起來不近人情,她卻偷偷笑起來。

外面的一幕悉數收納眼底,方棋等他進屋,翹起腿笑說:“母愛啊!”

鴻元:“……”

方棋沒再繼續笑話他,看看外面的夜色,支着下巴問:“幾點了?”

這個問題從做飯的時候蹲在廚房問,飯桌上問,吃完了還問,上了床睡覺又問。鴻元把燈放在床頭,取出一盒藥膏,一邊回答:“亥時一刻。”

方棋換算了一下時辰,居然才九點多……抱着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無所事事。他懷疑這裏一天可能有四十八個小時,要不然時間怎麼能過得這麼慢,白天還好說,走走轉轉一天過了。晚上的時候親自動手做飯,做了吃,吃了玩,玩好一會居然才九點多,不科學啊!以前他躺在床上隨便刷刷手機都十一點多了……

“坐這邊來,”鴻元拿開枕頭放到一側,拍了拍一旁的床板。

方棋斜眼一看,鴻元手裏托着一盒藥膏,打開盒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香味很淡也很好聞。方棋撐起身體問:“新的潤滑啊?以前沒見過,什麼味的,我聞聞。”

鴻元把他的臉推到一邊,失笑道:“不是,手給我。”

鴻元托起他手臂,在皮膚上塗抹了一層,藥膏是白色透明的,覆在手臂上涼浸浸的。鴻元從小臂揉捏按摩上去,在肌肉處着重按了兩下,有不明顯的酸疼傳過來,表面火辣辣的有點燙。方棋心中瞭然,類似於紅花油?

鴻元塗抹地仔細,同時說明弄得很慢,一條手臂捏半天捏不完,而且開始的時候有點酸疼,到了後面越捏越疼。方棋開始還努力配合,時間長了就熬不住了,抖着手說:“有點疼了,怎麼越捏越疼,你快點,要不別捏了。”

鴻元沒理會他,方棋撇撇嘴,伸腳去踢藥膏,本來是踢着玩的,結果那藥盒表面光滑,一腳沒收住踢地上去了。

肩膀上的手停了停,能感受到在慢慢收力:“不識好歹,有人伺候還挑三揀四。”

方棋摸摸鼻尖,抖了抖肩膀那股力道就散了,不樂意道:“說了疼嘛,你輕點行不行。”

“自討苦吃,今天不費點事,明天疼得更厲害,”鴻元沒有一點心軟,甚至力量更大了一些,抬眼看他說:“疼就叫,這裏沒人。”

方棋硬氣的咬住牙不吭聲,笑話,這裏確實沒有人,只有一頭隨時發|情的色|狼,他才沒傻到引火上身。

揉磨了一會藥油充分吸收,換另一條胳膊,全身除了屁股都塗了一遍。這一遍下來小半個時辰都過了,皮膚紅通通的。方棋躺在床上看帳頂,鴻元把他往裏推了推,放下帷帳與外室隔開,留出一小片天地。

方棋自覺往裏挪了挪,貼着牆根裹上被子。

鴻元反身看到他,無奈道:“你跑那麼遠做什麼,牆壁很涼,過來這邊。”

方棋堅定搖頭拒絕:“今天不做,你別動手動腳的,不然翻臉給你看。”

男人露出一副那怎麼行的表情,誘哄道:“明天就去蒲江山,你今晚睡得着?”

方棋糾結的思量一會,就見鴻元俯身過來,連人帶被子抱到床中間壓住,方棋雙手抵住他胸膛不讓他親下來,男人哄道:“就一次。”

夜路走多了總會記得帶手電筒的,方棋搖頭不肯上他的當。過多的□□並不讓人好受,一旦開始就很難停下來。眼前並不是一個講究公平的男人,他經常給他說開始的權力,卻很少給他喊停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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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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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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