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柴被偷
?姐弟倆抓了小半桶泥鰍,興匆匆地往家趕。
一路上,顧寧腦子裏不時冒出青椒爆炒泥鰍、紅燒泥鰍、油炸泥鰍、豆腐燉泥鰍……想着想着口水都快流光了,但一回到自家那簡陋的茅屋旁,顧寧的想法戛然而止。
對於只有鹽巴一種調味料,連油星子也沒有的顧家而言,她的那些美味做法無異於天馬行空。
顧寧有點兒淡淡的傷感,雀躍的腳步隨即緩慢下來,顧桉走在前面,他並未細膩到察覺姐姐的心態變化,不一時,顧桉的腳步一頓,推門的手遲疑了一瞬間,他四下望了一遍,原本紅潤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看着顧桉的小臉綳得緊緊。顧寧反應遲鈍些,這才開口問道:“怎麼了小桉?”
顧桉抿了抿嘴,強顏笑道:“沒事兒,姐姐你自己先進屋吧。”
顧寧心下疑惑,便跟着四下掃視一遍,只見茅屋還是那個茅屋,破敗得估計連乞丐也不願意光顧的地步,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因想到顧桉許是不願自己跟着擔憂,顧寧順從弟弟的話,將盛泥鰍的木桶、以及竹簍全都挪到屋裏。
顧家的卧室與灶房相距並不遠,且中間開了一扇小木門,在灶房直接打開那扇木門便可以進卧房,卧房裏擺着兩張床榻,顧寧知道一張是自己的,另外一張是爺爺與弟弟兩人睡覺用,兩張床上都鋪着乾燥的稻草,除了一張薄被,還有用稻草紮起來的簡易枕頭。
一眼望到底。
真窮啊。
要是在冬天,這哪能保暖啊?也不知道家裏人以前是怎麼熬過嚴寒的冬天的。顧寧感慨了一下。
顧寧將竹簍收好,本打算先去灶房將火升起來,連續努力了幾次,也沒打起火。
顧寧挫敗的扔下打火石,這時,便見顧桉推開門進來了。
顧寧表情帶點兒訕訕道:“小桉,這火姐姐怎麼都點不起來呢。”
顧桉垂低頭,聲音弱弱道:“哦,你放着吧,等會兒我來點。”
顧寧心再大,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她立刻站起來想要掰過顧桉的臉瞧瞧,顧桉受了一驚,忙退後一步。
只剎那,顧寧瞧清楚了。
眼前小孩兒的眼眶紅着,明顯偷偷抹了眼淚。
顧寧的心突然揪起來,滿臉緊張道:“小桉,發生了什麼事?你得告訴姐姐。”
顧桉蹲下身,拿起兩顆打火石擦着,可能是他的心緒起伏過大,連續幾次顧桉也沒能打起火。
“小桉,姐姐的病真的好了,以後會跟小桉一起撐起家裏的。”顧寧挪過去,靠在顧桉的身邊,眼神堅定的說道。
“姐……”顧桉抬起頭,那雙烏黑的眸子裏便已經溢滿淚水,他渾不在意的擦了一把。
顧寧的耐性十分好,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顧桉似乎顧慮了一下,才說道:“姐!一定是李翠花,一定是李翠花那臭娘們!”
李翠花?
顧寧道:“她做了什麼?”
“就是隔壁張旺財的媳婦!”顧桉繼續道:“那臭娘們最愛來偷我們家的柴火,你看吧,今天我撿回來的乾柴又被偷了一大半。”
顧寧這才注意到,堆在灶房裏的乾柴火的確少了一半,她的臉色立刻變了。
“不止如此,她還偷了一把我前幾天上山砍的生木柴。”顧桉激動的上前一步,繞道灶房外,指着堆積的柴火激動的說道。
家裏的一應瑣事都由顧桉管着,有些甚麼他一清二楚,何況是他親手砍回來的柴火,那小偷偷完了柴火併沒有打掃作案現場,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准能看出來。
由此可見,那小偷的態度着實猖狂。
顧寧瞧着顧桉流眼淚瞧得心疼,忙上前一步,用手輕輕給顧桉擦眼淚,並安撫道:“小桉,丟了就丟了,明天姐跟你一起上山砍柴去。”
因白雲村背靠大山,村民取柴火倒很容易,家家戶戶門前屋后都堆積了不少柴火,那李翠花家裏也有很多,只不過李翠花一家本身就貪婪,顧家挨着近,李翠花時不時的,就愛順手牽羊的從顧家順一把柴火家去,反正顧家人丁單薄,就是欺負死了他們也沒人給顧家出頭。
顧桉就是想到自家艱難的處境,可為了生存不得不忍氣吞聲,那種隱忍不甘使得他流下了淚水。
除了很小的時候在爺爺面前哭過,年紀漸大后直到現在他還沒哭過呢,聽到姐姐的話后,許是覺得不好意思,顧桉的臉蛋悄悄兒紅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臉,故作嚴肅道:“明天咱不去砍柴,等家裏的柴火燒的差不多再去,不然砍多了豈不是白便宜了李翠花那臭娘們。”
為了防賊,顧桉一直以來都不敢弄多了柴火回來,沒想到家裏這麼一點柴火那李翠花竟然還忍心下得了手,實在不令人不氣憤。
“好,姐姐聽小桉的。”顧寧點點頭,裝作很不經意的問道:“小桉,那李翠花家是那一座屋子啊?”
