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採訪喬醫生
左岸里的人並不多,才開張試營業,請的都是圈內的朋友。
陸勵言敏銳地捕捉到蘇夏的不自然,目光跟着落在門口兩人身上。
逆光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看不甚清楚,但從身材和衣着品味來看應該屬上層,旁邊的女人更不用說,但凡他覺得長得不錯的,都是千里挑一,何況她長得算極品。
喬越進門就將外套交給服務生:“方宇珩沒來?”
“小方總稍後到,已經在二樓給大家開了一間包廂,請二位跟我來。”
“沒想到翔子也混出頭來了,左岸和夜色兩個招牌在不少城市都亮着,生意做得挺大。”
何君翔是喬越和方宇珩從小認了的拜把子兄弟,比起權高的喬家和財力雄厚的方氏,何君翔的父親不過是方宇珩父親的司機,為人老實踏實,很受方宇珩父親的重視。
原本何君翔是要被他爸安排進方氏,動用關係做個保安什麼的。可小夥子從小就很滑,也有商業頭腦,藉著父親的關係時不時在方總面前跳幾下,周轉過不少生意圈子,學了一套一套的辦法,給大家打了個招呼就隻身南下。
從合夥做KTV到自己做酒吧,從偏僻地方的一個小□□做到現在各個城市都亮着招牌,確實不容易。
如今算是衣錦還鄉,何君翔把所有的親朋好友請來,幾年沒聚樂一樂。
提起多年不見的好友,喬越眼底有了些笑意,可視線掃過前面坐着的一男一女,笑意慢慢收斂。
男人正看着他,而背對自己一個勁把身體往角落裏縮的那隻,雖然見面少但喬越記憶好,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老婆蘇夏。
兩個男人的視線交匯又錯開,喬越原本打算上樓的,這會直接將服務生手裏的衣服結果打在手臂上:“既然人都沒來,我就在這裏等他們。”
喬越的聲音彷彿就在頭頂響起,蘇夏手一抖,整張臉快蓋進白水杯里。
“這裏有外人呢。”許安然掃過一樓,除了蘇夏他們這桌貌似還有些零星散客。
“怕什麼?”
……
喬越兩人就坐在他們這桌的斜對面,男人背對着她,蘇夏才鬆了口氣。
這會陸勵言說什麼她都變啞巴了,要麼就蚊子聲的恩,要麼就點頭,搞得男人莫名其妙。
“你靜音了還是嗓子出問題了?”陸勵言手指在桌上不耐煩地敲:“我問你要不要跟你閨蜜去跑娛樂新聞?”
或許是他聲音有些大,坐在喬越對面的女人頻頻往這裏看。蘇夏整個心思都撲到他們那桌去,哪還聽得見陸勵言說了些啥。
尤其喬越對面那個女人得那麼漂亮!整顆心高高懸起又重重落下。
她看見服務生靠近,問他們要點些什麼。她聽見喬越翻動菜單的聲音,而對面的那人卻直接開口:“給我來一杯薑茶,再點一份Whiskey給他,這傢伙喜歡。”
等點完之後她才想起什麼,補充道:“蘇格蘭Whiskey,喬越,我說得對吧?”
蘇夏慢慢放下勺子。
在自己的記憶里,喬越是滴酒不沾的。對於喝水,出門在外他不怎麼講究,普通溫白開就行,可若在家裏就會暗暗挑剔。
得喝過濾並燒開過的水。
蘇夏之所以記憶深刻並贊同,也是因為他們住在樓層高的地方,得用樓頂蓄水池裏的水。自從那則中國女孩離奇失蹤並發現死在酒店蓄水池裏的新聞發佈之後,她也被嚇得養成了在家裏安過濾器的習慣。
蘇夏心底挺不是滋味的,喬越啥時候要喝酒?
可下一秒男人卻示意服務生:“給我一杯溫白開,謝謝。”
許安然愣住:“你戒酒了?”
“戒了。”
許安然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她沉默了一會:“你妻子呢,怎麼沒見帶過來?”
蘇夏正因喬越要了白水而幼稚地高興呢,這會舉杯喝了一口就被嗆住了,咳得吭哧吭哧的。
陸勵言無奈遞給她手帕紙:“我說蘇大姑娘,我是有多透明,說了一通話感覺像是對着空氣。”
蘇夏剛想說不是,可眼睜睜看見前面坐着的喬越有回頭的意識,整個人都快嚇沒了:“我去趟洗手間!”
她說完就拎着包想跑,可旁邊站着的服務生很正義地伸手:“女士,這邊是大門,洗手間在後面。”
後面?
後面要直接經過喬越他們那桌,你逗我呢!
蘇夏磨牙:“我喜歡外面的洗手間。”
“女士,外面真沒洗手間。”
蘇夏都快哭了,最後臉都不想要:“你讓開,我憋不住了!”
服務生見她一臉緋紅的樣子不像假話,雖然很納悶但還是尊重她的意思:“不好意思,請便。”
蘇夏悶頭出去的瞬間就後悔了,冷風夾雜着雪迎面撲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外套圍巾和手套都忘了拿,穿着漏風的毛衣站在寒風瑟瑟的夜裏,要多凄涼有多凄涼。
蘇夏都快哭了,回頭?有喬越,往前走,差不多就要掛了。
兩者對比了下最終決定回頭,心想着回去說清楚,那喬越也不會把自己吃了。
再說,他身邊那女人又是誰!憑什麼自己心虛躲,他卻一本正經跟沒事兒一樣夜會美女啊!
想到這裏蘇大姑娘沸騰的熱血瞬間涌回腦袋,刷地開門往裏面走,看見前面的景象瞬間就焉兒了。
喬越人呢?
