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命運

2.命運

明月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面羅布的樣子:看上去是個嬌嬌怯怯的軟妹子,讓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唯恐一不留神驚到她。說不上如何傾國傾城,可被那雙水潤的大眼睛看上一眼,就會讓人心頭一顫,像潭溫柔的碧水,看着平靜無奇,卻讓人心甘情願溺死在她懷裏。

其實羅布是嚇傻了,她不光驚詫於自己竟然頂碎了“天花板”,還震驚於面前站着的那個人,那人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頭髮短短的,還有幾根呆毛桀驁不馴地立着,一雙鳳目顧盼生輝,濃眉斜入鬢角,身穿洗的泛白的斜襟青衣,腳上是一雙帶孔草鞋,一隻手裏拿着串沉香木佛珠,另一隻手此時還維持着食指前伸的動作。

雖然胸前只略有起伏,可聯想到剛才聽到的聲音,難道這個“平平”的其實是個女人?難道就是這個女人說我是心上人?可我的心是屬於孔宣的啊……

羅布心裏難受的要死,莫名地就有了一種被命運愚弄的感覺,不不,現在首要問題是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誰在惡作劇,把自己關到了這個奇怪的道具裏面,也許下手的人是個演員或者變態也不一定。

於是她盡量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客客氣氣地問道:“請問,這裏是哪裏啊?”

“這裏是桃花庵。”明月見羅布並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喊“娘”,這才放心高興起來,慢條斯理地說道:“等了十六年一點動靜都無,我還後悔過呢。”

“後悔?”羅布有點不太明白。

明月認真地點點頭承認,“這麼大的蛋壞掉就太可惜了,還不如吃掉呢。”

羅布無語:這人也太入戲了。

這樣想着,一抬手把頭頂的“天花板”摘下放到一邊——果然是小半個蛋殼的樣子,就連碳酸鈣質地都跟雞蛋很像,可羅布無心細研究,得馬上離開這裏和助理聯繫上才好。

這樣想着,羅布雙手撐住蛋殼的邊緣向下用力,打算抬腿從剩下的“蛋殼”裏面爬出來,沒想到蛋殼的底端是弧形的,一側受力之後整個傾倒下去,眼看着羅布就要到在地上。

明月及時彎腰用雙手接住了羅布的肩膀,羅布感覺到那雙手修長白皙,暖暖的帶着關愛,讓人心生信任。

“小孩子……”明月薄責道。

這人雖然不會說話,心地還是蠻好的嘛。羅布這樣想着,把身體的重量放到明月的手上,想借她的力量站起,沒想到明月扶到一半,手一抖一滑,這次把羅布實打實的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唔……”羅布剛從蛋殼裏面出來,全身上下毫無緩衝的衣物,柔軟的前胸直接和堅硬的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摔得比剛才還沒有心理準備,疼得低哼一聲。

“人妖?”明月微微皺了下眉頭,不解地自言自語,連語氣都冷了下來。

“人妖?!”羅布呵呵冷笑一聲,又在亂說話了嗎?可下身的異樣感覺卻讓她把手順着自己小腹向下摸去,還好,前面並沒有某坨東西,可也沒有另外一種器官啊!

“什麼時候我的腰變得這麼細長了,難道是昏迷的時候第二次發育了?”羅布疑惑地向下看去,然後尖叫一聲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不是羅布的膽子小,是看到的現實實在太過詭異:她的腰以下變成了蛇尾,細密的鱗片反射着太陽的青光,迅速縮小的幅度和長度說明這蛇尾若不是真的,那就是羅布的雙腿被高位截肢了。

明月初時的驚訝失態只是一瞬,隨即冷靜下來,看到羅布的誇張反應倍感困惑,但想到地上又涼又硬,並不適合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寶寶躺着,便彎腰把羅布從地上輕輕抱起,放到了床上,又找出一件乾淨衣服幫羅布穿上,蓋好薄被,順腳把礙事的蛋殼踢到了床下。

看着床上雖然瘦弱但上半身卻是十五、六歲少女的樣子的羅布,明月陷入了回憶當中。

十六年前投胎的時候,自己逆天改命,不光悄悄地和人互換了投胎位置,還憑着強大的法力提前三個月出生,生母是個被□□懷孕的少女,所以明月一出生就被丟到了桃花庵的門口,被庵里的老尼姑收養。

過了最初的三個月,明月的身體終於強壯一點,就悄悄施法用如意乾坤陣搶在玉帝安排的人選出生之前偷梁換柱,強行召喚了心上人,無奈當時的三界中就沒有真心喜歡她的,只得耗費元神把如意乾坤陣的搜索範圍擴大,最後終是體力不支受到陣法的反噬受了重傷。

好在總算得了這枚巨大的蛋,不負籌謀一場,每天把蛋藏在床下,坐在床前看守,好不容易才感覺到蛋里有了動靜,這才把蛋從床下掏了出來,擦了擦灰,豎直倚在床邊,又等了一上午,終於見證了羅布的“破殼”。

“可怎麼會是一個人妖呢?”明月心裏有着濃濃的失落和厭惡,深覺對不起羅布,想來的法陣運行到最後,法力不繼,才造成了這麼可怕的結果,可是雖然已經法力高強,如今又轉生成人,可作為原身是鳥的一族,明月天生對蛇有一種厭惡和恐懼感。

“也許我的心上人天生就是美女蛇呢。”這樣一想,明月又覺得心裏好受多了,什麼樣奇怪的妖沒見過,和那些歪瓜裂棗比,美女蛇至少上半身還是很養眼的,瞧這孩子一樣嬌嫩的臉,瞧這奶媽一樣豐滿的胸,再瞧瞧這又長又漂亮盤在一起的尾巴,跟一坨新鮮的便便一樣……

請原諒從小離群索居在桃花庵長大的明月並沒有多少詞彙量來形容美人,還是半個美人。

明月轉念一想,又覺得羅布看到自己蛇尾的反應也太大了點,那有妖被自己的尾巴嚇到的啊?難道是其他的毛病?

