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玩具

49.玩具

羅布乍看人頭,嚇得“呀”的一聲尖叫,尾巴一軟,險些坐到地上,倒把沒毛嚇得一蹦,明月看着有趣,捂嘴在一邊偷樂。

這聲驚呼引得那顆人頭也轉頭四顧,看到羅布大喜道:“我終於等到你了!”

羅布覺得心臟都要跳出腔子了,本就是黃昏時分,陰陽交界之時眼睛看不大清楚,就算是大白天的,地上有顆人頭開口說話也會嚇到人吧?更何況還說在等她,想要伸手去拉明月,明月卻假裝查看桃花庵的殘址自顧走遠——其實是忍不住偷笑。

那顆人頭鎮靜地對羅布解釋:“羅姑娘莫怕,我是天殘子啊,我戰敗以後被人埋在這裏已有月余,全憑着想見姑娘最後一面的信念才挺到現在的。”

“你,你是那個‘天下第一’的天殘子?”羅布驚訝的瞪大眼睛,慢慢靠近人頭,雖然人頭的頭髮蓬亂,臉上也有不少野狗啃過的傷痕,可看上去確實和記憶中的天殘子有幾分相似。

“哎,年少無知,不知天下之大,狂妄到自稱‘天下第一’,徒惹人笑。”天殘子的腦袋來回晃了晃,看上去很是慚愧的樣子。

羅布看到天殘子這個樣子,心如刀絞,摸出那把小刀,就要先把人頭從地里拋出來。

“萬萬不可!”天殘子叫道,就連沒毛也扯住了羅布的衣擺。

“我的身體埋在土裏,蟲蟻啃噬,恐怕早已不堪,我只要能這樣和姑娘說說話就好了,無需姑娘再為我做什麼。”

“這……”羅布拿着小刀為自己的無能為力痛苦萬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這裏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毛也點頭,表示同問。

“往事不堪回首……”

沒毛打斷他,“重點!”

看他那個狼狽樣,別話沒說完就死了。

天殘子略覺尷尬,其實在他心裏覺得他都這麼慘了,隨時都會死去,那些恩怨情仇早已不放在心上,就想在閉眼前好好和心愛的姑娘談下人生,今生是無望了,要是能約個來生是最好不過,不過既然羅布想知道,只好說一下了。

“是太子。”天殘子說道,羅布恨恨地握拳捶了一下手掌,“果然是他,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千里迢迢地來蕩平了桃花庵。”

天殘子也嘆氣,“他要找桃花庵鎮壓的蛇妖。”

“蛇妖……”羅布嚇得臉都白了,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沒找到,就說是桃花庵的人包庇,一出手就毀了桃花庵,我看不過去——我都是因為愛屋及烏啊,就站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沒想到他就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還讓這樣的我給你傳話,真是慚愧啊。”

天殘子絮絮叨叨地說著,可羅布只覺雙耳轟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是她,連累了大家,連累了整個桃花庵,低頭看看,還連累了這個“天下第一”的天殘子。

沒毛聽說太子一出手就毀了桃花庵,不免對如此強大的法力心生嚮往。

明月在桃花庵的廢土堆上轉了一圈,指着一處地點,大喝一聲道:“挖!”

沒毛本來還等着再聽聽,明月這一嗓子嚇得它一哆嗦,現出原型跑過去賣力地挖了起來。

天殘子毫不在意,繼續嘮叨,根本就沒發現羅布兩眼發直,難過得幾乎就要自裁了。

明月轉身回到羅布身邊,彎腰掀起羅布的裙角,天殘子的眼睛果然向羅布的裙底瞄了過去,可憐見的,他還沒見過姑娘的大腿呢,然後天殘子發出了驚人的慘叫聲。

“啊~~~~~”天殘子仰天長嘯,驚得林中飛鳥四散飛逃,“她,她怎麼有條蛇尾巴?!”

天殘子這麼一喊,把陷在悲慘世界的羅布拉回現實,慌忙把裙子從明月的手中奪了回去,小心地把尾巴擋好,可事實就在眼前,再怎麼辯解天殘子也不會信了。

“嗚呼哀哉呀~”天殘子哀嚎,“我竟然被一個蛇妖騙了啊~”

“我,我沒有騙你啊……”羅布百口莫辯,可她有條蛇尾又是不爭的事實,悲從中來,忍不住捂臉哭泣。

明月站起身,一腳踢到天殘子的腦袋上,沒想到天殘子的腦袋竟然像球一樣飛了出去,正在刨坑的沒毛見了,嗖的跳起,一個漂亮的虎撲接住人頭,喜滋滋地跑回明月身邊,把人頭放到她的腳下。

這一幕就連天殘子自己都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明月拍拍沒毛的腦袋,沒毛等了會兒,見明月沒有再扔的意思,只得搖搖尾巴失望地去繼續刨坑。

明月隨手把天殘子的頭髮繫到樹枝上讓與自己平視,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罵別人是妖,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

天殘子轉動眼珠向下看了看,樹枝微顫,人頭在上面來回擺動,天殘子終於認清了自己只剩下一顆頭的事實,哇的一聲委屈地哭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天殘子傷心地哭道,“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呢……”

“收起你那沒用的眼淚和廢話。”明月一巴掌扇在天殘子的臉上,把人頭打的連轉了好幾圈,打斷了天殘子自憐自怨的哭訴,“馬上告訴我那個太子到底讓你傳了什麼話?!”

“他,他說……”天殘子支吾起來,不是不想說,是實在沒放在心上,有些記不得了。

明月用手轉動天殘子的頭,讓他面向不遠處樹上的一個野蜂窩,冷冷道:“看到沒?你要是想不起來,我就把你這顆腦袋塞到那裏去!”

