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7 黑貓的探戈

67.67 黑貓的探戈

周圍傳來幾聲沒能按捺住的低呼,圍繞在紀千羽身邊的淑女們面面相覷,臉上都不自覺地帶上了點驚訝之色。

能出現在這個宴會上的人,無一例外,都處身於奧地利的上流階層。圈子不大,哪個人的身份背景都不是秘密。有些人已經將傅遇風認了出來,看着他的眼神錯愕中帶着些許深思,視線在他和紀千羽中間來回巡視,好奇得要命。

音樂之都奧地利,恐怕是最關注那場比賽的國度。比賽結果已經經由媒體報道,迅速傳遍了奧地利的各個階層。一個曾經流星般升起又隕落的天才鋼琴家,如今以這樣萬眾矚目的形式重新回到這裏,拒絕了奧地利國立交響樂團的首席邀請,回歸后一直深居簡出,沒有流傳任何新的消息。

誰也沒能想到,這位鋼琴家復出后的第一次公開露面,會是在溫斯特家族的宴會上。而且這位素來潔身自好,沒有過任何緋聞的年輕演奏家,竟然會以這樣風度翩翩的姿態,對炙手可熱的新貴小姐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好感。

那一位剛剛冷嘲熱諷完戴安娜小姐沒人要,結果下一秒就出現了這麼一個挺拔優秀的追隨者……不少目光稀稀落落地投向菲力克斯的准未婚妻,相攜而來的兩人羞憤難當地漲紅了臉,定定地看向傅遇風,眼中閃動着不甘與難堪,抿緊了唇沒有說話。紀千羽瞟了兩人一眼,忽而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身量修長高挑,不像其他姑娘般笑得矜持又甜蜜,在一眾貴族小姐的包圍下,臉色依然帶着淡淡的涼意。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儘管她深居簡出,依然憑着一張臉被冠上冷美人的美名。如今她在粉黛簇擁中美得鋒芒畢露,像是蒙塵的明珠終於展露了一身璀璨風華,只是微微冷然地站在這裏,已然光芒盛極。

而那一點淡淡的笑意稍瞬即逝,越是難得一見,越讓人為之淪陷。

她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一舉一動都優雅妥帖得無可挑剔的男人,手指微曲虛抵在唇上,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塗著正紅色的蔻丹,與雪膚紅唇交相輝映,玩味地略略揚起眉。

“給我一個理由?”她問,帶着溫斯特家的大小姐理應有的一切驕矜高貴。傅遇風直起身,深深地看着她,眉眼舒展,笑得坦然清朗,光風霽月,眼底卻帶着化不開的熱忱,看着她的眼神專註認真,像是看着一件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寶。

他微笑着輕聲說:“因為你是我最深的嚮往。”

這個回答不錯。紀千羽滿意地抿了抿唇,右手搭上傅遇風做出邀請姿勢的手,手指併攏,握住他半個手掌。傅遇風在一干人等的注視中將她拉出紅粉包圍,左手四指併攏,攬住她光裸瑩潤的肩頭,翩然徐行,裙擺搖曳出優雅的弧度。

他們在柔和的鋼琴聲中滑入舞池。

姑娘們始終怔怔地看着這一切,直到紀千羽被帶離后才回過神來。一時間人人神色都有些變換不定,菲力克斯的新未婚妻咬了咬牙,強撐着不屑地笑了兩聲:“那個人不是很久沒有出現在奧地利了嗎?溫斯特家連這樣的人都請,也真是不怕掉了自己的身份?”

“那是我重要的朋友。”一道冷冰冰的低沉聲音響起,姑娘們嚇了一跳,紛紛看向出聲的方向。理查從長桌上拿起一杯香檳,朝她們舉了一下酒杯算作招呼,淡淡地看了臉色慘變的兩人一眼。

“列那小姐,注意你的措辭。”

得罪了這個人是什麼後果,在理查萊瑟面前,菲力克斯這個各方面都遠遠不及的第二繼承人算什麼?佩妮列那臉色蒼白,眼底甚至帶上了一絲恐懼。她和她的姐妹朝理查深深地躬身道歉,久久不敢直起身,直到周圍的低氣壓過去,漸漸響起零零碎碎的奚落輕語方才抬起頭,理查萊瑟早已沒了蹤影,連背影都沒有給她們留一個。

在大廳的另一個角落裏,萊瑟家的兩個兄弟面面相覷,菲力克斯目光閃了閃,皺着眉看向一邊:“這個女人又不是我自己挑的,家族上面看中的,我還能推了不成?”

“最好的那個,已經被你自己推掉了。”理查冷淡地說,將香檳杯子擱到一邊,“希望你今後收收心,好歹將未婚妻裝點成可以見人的樣子,不然丟的是整個萊瑟家族的臉面。”

知道了知道了。菲力克斯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兩聲,看向舞池中的兩人,眼神卻是動了動:“哥,傅遇風是你帶過來的?”

“當然不是。”理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以他們的關係,需要我把他帶過來?”