這樣一想,明月又有點惴惴的,伸手按住羅布的手腕,調整好自己的呼吸,開始細細的診脈,關心則亂,總覺得羅布這脈啊,跳的跟高山流水一樣活潑。

其實羅布是在做噩夢,夢裏又回到小時候那次改變命運的旅行:那天天氣晴朗,羅布跟着爸媽去某山區捐款。

當時羅布坐在後車座上,前面羅布的爸媽在熱烈地討論該如何使用捐助款給貧困山區蓋個小學,本來羅布是不需要參加的,無奈出門的時候羅布吵着要跟着,才不得不帶着她。

當時羅布坐在後面的兒童座椅上,手裏拿着本《妖王孔宣的自傳》認真翻看。

山區道路崎嶇顛簸,彎曲的山道沿着大山盤曲向上,車子一個急轉彎,書本脫手而出掉到前面的椅子下面,羅布坐在高高的兒童座椅上,沒辦法伸手撿起書。

“媽媽,書掉了!”羅布大聲喊着,剛才正看到孔宣和多寶鬥法的緊要關頭,簡直急不可耐。

媽媽回頭笑着對羅布說:“等下好嗎?馬上就到村口了,等車子停下我就幫你拿出來。”

遠遠的可以看到村子口等着黑壓壓一片村民,雖然一面仍然是山坡,可此時道路已經變得平坦許多,羅布爸爸不想讓熱情的村民久等,踩住油門加快了車速。

可羅布等不及要繼續看書,趁爸媽不注意,悄悄解開安全帶,溜下椅子伸手去拿書。(這個動作十分危險,好孩子不要做,開車的時候記得系好安全帶。)

羅布剛剛把書攥到手裏,猛地聽到砰的一聲巨響,車子突然失控,猛地撞到了山體上后又連着轉了幾圈,接着反覆和山坡碰撞幾次,最後車體扭曲起來,前後座椅疊到一起,恰好把羅布封在了座椅支撐起的三角區下面。

羅布媽想確認羅布是不是還好,拚命探出手去拉羅布,最終那手無力地垂下,暗紅色的粘稠鮮血順着白皙、修長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滴到羅布的臉上,嚇得她蜷着身體,緊緊抱着那本《妖王孔宣的自傳》一動也不敢動……

孔宣……孔宣……救了我……救我……

臉上痒痒的,羅布一個激靈從噩夢中醒來,正看到眼前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只是那上面乾乾淨淨並沒有血。

“媽媽……”羅布明知不可能,卻還是低聲喊了出來。

“……”明月聽了內心糾結萬分,怎麼蛇也有這毛病啊,出殼以後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當成父母。

明月收回探向羅布額頭的手,冷着臉問道:“你可有覺得那裏不適。”

“那裏不適……”羅布一把掀開身上的薄被,顫着手去摸那條長在自己腰上的蛇尾,還好,還是有觸覺的。

觸覺?難道這真的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怪樣子?

天啊,羅布簡直生無可戀,用手握拳憤恨地捶了一下那條盤成奇怪樣子的蛇尾,結果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想要騙自己一切都是在做夢都不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羅布想打個電話報警,突然想起當時下車是臨時起意,包扔在車上,身上沒有任何錢或者證件,難道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騙局?

羅佈告訴自己要冷靜,勉強擠出笑臉轉向身邊唯一的可以交流的人,“你好,這是哪裏啊?”

明月先是意外地看着羅布一驚一乍的,這時候竟然又說話了!明明才從殼裏出來,就算天賦異稟也得學習一段時間啊,說話又不像法術一樣可以與生俱來,不會是那個法陣出了什麼問題吧?

不,明月琢磨了一下,覺得法陣出了問題是一定的,當時法陣勉強召喚出個蛋就開始崩潰,明月也遭到了法陣的反噬,就不知道這個半人半蛇的新物種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轉念一想:算了,賠上全身的法力也只能做到這樣,也許這就是天意難違吧,還是要好好對待她,能平安度過情劫就好了。

羅布眼看着明月的眼睛轉來轉去的,就是不說話,心裏有點急了:別是又在算計我吧。

可也不能這麼尷尬地傻等着,只好又問了一遍,“那個,大姐,這到底是哪裏啊?”

明月這才回過神來,冷冷地說:“都告訴過你了,這裏是桃花庵,我叫明月。”

“……”羅布是不會接受這樣的答案的,能接受的話就不用再問了,於是追問道:“我是問這個地方、這座桃花庵是屬於哪裏的啊?”

“不知道。”明月很乾脆地回答,“沒出去過。”

平時明月是沒這麼多話的,今天是看到蛋孵出心上人來了,雖然有點不盡如人意,好歹不是個臭蛋、壞蛋,十六年的等待沒有空費,所以明月特別高興,話也多了起來,可越看越覺得和預期的心上人不一樣,說話間的語氣難免就冷了下來。

但羅布卻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再怎麼解釋也無法讓她相信自己會從莫名其妙地一顆蛋裏面出來,還到了個名不見經傳的什麼桃花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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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妖怪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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