“別!”天殘子忙到,“我想想……啊,想起來了,他說你們想要救人,就去京城找他。”

明月冷着臉盯着天殘子看了半天,然後解開他的頭髮。

天殘子頭髮一松,感激地說:“謝謝你,雖然你和妖混在一起,但你是個好人……”

明月也不搭話,拿着人頭走到野蜂巢前,把他的臉衝下按到了蜂巢里,野蜂們呼地就炸了,嗡嗡地飛出了一大群,繞着天殘子的腦袋飛舞叮咬,可惜天殘子的嘴在巢裏面,並不能呼喊。

明月按完人頭之後迅速飄然離去,站在遠處看了看,滿意地轉身離去,“這下清靜多了。”

羅布還呆坐在原地捂臉哭泣,明月上前挨着羅布坐下,伸手把她攬在懷裏,嘆道:“遇到什麼事就知道哭,你是不是水做的啊?”

“為什麼……”羅布哭道,“為什麼我要有條醜陋的蛇尾巴,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是他的問題吧,你又沒有故意隱瞞,以前你這樣,現在你也這樣,那裏不同?不同的是他看待你的眼光,現在他自己都不正常,還好意思來說你。”

“可是我,我真的覺得好不甘心啊……”羅布哭道。

明月摟着她的肩膀,看着夜幕逐漸籠罩曾經是桃花庵的一片斷壁殘垣,所有的禁制都被破壞掉了,現在別說是妖,就連野狗都敢來這裏撒野,太子還把天殘子的頭擺在這裏示威,是的,他在示威,令生者忘其生,死者忘其死,這已經不僅僅是光憑法術就能做到的。

羅布還在哭泣,安慰不好使,明月只得換個方向,“你只想到自己,都不想想別人嗎?”

“別人?”羅布嘎然止住哭聲,“她們還活着?”

明月認真地點點頭,“天殘子說的,桃花庵的人都還好好的,希望你不要去打擾她們。”

太子似乎不好惹,明月自知能力有限,若只是她一個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可羅布不行啊,若她一個不慎被坑了,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羅布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讓我去打擾她們?”

“你想啊……”明月眼睛看向四周,不敢與羅布對視,胡扯道:“對她們這些入了佛門的人,死了是脫離苦海,活着就是修行,既然是修行,在哪裏還不是都一樣?”

羅布將信將疑,遠處,沒毛費力地扒開磚頭瓦礫,終於刨出了一個陶瓷罐子,幻成小童,抱着給明月送來。

明月打開罐子的泥封,用手摸了摸,又抱着晃了晃,喜道:“應該就是這個了,咱們把這些銀子給妙真送去,事情也就算了了,我聽說這時節山上的桃花才開,咱們去看看怎麼樣?”

“可是……”羅布遲疑地說:“桃花庵的那些尼姑,年紀大一些的還好,那些年紀小的,怎麼看也不會是那種丟下錢不要就去修行的人啊,不看到她們,我總歸心裏記掛。”

“哎呀,你都說她們不是什麼修行的人,就算倒霉也是惡有惡報,管她們呢。”明月大聲地說,唯恐羅布真的去找人。

“可是……”羅布唯唯諾諾地低下頭,心裏有所懷疑,可又不敢大聲說出來,在這個世界裏明月是她唯一的朋友,不,在前後兩個世界裏,明月都是她唯一生死與共的朋友,羅布並不想失去她。

看到羅布怯懦的表情,明月心裏很是不忍,緩下語氣說:“趕了一天的路,我都餓了,咱們去山下吃點東西吧?”

沒毛也連連點頭,表示它也想吃東西了。

“好吧。”羅布答應了,低着頭向山下走去,氣天殘子污衊她,故意不去提他。

“哎呀,我的腿好疼啊。”明月喊道。

羅布嘆口氣,轉身背起明月,就算早就知道明月是故意的,羅布還是不忍心拒絕。

沒毛卻沒跟上羅布,而是轉頭四顧,甚至顯出原型,抬頭在空中嗅了又嗅,最後終於找到了被蜜蜂里三層、外三層包圍着的天殘子的腦袋。

沒毛一個大火球丟了過去,把所有蜜蜂都燒成焦炭,反而是天殘子的腦袋毫髮無損,也不能算毫髮無損,頭髮還是被燒禿了一點的,這樣看上去更像一個長着五官的球了。

沒毛高高興興地高高跳起,把天殘子叼在嘴裏,小跑到明月的腿邊搖尾巴。

明月只瞥了一眼就知道天殘子的腦袋已經水火不侵,擁有超強的自我痊癒功能,可惜的是五感俱在,就是沒有四肢和軀幹,基本上什麼都做不了,剛才被蜜蜂蟄的滿臉大包,嘴唇腫的像兩根肥香腸,現在更是連說話都不能了。

這樣倒是安靜了許多,明月暗笑,伸手揪住天殘子的頭髮,沒毛乖巧地鬆開嘴巴,然後明月手上一用力,把天殘子向山下一丟,那顆頭就跟球一樣飛快地順着山坡滾了下去,沒毛風一樣跟着撲了上去追趕,追到了就叼回來給明月再丟一次,一路上樂此不疲。

天色昏暗,羅布沒看清她們玩的是什麼,笑着問道:“什麼東西,玩得這樣好?”

“沒什麼了,沒毛在垃圾堆里找到的一個玩具而已。”明月一本正經的答道,羅布也就信了。

到了桃花鎮,沒毛幻成小童,戀戀不捨地把天殘子塞到包袱里背好,先行去找客棧,結果跑遍了桃花鎮無功而返,“崔夫人要結婚,好多來慶賀的,客棧早就沒有空房了。”

已經學會了很多人話的沒毛這樣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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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妖怪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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