“但是他們剛才看起來……也沒有那麼熟啊?”菲力克斯費解地喃喃,轉念一想,倒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雖然的確不適合表現得太熟。”

兩個人的私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理查不置可否,卻也向舞池那邊看了一眼。

角落裏的鋼琴家換了一首輕快的圓舞曲,他們跳着維也納華爾茲,在舞池裏輕快地旋轉,戴安娜純白色的禮服裙擺搖曳生姿,頭頂是璀璨的水晶燈,最耀眼的光華都降落在他們身上,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

華爾茲風靡於歐洲音樂藝術最為璀璨的時期,許多偉大的鋼琴家為它創作了無數的圓舞曲,悠揚的旋轉中寫滿歐羅巴大陸古老而現代的風情。這種優雅的快步圓舞至今都以維也納命名,慢步圓舞也脫身於維也納華爾茲這個名字。紀千羽在輕快的圓舞曲中輕鬆自如地旋轉,步法嫻熟,一個錯身間朝傅遇風揚起了眉:“我都不知道,你華爾茲居然跳得不錯?”

我之前也不知道你跳得很好啊。傅遇風在心裏說,卻沒有馬上回答。果然,紀千羽的下句話馬上跟了過來,還順便隱秘地踩了他一腳,氣勢洶洶地問:“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面對這種聲勢浩大的強詞奪理,傅遇風好脾氣地沒有反駁,在音樂聲中一個優雅的前傾,靠近紀千羽,在她耳邊低笑,用氣音輕聲問:“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施展美男計也沒有用,男人都是騙子。耳垂被溫熱的呼吸聲侵佔得顫了顫,不受控制地暈紅一片,紀千羽眼睛轉了轉,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左腳刷過右腳旁,橫移一步,向□□斜時整個人像是被男人擁在懷裏,臉貼在他的頸側,眯起了眼睛。

“聽說你拒絕了奧地利國立交響樂團的聘請?”

“恩。”傅遇風攬住她肩的手悄悄向後遞了遞,攬住她晚禮服外一片光滑細膩的背,堂而皇之地將她攬得更緊了些。紀千羽調戲不成反被佔便宜,抬眸似嗔似怪地瞪了他一眼。傅遇風不禁失笑,帶着輕鬆的笑意,神情自若地點點頭,輕描淡寫地將這件外界盛傳的事情坐實。並低聲同紀千羽說明情況,言辭清晰,顯然經過深思熟慮。

“比賽的結果是一道枷鎖,雖然並不能從根本上約束雷蒙再不碰琴一下,卻將他通往音樂界的門緊緊地關上了。縱使以後雷蒙還會演奏,但奧地利國立交響樂團必定不敢用他。我是前首席鋼琴,找上我也是不難猜測的事情。”

“不過我不想回去。”他淡淡地說,“那裏的風格其實並不適合我,既然還有再選一次的機會,那我不會選擇重蹈覆轍。”

重蹈的是什麼覆轍,傅遇風沒有明說,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場比賽如果不是傅遇風頂着必輸的壓力,絕處逢生,出乎意料地贏了,柳暗花明回到這裏,那麼一生都不能再光明正大演奏的就是他自己。定下比賽的人究竟報着何等心思,他們都心知肚明。而在國立交響樂團的這幾年,讓一個優秀正常的人患上抑鬱症,紀千羽心中對這個地方的痛恨,恐怕比傅遇風自己更多。

“不去也很好。是不是有句古話叫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紀千羽努力回憶了一下問。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雖然自己平時十分注意,但關於古老的修辭用法、風俗歷史,多少差了一些。傅遇風莞爾,攬着她的肩在音樂中轉了一圈,點了點頭。

“對。畢竟天無絕人之路,不論怎麼說,一切畢竟都在向好的方面進行。我當初離開奧地利時走的匆忙,住處還留在那裏沒有出售,這次回來后正好繼續住在那裏。不過三年來一直沒人收拾,現在已經沒法住了,只能先行打掃后重新裝修,這些天一直在忙這件事情。”

這番話也算是將他這些天又沒個音信的情況做了說明,紀千羽哼了一聲,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輕快的鋼琴聲遮蓋了兩人低語的聲音,傅遇風靠近她,聲音微啞地問:“女主人什麼時候去看看房子,佈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哦?紀千羽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剛才不是還一本正經地裝不熟嗎,怎麼,現在又把我叫成女主人了?”

她這句話帶着許多調笑的成分,傅遇風的臉色卻稍稍一整。紀千羽愣了愣,不明就裏地抬起頭看他,傅遇風頓了頓,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我熟悉的千羽,和現在在我面前的戴安娜溫斯特小姐,確實有些不一樣。千羽除了我一無所有,把我當成是最後的依靠,戴安娜溫斯特卻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似乎有沒有我這個人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這說的是什麼話?紀千羽狠狠地愣住,隨即大怒,狠狠擰起了眉。她氣沖沖地瞪着傅遇風,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卻見傅遇風摟住她一個快速的旋轉,她下意識地跟上他的舞步,卻沒設防他在旋轉中低頭,在她唇上快速地親了一下。

場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落到他們身上,即使在快速旋轉中應該沒人看得清楚,但這太過不像是縝密如傅遇風會幹的事情,紀千羽極為意外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傅遇風低嘆了一聲,視線在她的紅唇上流連片刻,抬起頭,溫柔而熱烈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不出來嗎?千羽,我在重新追求你。”

“即便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也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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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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