之前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人去哪了?
她愣了會不情不願地往前走,組織語言準備給主編道別,可剛磨蹭着靠近整個人都傻了。
喬越兩傢伙不是走了,而是大大咧咧坐在了她剛才坐的地方!
而她的杯子直接放在陸勵言的旁邊,這都哪跟哪啊!
正和喬越聊着什麼的陸勵言抬頭,看見蘇夏就挑眉:“喲,這麼快。”
蘇夏臉都快抽成一團,指着喬越他們:“……怎麼?”
喬越一聲輕笑,蘇夏被嚇得差點炸毛,只覺得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很詭異,突兀又離奇。
陸勵言示意蘇夏:“坐吧,前陣子哪幾個捧着喬醫生的報道嗷嗷叫着想採訪的?現在真人就在這,跑什麼。”
蘇夏腦袋裏的弦嘎巴一聲就斷了。
“我……不是我,我沒有!是姚敏敏。”
“反正就是你們這些小年輕。”陸勵言招手:“坐啊。”
蘇夏的視線心虛地瞄過喬越,可發現對方眼皮都不眨一下,頓時氣哼哼,坐就坐!
或許是她坐下的動作太霸氣,喬越身邊的美女不由多看了幾眼:“好小的記者啊,還在實習期?”
蘇夏回得生硬:“我長的嫩又沒化妝看起來比較小,其實已經工作幾年了。”
臉上畫著淡妝的許安然笑得有些吃力。
“喬醫生……”
“叫我喬越。”
陸勵言點頭:“你參與伊波拉救助那篇報道在國內反響確實很大,要知道時代周刊這種雜誌能上去的都不是普通人。”
喬越無奈:“那是團體,不是我一個人。”
許安然搖晃着手裏的杯子懶洋洋道:“團體又怎樣個人又怎樣,當時的確刊登了不少照片,就你那臉火了,這說明什麼?”
那張照片……
蘇夏記得很清楚,炎熱的環境,周圍一片黃沙土屋。別人身上穿着顯臃腫的隔離服,喬越穿起來卻要命的好看,他當時正專心致志地給一個孩子聽診,就被人給拍了下來。
攝影師技術不錯,哪怕隔着一層厚厚的隔離面罩依舊能看清輪廓深邃的眉眼,感知到那股沉穩利落的氣息,那陣子喬越火得不得了。
那陣子的蘇夏也心驚膽戰得不得了,生怕網絡一個人肉就把自己給爆出去了。好在喬越的粉絲們都挺禮貌,對私生活沒有涉足,只是時不時放兩張出診的照片,下面清一色回復“我要給你生猴子!”之類的……
“青年才俊確實有噱頭,我想肯定很多人都在向你約稿,不知道我們社有沒有這個榮幸?”陸勵言拿下巴比了比蘇夏:“這個小姑娘別看長得呆萌,可下筆犀利,寓意深邃,她有個優點就是絕對不會憑空捏造地亂寫,喬醫生,與其接受別的採訪,不如考慮考慮我們?”
被點名的蘇夏訕笑幾聲,呵呵呵,採訪什麼?拒絕吧拒絕吧!
果然,喬越:“抱歉,我只是個醫生,應該沒有被採訪的必要。”
陸勵言鍥而不捨:“正能量的宣傳是現在這個社會急需的,喬醫生最近在國外不清楚現在的輿論環境,噱頭新聞越來越多,反之敢鞭辟入裏的越來越少。拿你身前這個小姑娘做例子……”
我?
蘇夏不由抬頭。
陸勵言收斂嬉皮笑臉的性子:“別看蘇夏年紀小,經歷不少大風大浪。關於時政的新聞現在沒幾個人想跑,敢跑的寫出來的東西都是隔靴搔癢。只有她保持着年輕的那股子勁兒,只要是真相就敢寫,這兩年還是受了不少委屈。前年搬家好像就因為這事兒,寫了篇新聞被人要挾,天天樓梯口有人潑油漆和砸石頭。”
蘇夏越聽越不對,剛想示意他別說可為時已晚。小姑娘有些坐立難安:“不是要採訪喬醫生嗎?說我做什麼?”
“我只是讓喬醫生感受下我們社裏的新聞工作者是真的用生命在報道事實。”
喬越深邃的眼掃過有些慌張的蘇夏,原來搬家的原因是因為這個。
可她一直都沒說。
就連陸勵言說的那些威脅,還有不經意看見的那些恐嚇,蘇夏從來都沒有在自己面前傾述和抱怨過。
而是用自己的小身板兒,把這些都默默扛了下來。
許安然上下打量蘇夏,再抬頭看喬越,發現男人的視線一直落在蘇夏身上,心咯噔了一下。
“阿越生活挺低調的,採訪什麼的就……”
“好。”
簡單短促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驚訝。
陸勵言挺意外:“答應了?”
喬越點點桌子:“能得到採訪是我的榮幸,不過我只是介入,希望報道里出現的是整個集體,而不是我個人……”
“沒問題!”陸勵言挺激動的,可緊接着聽見小姑娘硬邦邦的聲音。
“有問題。”
蘇夏板著臉,嘴唇緊抿,眸子裏全是抗拒:“我基本沒怎麼採訪過醫療團隊!我對無國界醫生不怎麼了解……他們的工作我壓根就沒涉足過,這樣寫不出好的採訪稿。”
“既然這樣……”喬越漆黑的眼底浮現一抹笑意:“只有請蘇小姐跟我去國外呆一陣,好好感受下我們工作的氛圍,你們覺得怎樣?”
這下連陸勵言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