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最痛苦的淚水從墳墓里流出,為了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和還沒有做過的事。
站在梳妝鏡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抬手拂過黑緞如墨的齊膝烏髮,如絲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恍惚記得,那晚在霍格沃茲校醫院龐弗雷夫人那裏,她燒的渾渾噩噩,卻堅持不肯喝提神劑,最後是一雙冰冷粗糙的大手托着她的腦袋,強硬的掰開她緊閉的嘴,將那杯他親手熬制的提神劑灌了下去。她知道那是她的導師,她嘗出了那杯提神劑被改良的成分,她聞到了那雙手上無法抹去的葯香,時夢時醒間,她感到這雙手不停地梳理着她散開在枕間的髮絲,直到清晨。多年後,這雙手虛弱的滑過她散落到他身上的髮絲,漫天的血色淹沒了她的生命,那種妖冶的不祥之色成為了她眼中唯一的色彩。
瑞德的脖子上仍然戴着她買給他的新圍巾,整個人蜷在被子裏,睡的憨甜。劉凡旭無聲的微笑,她動了動指尖,行李箱悄無聲息的鑽進衣櫃,裏邊的衣服也轉着圈兒抱着衣撐掛上衣櫃裏的支架。她走到沙發前,看到已經支好的沙發床,上面鋪着床褥,側身看了眼已經睡熟的瑞德,笑咪了眼。
床褥舒服溫暖,劉凡旭平躺着,卻一時難以入眠。她睜着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廣場上路燈的微光透過牆上的窗戶,灑到她身上的被子。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黑湖湖底,她七年的卧室只有粼粼水光映着床被。她抬起手,捂住眼睛,嘴角揚起一抹嘲諷,女孩子對家族利益的忠誠度總是屈從於嫉妒心,哪怕她出身高貴,也被單數入學的斯萊特林女生排擠出雙人宿舍。
一年級的她面無表情卻滿心期待,回答她的卻是一間簡陋、骯髒、狹小的卧室,據說只有混血種和外來者才會得到的待遇,被她這個純血種受用了,這是斯萊特林的傳統嗎?不,斯萊特林臣服於強者和利益。第二天,當所有斯萊特林聚集在公共休息室,已經是七年級的級長在全院人的面前,禮貌的詢問她是否需要更換卧室,給予她的家族歉意和尊重,卻是給她本人下馬威,因為她是個孤女,她就是整個家族,哪怕她的出身多麼高貴,都不能改變她的姓氏即將沒落的未來。
他們輕視她,順水推舟的給她施壓,不過是因為,他們以為她的出路只有祈求庇護,在他們之中找到一個合適的聯姻對象,用最卑微的方式撐起即將沒落的家族。她輕蔑的勾起唇角,磅礴的魔壓噴涌而出,她傲然的站在那裏,垂着眼帘看着腳下匍匐着的級長,那個剛剛還在虛偽的表示歉意的級長此時正一臉蒼白驚恐的趴着,用最卑微的肢體動作祈求着她的原諒。她冷凝暗沉的眼睛,一點一點掃過周圍的斯萊特林,他們同樣蒼白驚恐的表情,讓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諷。
她慢慢地轉身,用最嚴苛的貴族禮儀碾壓着他們的靈魂,一步一步踩着他們的心跳離開公共休息室。直到身後瀰漫的恐懼被公共休息室的大門隔開,她筆直的脊背和高昂的頭顱才虛弱的垂下,她靠着地下室冰冷的牆壁,顫抖着手指摸索着從衣袋裏掏出魔葯,勉強倒進嘴裏,辛辣的藥水順着食道流進胃裏,她痛苦的咬緊嘴唇,眼睛卻清明一片,她的表情仍然冷漠安靜。
手中的魔藥瓶被陡然奪去,她冷冽的視線刺向來人,卻發現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邊的是霍格沃茲的魔藥學教授,同時也是斯萊特林的院長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他空洞陰沉的視線,帶着刺骨的冰冷,慢慢地從上到下刮著她,只是片刻的時間,她已經覺得自己的身體快沒了知覺。她勉強支撐身體,倔強的仰着下巴,努力直視他的眼睛,他一臉冷漠的將魔藥瓶舉到眼前,先是看了看瓶中殘留的魔葯色澤,然後嗅了嗅,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諷,就像她剛剛在公共休息室做的那樣,他低沉的聲音如毒蛇般帶着毒液充斥着惡意“魔力穩定劑。你是一個斯萊特林?”
