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領牧（一）

劉璋看着城池外面那連綿數里的劉備軍營寨，此時的心情可謂是痛心疾首了，自己一時的貪念導致現在的局勢，父親留給自己的基業也快丟掉了，現在劉備的圍城軍隊只是駐紮在東門，成都城做為益州治所，先秦時就已經是蜀郡的首府所在，以劉備的軍力要進行全面的圍城，然後強行攻城是不可能的。

而現在劉備的舉動顯然不會強行攻城，因為他們分軍了，而且還分成了三部分，一路留在東門，一路向北，一路向南，身邊的從事鄭度看到劉備的舉動后，一股憂心之色繞上眉宇，劉璋也看到了，當他聽到鄭度的解釋之後，劉璋直接就成了一灘軟泥，在身邊侍從的扶持下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當初張任的死訊傳來的時候，劉璋驚惶失措的打碎了正在使用的茶杯，呆了好一陣子，身邊的那些官員都覺得很奇怪，劉璋多疑的性格似乎是天註定的，但是唯獨對張任卻信任有加，而且加以重用，整個益州官僚系統，沒有一個人能讓劉璋如此放心，而張任也沒有讓劉璋失望。

在幫助劉璋穩定對益州的統治上，張任居功甚偉，無人可及，尤其張任本來就是益州本地人，卻幫助劉璋統治益州人，有張任在一天，劉璋對於軍隊的掌握就是絕對的，他就是劉璋的一條胳臂，而現在，劉璋的這條胳臂被斬斷了，他奈以依靠的大山已經轟然倒塌，這給他的心理打擊實在是無法接受的。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劉璋木然的睜着雙眼，雖然人還沒有怎麼樣，但是鄭度看的出來，劉璋在精神上已經快要崩潰了，他心理嘆息了一下，如今的局勢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已經沒有人可以解救劉璋敗亡的命運了，而自己所能做的恐怕是爭取為劉璋謀一個好的結果，從各個方面來看，要劉備接受這一點應該沒有太大的難度。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下人來報，說是法正送來書信一封，鄭度看了看劉璋，讓下人將那封書信拿來，然後自己拆開，裏面是法正寫的勸降書，上面寫道‘罪臣法正敬上，先時從將軍命，聯好皇叔，卻不想將軍身邊小人唆使，欲致將軍於不義之地，陷害皇叔，使將軍與皇叔手足相殘，正不願將軍成千古罪人，所以違抗主公之命，歸順皇叔，如今將軍所持土地日稀，民生窘迫，而皇叔所佔之地日廣，百姓安定，益州所持唯有三巴，犍為漢嘉汶山等郡，現在三巴與犍為等地都已經失守，荊州路途已經打通，諸葛謹率軍兩萬人取汶山郡，張飛率軍數萬攻取漢嘉郡，兩郡不久就不復為將軍所有，則將軍所持唯有蜀郡，而皇叔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城內諸人多有與皇叔通者，敗亡之時，他們豈會為將軍死忠，國破之時已近，為將軍計，不若早降，皇叔仁慈，定當善待將軍，且皇叔與先主公有舊，每思回報，現在依然如此，故絕對不會危害將軍之性命，望將軍早決。’

鄭度拿着書信，慢慢走到劉璋身邊，然後將書信送到劉璋的面前，劉璋恍惚的看了一眼鄭度，然後接着書信仔細閱讀，讀完之後又看着鄭度，輕聲問道：“你看怎麼辦，現在一切都完了，這城中的兩萬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願意跟隨我，完了，都完了。”他的聲音在發抖，這還是鄭度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

鄭度沒有首先勸說劉璋應該以求生為重，而是先用強烈的口氣說道：“主公放心，城中兩萬軍士，谷帛足夠三年之用，百姓皆願死戰，不可妄言請降，如若城破，屬下當與主公同死，決不苟且，請主公寬心，先守好城池，然後等劉備軍疲憊之時出擊，倘若僥倖可以將劉備擊斃，那麼主公就還有重新控制益州的機會。”

劉璋聽了鄭度的話，先是欣喜的一笑，不過馬上神色又凝重起來，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們還能勝利嗎，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那還有什麼能力反敗為勝，連張任都已經死，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鄭度還打算再多勸說一下劉璋，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士兵跑進來稟報：“啟稟主公，蜀郡太守許靖帶領家人，欲打開西門出逃，被軍士擒獲，請主公明示，是否將其家人抓起來，除以極刑，以儆效尤。”