顧桉隨手指了一下,撇嘴道:“那兒,就是那座,姐,以後你瞧見她家的人就繞路走,那一家子都屬瘋狗的見人就咬,最是蠻橫霸道不講理。”
顧桉的口氣很厭惡,表情亦十分嫌棄,明顯是受夠了李翠花一家。
顧寧探頭一望,與顧家寒酸的小茅屋相比,李翠花家的土坯房就顯得十分有氣勢,屋頂蓋的都是黑亮的瓦片,除了一座高大的主屋外,旁邊還蓋了一排五座小房子,顧寧如今的視力好,一眼就望到有一間用做了廚房,另一間是柴房,其他三間小房子分別豢養着牲口與家禽。
這一家的生活條件在白雲村肯定屬於上層階級,但卻無賴到經常來顧家小偷小摸,可見一家子從根子上都壞透了。
顧寧咬咬牙,卻是什麼也不說,語氣輕快的轉移話題,笑道:“咱不提那些倒胃口的,小桉,你趕緊把火升起來吧,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說到肚子餓,顧桉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立刻就收起了一臉的憤恨,手腳麻利的點燃了灶火。
家裏只有一口煮飯的鍋,這口鍋大部分時候都用來熬粥,雜糧粥、包穀粥、野菜粥……在顧桉的記憶里,家裏幾乎就沒有吃過乾飯,升起灶火后,顧桉順手就將鐵鍋架在灶上,舀了一瓢水進去。
顧寧問:“咱們怎麼弄?這些泥鰍直接倒進去嗎?”
顧桉搖頭道:“等等吧,等我放點米進去,燒開后再放泥鰍。”
說完,顧桉推開木門繞道卧房裏去找米,顧寧反正不知道他將糧食藏哪兒的,便只安心的看着火。
略等了一會兒,顧桉手裏提着一個小罐子過來,顧寧瞄了一眼,發現裏面只有半罐子的米了,當然不是現代的那種白花花的米粒,而是有些黃的像糙米似的,裏面還有沒理乾淨的穀殼什麼的。
顧桉抓了一把扔進鐵鍋里,他瞥見一旁的顧寧眼巴巴的望着他,顧桉一臉的肉疼,半響似乎下定決心般又抓了一把撒進鍋里。
顧寧:“……”
顧桉鎮定道:“我多放了水,能吃飽的。”
顧寧忍不住問道:“小桉,我們家只有這麼點兒糧食了嗎?”
“噓……”顧寧突然壓低嗓音,他左右瞧了一眼,才小聲道:“除了這半罐子,我還藏了有這麼半罐子的包穀呢,姐姐你千萬別說出去啊,這些夠我們吃五六天的,等爺爺做短工家來,還會買糧食回來的。”
加起來才一罐子的糧食,兩個半大的正發育的孩子卻要吃五六天……顧寧估摸着總共也沒有兩斤的糧食吧……放現代真是無法想像。
難為顧桉如此省吃儉用了。
顧桉說完后,就開始整理捉泥鰍時順手摘回來的野菜,現在是春末夏初,正是野菜肥美鮮嫩的時候,掐頭去尾留下最鮮嫩的那一截,收拾好裝了有小半桶。
顧桉說道:“姐,你看着火,我去溝邊洗一下菜,要是水開了你把鍋蓋揭開就是了。”
顧寧忙點頭答應。
顧桉略微不放心的離開了。
幸而離家不遠,約莫百來步的距離就有一條水溝,住在附近的村民經常在此洗菜、偶爾漿洗衣裳什麼的。
顧寧第一次使用這麼地道的灶房,起初時整個人都顯得格格不入,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
因為裏面有米粒,水一開后,那沸騰的水便將鐵鍋吹得噗嗤作響,顧寧原本想一把就解開鍋蓋,手剛一碰上就被燙了一下。
她瞬間縮回了手,待找到隔熱的將鍋蓋挑開,沒想就發現灶火漸漸熄滅了。
顧寧趕緊添了一把柴火進去,因她之前燒的都是細碎的柴火,燒完后就變成了灰燼,這一下子添多了柴,火勢更加滅的快了。
顧寧忙亂了一陣,瞥見了一旁的吹火筒,急中生智就拿過來使用。
連續吹了幾口,灶房裏的火便騰騰的升起來。
順利拯救了漸漸熄滅的灶火,顧寧緊緊抓着吹火筒,懸着的心也落下來。
習慣了現代便捷的生活,沒想到在古代她連煮飯這麼簡單的事兒都干不好啊。
感嘆了一會兒,便見顧桉提着野菜回來了,可能是不放心姐姐一個人在家,顧桉着急趕回來,裝野菜的籃子裏一直不停地滴着水。
顧寧露出笑容道:“小桉,粥已經開了,我才剛打開蓋子呢,還有哦,剛才灶火差一點就熄滅了,幸好我用吹火筒吹了幾下才又燃燒起來。”
顧桉眉眼含笑,立刻表揚道:“姐姐真厲害!”
顧寧:“……”
喂喂……這種哄孩子似的語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心底竟然還隱約的有點兒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