這不是詢問,這是質疑。她忽然揚起嘴角,面無表情的臉上陡然綻放出了絢爛的色彩,絕代芳華不過如是,只是她的笑容漸漸變得嘲弄,眼帘垂下遮住了眼底漸漸湧起的暗沉“抱歉,斯內普教授,我以為您知道?”她扶着牆站直了身體,下巴微揚,臉上的嘲弄也回歸了冷淡“這是我的生存方式。”
斯內普教授沒有再開口,他迅速轉身,黑色的斗篷在身後旋出一個漂亮的波浪,他氣勢洶洶的大步離開,身影逐漸被地下室的黑暗吞沒。那是她第一次和她未來的導師交談,以非常不愉快的方式結束。
劉凡旭放下壓着眼睛的右手,翻了個身,意識朦朧的看着窗外的夜空,慢慢地閉上眼睛,似乎進入了夢鄉。在她的夢裏她仍然站在霍格沃茲地下室漆黑的走廊里,撫摸着熟悉的冰冷牆壁,心中忽然被膨脹的希望漲滿,她拋卻了貴族禮儀,在漆黑的走廊上狂奔。跑到精疲力盡、跑到胸腔窒息,也沒有跑到她心中的目的地,在她以為她要永遠這樣無止境的奔跑下去的時候,那個熟悉的黑色大門突然出現在走廊左邊的牆壁上。
她幾乎跌倒在潮濕的地板上,踉踉蹌蹌的,蹣跚着挪到門前,雙手摸着木門上熟悉的紋理,她的眼睛忽然被一層霧水遮住,她看不清她熟悉的黑色大門,她焦急地拍打着,雙手用力的拍打着,她想要尖叫,地窖拒絕她的進入,因為她忘記了開啟黑色大門的暗語。她被絕望淹沒,她忽然發不出聲音,她的雙手被黑色大門磨得血肉模糊,但是那個穿着黑色巫師袍,頭髮油膩膩,臉色蠟黃,皺着鷹鉤鼻,時刻都陰沉着一張臉的導師沒有給她開門。
忽然黑色大門的紋理里溢出鮮血,汩汩的血紅覆蓋了大門然後是牆壁最後是地板,鋪天蓋地的不祥之色將她籠罩。她猛地驚醒,胸口的窒息感讓她痛苦的坐起身,她看了眼窗外已經有些泛白的天空,掀開被子走進浴室。劉凡旭給瑞德布了一道靜音咒,她指尖輕觸鍋台,廚具乒乒乓乓的自己跳動着,食材從冰箱裏排着隊踩着軍步走到懸空的菜刀下等待處理,看了眼開始自動製作早飯的熱鬧廚房,她滿意的轉身,拎着毛呢長裙小心翼翼的走過瑞德身邊,穿過牆壁走近坩堝。
她仔細檢查了下魔葯的成色,然後走到工作枱前,處理好下一個步驟需要的魔藥材料。清洗完雙手,她想起昨天下午瑞德突然回來的原因,伸手從衣袋裏掏出被瑞德扔掉的手機,摁開按鍵,亮起的屏幕上,手機信號為空。她沮喪的皺眉,確實,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撥打電話,一定是不在服務區。她犯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可是,只要是在這間魔葯製作室,再換個新手機也照樣是不在服務區,應該說所有的電子產品在這裏都會被干擾屏蔽,因為她的魔法陣。
她煩惱的將手機關機重新塞回衣袋,點了點指尖,靠近房頂的一個抽屜自動打開,從裏邊飛出一條項鏈,它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徑直朝她攤開的手心飛來。她拿在手裏看了看,白金質地,蛇骨鏈、白蘭花吊墜,中性鎖骨鏈,吊墜兩厘米長,男士佩戴不會特別扎眼,重要的是那上面被她刻畫的複雜鍊金術式和如尼魔文,可以保護瑞德躲避物理傷害和三次死咒。
走出牆壁,劉凡旭先去廚房將已經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然後點了點鍋台,讓列隊等她檢閱的廚具各就各位。然後她走到瑞德身邊,看了眼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伸手摁亮屏幕,信號雖然只有半格但確實不是全空,悄悄鬆口氣,還好她改良過防禦咒語,不至於像在魔葯製作間那樣信號全無。
她揉了揉額角,看向瑞德的睡臉,心裏的煩躁被安撫,她微笑着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臉頰,順手撤掉了靜音咒。瑞德皺皺眉,睡眼朦朧的睜開眼,他迷茫的看着她,好半晌才清醒,他揉着頭髮做起來,打着哈欠含糊道“幾點了?”劉凡旭拿起他的手機遞給他“七點,你要現在起來嗎?”瑞德點點頭,眯着眼睛額頭抵住她的肩膀。
她輕笑,從衣袋裏掏出白金吊墜,給他戴上。瑞德直起身,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這是什麼花?”劉凡旭垂眸看了眼瑞德手指間捏着的,和田玉雕琢、鑲嵌着白金的吊墜,回答道“是白蘭花”她的家族族徽。瑞德眨巴着眼睛,明顯清醒了好多“木蘭科含笑屬落葉喬木高達17—20米盆栽通常3-4米。樹皮灰白幼枝常綠葉片長圓單葉互生青綠色革質有光澤長橢圓形。花蕾瓣8枚花白色或略帶黃色花瓣肥厚長披針形濃香花期6-10月。花語純潔的愛真摯。我只在書上看到過,嗨,它真漂亮不是嗎?”
“是的,它很漂亮。”劉凡旭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帶着它,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來,好嗎?”瑞德點點頭,指尖仍然摩挲着白蘭花吊墜“好的,我不會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