許靖，這倒是讓劉璋先驚愕了一把，許靖以前在中原是非常有名望的人，他的弟弟許劭以會看人為世人所知，曹操就是借他的口出的名，在董卓執政期間，許靖和周毖選用了一大批清名人士，去中原一帶的主要郡縣做地方官員，他們後來都起兵伐董，可以說在討伐董卓上，許靖是有大功的，此人後來見到曹操威逼獻帝之後拒絕了他的招攬，而跑到益州，劉璋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所以就留用了他，並且任命為蜀郡太守，可沒有想到這樣一個人在臨危之際，竟然會主動逃跑。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處置他的必要了，因為又一個士兵跑進來，告訴了劉璋一個更壞的消息，那就是他所掌握的最後兩個郡，漢嘉郡與汶山郡終於也給劉備軍擊破，現在兩路大軍正在回到這裏的路上，他們將對成都開始四面合圍，面對這種局勢，劉璋似乎終於清醒了一點，揮了揮手，然後漫不經心的說道：“算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現在局勢如此，也沒有必要再以殺人來安定民心了，我父子在州十幾年，也沒有為這益州的百姓做過什麼大事，而益州百姓卻因為我的貪念死傷無數，現在是該我做一個真正的益州牧的時候了，我要再下最後一個命令，開城，投降。”

諸葛謹和張飛的大軍還沒有返回，劉璋穿着素服，將自己捆綁起來，來到我的面前，我坐在的盧馬上，俯身看着跪在我面前的劉璋，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他蒼老了許多，就光從外表看，比我還要蒼老，也許是精神上的打擊太大了吧，跟在他身後的是益州的官員，其中鄭度很顯眼，因為其他官員或多或少都有點緊張的神情，唯獨他，神態平靜，而且直視着我，好像根本就不害怕我。

我翻身下馬，將劉璋扶起來，好言安慰，與他一同進入成都，這座城真的好大，除了當年我去過的洛陽，許昌和襄陽外，我所遇到過的任何一座城池都無法在規模上與成都相提並論，就憑它的規模，足以讓它成為後來的蜀漢國都，而不是靠近關中的漢中，不過它與關中的距離也成為了軍隊調動的一種障礙，使得軍隊要行進不方便，導致了諸葛亮北上伐魏的失敗。

進到城內，街道兩邊都是焚香禱告的百姓，他們將酒肉擺上香案，不知是歡迎我們入城還是祈禱自己不要成為一個新統治者的犧牲品，就在這樣被人像神一樣恭迎着來到成都城內的公府所在，並且來到議事廳，然後坐到正中間的高位上，這時，以諸葛亮為首，所有我屬下的將領以及劉璋等人，再次向我行禮，以確定我們之間的新關係。

然後諸葛亮代替我宣佈，由於劉璋投降，減少了兩軍和百姓的傷亡，所以先讓他移居到公府之外，將其振威將軍的印綬以及其私人的財物全部歸還，益州諸人中，凡是願意留下做官的擇優錄用，諸人的財物也不會沒收或者強行奪取，府邸也是如此，不過家中所畜養的奴婢僕人以及私自隱藏的人口必須交出，而城中的百姓也一樣，沒有太大的變故，只要他們服從我就行了。

至於府庫之內的財物，我將拿出很大一部分，叫人送往荊州，賞賜給留守的關羽徐庶等人，此外還拿出一些，賞賜給入川有功的將士，當然還有投誠的人員，另外還讓劉璋親自下令黃權等一些還在頑抗的益州官員，讓他們放下兵器，歸順我軍。

沒有想到，即使我成功拿下了益州的統治權，卻還是要靠劉璋的命令才能接觸黃權等人的武裝，讓他們徹底放棄抵抗，這又一次體現了西川人的一個優點，黃權等人投降后，全部都素服來到成都，先向我請罪，然後準備接受我的處置，他們都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我不要怪罪劉璋。

我當然不會對劉璋怎麼樣，現在才剛剛佔據益州，還很不穩定，需要劉璋和那些西川本地的土豪，大家族搞好關係，為此，我請法正還專門去了一趟江州，希望能請動嚴顏這個和張任不相上下的人出來，期望能藉助他的名望來穩定一下局勢，另外還派人增加陽平關的守軍，以防曹昂藉機進犯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