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雨傘
蕭淮轉頭看向林霂,眉頭微微地攏起:“回國?”
林霂細聲細氣地說:“醫院催得緊,我必須回去上班了。明天是平安夜,我提前祝你聖誕節快樂,也祝你新年快樂。”
突然得知要分離,又聽到一通客氣的告別話,蕭淮陷入了沉默。
車子駛出去很遠的距離,他才開口,聲線略帶沉鬱:“為什麼你沒有提前向我透露今晚要返程?”
“旅行結束時間是21點,飛機起飛時間是23點30分,兩者不衝突,所以我就沒說;你曾經提到過會在平安夜陪同父母前往奧地利,我以為我們今晚就會分開,便沒有特意強調歸期。”林霂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她遲疑稍許,伸手碰了碰他搭在手剎拉杆上的手,掌心與他的手背相貼:“請代我向你的家人問好。”
後排座椅發出翻起來的聲音,西蒙醒了。
林霂立刻收回手。
蕭淮面無波瀾,驅車前行。
西懞直起身,低啞的聲音透着慵懶:“親愛的,我夢見你不穿衣服的樣子了。”
奔馳車陡然急剎車,林霂往前一傾,被安全帶緊緊地勒了下。
她訝異地看了眼車窗外,原來是兩隻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流浪狗,一前一後從車前橫穿馬路奔向街心公園。
西蒙的狀態還停留在夢境裏,十分惋惜地嘆口氣:“我已經提起畫筆準備構圖,結果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就醒了。”
蕭淮沉默地發動車子。
林霂也不搭腔。
西蒙清醒一會兒,信手翻開旅行計劃書,瀏覽今日的行程:表哥將在下午16點到晚間21點出席投行宴會;他和林霂留在別墅休息。
他抬頭道:“親愛的表哥,你能不能推掉工作和我們一起愉快地玩耍?聖誕節將近,你應該讓自己輕鬆點。”
蕭淮側目看一眼林霂,嗓音是慣常的平靜淡定:“我昨晚臨時接到了峰會邀請,無法推脫,待會兒便要前往會議地點。”
林霂問:“什麼會議如此緊急?”
“是每年年末例行召開的投資峰會。參會的上市公司都是各行業各領域裏的績優公司,股價平均增長率十分可觀。機構投資者、私募股權投資者、以及投資銀行家們通常在會議期間敲定合作對象,啟動下年度的投資項目。”
她聽不懂機構投資、私募,但瞬間理解關怡為何在私底下詢問他操作什麼股票。
車子加速開出去一段路之後,蕭淮輕描淡寫地問:“林霂,你對投資感興趣嗎?”
“嗯……比較好奇。”
“主辦方對與會者的背景有要求,我無法攜你同行。”
這豈不意味着她即將看不見他了?
蕭淮不緊不慢道:“但是今晚八點的宴會是投行總部的尾牙,邀請了各分行重要人士,允許捎帶家庭成員。你有興趣嗎?”
林霂沒來得及說話,西蒙笑眯眯地打岔:“表哥,我有興趣。”
“家庭成員僅限一位。”
“所以你打算無情地甩掉我這個電燈泡,和林霂單獨玩耍?”
蕭淮頓了頓:“我記得你在柏林有許多私交不錯的藝術界同行,你不是計劃約他們出來聚聚么?我可以把別墅借給你舉辦平安夜派對。”
西蒙精神大振,點頭說好。
想起什麼,他又嬉皮笑臉地說:“年會尾牙是非常正式的場合,表哥你打算以什麼樣的身份介紹林霂?女性家庭成員除了老婆、老媽,就真沒別的選擇了。”
蕭淮動了動唇,林霂搶先道:“算了,你們忙你們的,我自己逛柏林。”
“不行。我和表哥的紳士風度絕不允許遠道而來的貴客獨自遊盪。表哥的年會,我的派對,你必須二選一。”
林霂沒有回答。
西蒙開朗,但明顯的花花公子作風。
蕭淮穩重,可惜身份特殊,出席的場合更特殊……
西蒙見林霂遲遲沒有給個答案,不禁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面時給她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小霂霂,你是不是擔心我亂來?放心吧,自從被你撞見之後,我完全提不起性趣,全心全意進行藝術創作。再這樣下去,我即將成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女性同胞的人。”
林霂被最後的言論逗笑了。
蕭淮看一眼後視鏡里的西蒙,沉聲道:“林霂,你可以作為我的私人醫生出席晚宴。我有酒精過敏症。”
名正言順的理由促使她不再猶豫:“好,我陪你。”
西蒙摸了摸下巴,冷不防道:“親愛的表哥,你對酒精過敏?真的嗎?”
蕭淮頷首。
“我記得畫展閉幕那晚,某位漂亮的女助理提議去喝一杯,你欣然同意。”
“那僅僅是美智子的口頭禪。她想和我談論工作,喝酒倒是其次。”
“口頭禪?我卻覺得這是一種邀約。”西蒙說完,用高深莫測的語氣問林霂,“你怎麼看?”
林霂疑惑不解:“邀約什麼?”
西蒙的心裏拂過一絲奇怪的情緒,上上下下打量眼前人。這是最基本的性暗示,她居然不懂?
打算解釋的更具體些,卻瞅見蕭淮的眉頭微微往下一壓。
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給朋友,片刻后收到了許多圖片,都是今年冬季高級定製禮服。
他根據林霂的氣質挑選了幾張圖片,拿給她看。
她掃了一眼,禮服顏色皆為冷色調,不是黑就是灰,顯得人格外莊重深沉,與尾牙的歡樂氣氛不搭,於是說:“我的行李箱裏有件從未穿過的禮服,待會兒穿給你瞧瞧?如果好看,今晚就拿它當戰袍了。”
“你確定不是睡袍?”
“呸。”
西蒙捏捏林霂的臉頰肉,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小妞再說一遍。”
“說話歸說話,你不要拉拉扯扯。”
“我就愛拉拉扯扯。”
“蕭淮,管管你的表弟。”
“表哥管不了我……”
“西蒙。”低沉冷靜的聲線響起。
某人立即撒手。
時間過得飛快,車子抵達郊外的獨棟別墅,熄火停住。
別墅的外觀和慕尼黑的城堡大宅截然不同,用了許多明快的色彩和精緻的裝飾,還添置了不少聖誕節彩燈,提前迎接節日的到來。
林霂找到了新年新氣象的感覺,也意識到即將和這裏說再見了。
蕭淮正在解安全帶,瞧見她想什麼想得出神,目光一頓,緩了幾秒才開口:“進去吧。”
兩個男人的房間都在樓下,林霂的房間在樓上。她利索地帶上房門,打開行李箱,準備換衣服。
西蒙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信手塗鴉,消磨時間。
突然聽見房門開合的聲音,他抬眼一瞥,看見蕭淮換了身正裝從衣帽間裏走出來,忍不住打趣:“親愛的Hermann,你長得這麼帥,我能不能請你喝一杯。”
蕭淮冷淡地回應:“請你停止用這種腔調說話。”
“表哥真討厭,我換成女助理的腔調,好不好?”
二樓忽然響起門開的聲音。兩人中止談話轉過視線,見到林霂穿着一條紫色真絲立領旗袍走出房間。
這款旗袍經過巧妙的改良,既展現了飽滿圓潤的胸部,又露出細緻的鎖骨,完美地襯托窈窕動人的好身材。當她在樓梯間轉身,蓬鬆的捲髮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線條起伏分明的裸背大方地展示於人前,渾圓又挺翹的臀隨着下樓梯的動作一搖一晃,不可名狀的嫵媚簡直撩人心弦。
西蒙驚訝極了。
原本低調不起眼的小女人突然呈現出明媚嬌艷的一面,難道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親愛的,你在我睡着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穿成這樣?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和表哥的感受。”
林霂感到莫名其妙,低眸看了看自己,沒有發現哪裏不妥。這件禮服是兩年前準備的,難道已經過時?
她問:“我這樣穿,不好看?”
“何止好看,男人看見你會想準備小雨傘。”
“雨傘?”
西蒙語塞,各種念頭在腦子裏閃過,用明媚憂傷的語氣旁敲側擊:“乖,你不要想不開。如果因為寂寞空虛冷而尋求男人的撫慰,我可以滿足你。噢,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我都能讓你得到最體貼的呵護。”
林霂聽到最後一句時又羞又惱,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蕭淮。
他也在看她,深邃專註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身上……黑色眸子裏有一抹無法琢磨的情緒轉瞬即逝。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如西蒙說的那樣,為了尋求艷遇而故意穿着暴露?
林霂站定,用鎮靜坦然的態度回道:“我不需要男人的撫慰。我穿成這樣只想顯露自己美好的一面,難道不可以?”
西蒙訝異地看着她,唇邊的嬉笑收斂了些:“當然可以。”
蕭淮的目光依然流連在林霂的五官,發現她臉上的白皙肌膚染了一抹比胭脂色還要好看的薄紅,並非羞怯,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明亮瑩潤的好氣色。
“小霂霂,我對你的感情好像不再是單純的友誼了。請問你現在有男朋友么?”西蒙眯了眯眼睛。
林霂一怔,無法分辨這句話是否為玩笑。
西蒙轉過頭:“表哥,你知道她的感情狀況嗎?有人在追求她嗎?”
蕭淮靜默片刻,不緊不慢地開口:“有。”
“西蒙,你別鬧我了。”林霂說完轉身上樓,回到卧室關閉房門。
別墅變得安靜。
西蒙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一道清冽的目光攫住,轉過頭來,樂呵呵地解釋:“表哥,你別這麼看我,我現在單身,林霂看起來沒有男朋友,我和她發展感情沒什麼不可以吧?”
蕭淮看着他,半晌,緩緩地問一句:“你最長、最認真的感情關係持續了多久?”
“呃……三個月?”
蕭淮折身走向別墅入戶大門,在門前停住腳步,用異常冷靜的口吻提醒道:“林霂不是袖扣。如果你僅僅是一時心血來潮,何必招惹她?”
“好吧,我再想想。”西蒙聳聳肩,“不過,她不是袖扣,不適合我,難道適合你?”
蕭淮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推門走出去。
就在這時,西蒙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一個小細節:“表哥,你剛剛說有人在追求她,是誰?別告訴我是你……”
話未說完,大門被重重地關上。
西蒙呆懵了幾秒。
表哥生氣了?
OH——MY——GOD!!他當著表哥的面,調戲了表哥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