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父子會面

伊芙害怕碰到梅格和他的屬下，只能選在太陽最毒辣的中午出去購置一些日用品。走到集市時，原先該在的小攤都被撤走，街上的人分成兩撥跪在路邊上，好像在迎接什麼重要的人物。伊芙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還是學着他們的模樣跪了下來。

午時，太陽炙烤着大地，伊芙被曬得頭暈眼花，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衣服被浸濕又晒乾，膝蓋都要被烤熟了。撐了不知多久，恍惚中，終於在道路的另一邊聽見馬蹄、步伐聲。

“到底是什麼大人物過來了？”她旁邊的一個婦女悄悄對另一個說，“喬納爾山谷很少有外人進來，還是這麼大的排場。”

“噓，別說話——”對方壓低聲音，腦袋幾乎快伏在地上了，“你們不想要命了？是迦瑞的皇族到喬納爾來了，聽說對方還是位皇子。”

伊芙猛地抬起頭，想起什麼后又怕人發現一樣立即低下，心跳快得厲害，迦瑞皇族……布蘭特被撤去儲君的身份，逐出京外，剩下來的皇子就只剩伊恩了！

隊列從遠方的一個個黑點滿滿靠近，放大，離得越近伊芙就越慌張，她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她要不要去找伊恩，請他幫自己離開喬納爾？一排排士兵整齊地邁着步子從她眼前經過，伊芙連忙將腦袋壓得更低，金色的頭髮幾乎將臉全部遮住。

車輪滾過坑坑窪窪的道路，發出熟悉的聲響。這是迦瑞皇室出行專用的車隊。伊芙緊緊抓着裙擺，伊恩雖然從小就疼她。可是，連海倫娜都拋棄了她，倘若伊恩和父親母親持有一樣的態度，那她要怎麼辦？

等車隊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后，伊芙就陷入魂不守舍的狀態，她粗粗買了點食材就急忙趕回去。小吸血鬼正坐在床邊和艾薇玩，伊芙沒看出有什麼異樣，就輕輕關上了房門。

剛做完飯，艾薇就順着香氣的指引走進了廚房，着迷地吸了一口氣，“好香啊，伊芙姐姐。”

伊芙把食物端到桌上，“今天回來晚了，肯定餓壞了吧？”

艾薇搭上自己綉了小兔子的圍兜坐在桌上，煞有介事地點頭，“嗯，我餓了好久。”

“抱歉，路上有事耽擱了，艾薇你先吃吧。”伊芙擦了擦手，就去房間看小吸血鬼。小吸血鬼離開了玩伴，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用食指摸自己細細的獠牙。

伊芙推開門時愣了片刻，還是拉着他的手抱進懷裏，愁眉苦臉地坐在床上，“寶寶，你說，我們去哪裏找爸爸呢？”

伊芙摸着他的腦袋，視線中，小吸血鬼的臉和艾倫的重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或許她應該去伊恩那裏試試，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送去龍窟。可是，如果伊恩念在兄妹的情分上送他們去奧托找艾倫的話，很多需要擔心的安全問題都不用擔心了。

可是，萬一伊恩要殺了寶寶呢？伊芙垂下眼眸，揉揉小吸血鬼的臉蛋，懵懵懂懂的模樣讓伊芙默默嘆了口氣，她不能拿寶寶的性命下這個賭注，萬一賭輸了，她就一無所有了。

“咚，咚，咚。”木門響起清脆的聲音，伊芙抱着小吸血鬼的手一緊，這個時間會是什麼人來？不會是梅格、梅格找上門了？

伊芙背後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被夏日灼熱的空氣熏得大腦缺氧。敲門聲還在不斷繼續，一下一下，宛若地獄的召喚使者。

不，不會是梅格。如果是梅格的話，肯定會直接闖進來。伊芙將小吸血鬼放在床上，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艾薇費力地仰起頭，這個陌生的叔叔穿着黑袍子，似乎不是他們村上的，“叔叔，我不認識您，請問您有事嗎？”撇開對黑魔法的仇視，喬納爾村的村民很善良守序，幾乎接近路不拾遺的狀態，艾薇沒多想就開了門。

叔叔……叔叔？伊芙從窗戶的間隙看不到臉，就只有黑色的袍角停在一節階梯上，她立刻將窗帘拉上。再用木栓拴好大門，把房間裏的柜子、桌子全部拖過來將門堵上，再堆上大件五品。做完一切后，伊芙靠在桌子上不停喘氣，外面好像就只有梅格一個吸血鬼來。喬納爾山谷用不了魔法，他如果撞門的話，這些東西應該能撐上一會，動靜大的話應該能把附近的居民吸引過來。

伊芙的手心裏全是汗，小吸血鬼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媽媽做完這些事後癱軟在地上。他興奮地從床上往門的方向爬，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門外的人沒有理艾薇，直接繞過他進了大門。

“叔叔，不能胡亂闖到別人的家裏來。”艾薇不滿道，他的腳上全是泥巴，每踩一步就留下一個髒兮兮的腳印。艾薇解開自己的小圍兜，小短腿跑起來很快，一溜煙就沒影了。那人走到伊芙的房間面前停下，抬起手，輕輕叩了叩。

“咚，咚，咚。”

伊芙緊張地看着那扇門，回事梅格嗎？

外面的人沒有得到回復，堅持敲了十分鐘。懷裏的小吸血鬼被鼓聲逗笑了，嘴裏發出清脆的聲音

伊芙連忙捂住他的嘴小聲說，“寶寶乖，現在安靜點好嗎？媽媽有很重要的事情。”

小吸血鬼搖了搖頭，他指着門說著她也聽不懂的話。

“外面有壞人。”伊芙抱着吸血鬼，“不可以過去，會被吃掉的。”

在敲了上百次后，艾倫他的動作停下了。伊芙鬆了一口氣，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透過木門傳過來，“伊芙，我知道你在裏面。”

伊芙僵住了，這個聲音，明明是……是艾倫的。她把小吸血鬼放在床上，牽線木偶一樣走到堆了許多東西的門前。那是艾倫的聲音，但是，聲音是可以偽造的，會不會是梅格為了騙她出去設下的計謀。

“是你自己開門，還是我把門撞開？”艾倫等不到伊芙的話，默默從懷裏掏出匕首。

伊芙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床上的小吸血鬼空從床上滾了下來，他興奮地爬到門口，左手抓住桌腳輕輕一拉，右手一推，重物被推到一邊。他指着自己夠不着的門把手回頭看伊芙，嘴裏咿咿呀呀說著話。

木栓突然被割碎，“啪”地一聲掉在地上。艾倫從門外進來，她就像木頭人一樣杵在那裏，獃獃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怎麼哭了？”伊芙還沒察覺到，眼淚就順着臉頰落到身上。艾倫輕輕抱住她，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伊芙抱着他的脖子，原本覺得還好的事情，現在都像山一樣沉重。她覺得好委屈，眼淚水把他的衣服弄濕了大片。

“對不起。”艾倫低下頭，將她的眼淚拭去，凌亂的頭髮也理到身後，“出去有很多時間，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裏好不好？”

“嗯。”小吸血鬼爬到這對不理他的父母腳邊，他伸手想去抓艾倫的袍角，小肉手剛要碰到后又猶豫了，還是抱着伊芙的腿才引起他們的注意。

伊芙將他抱起來，小吸血鬼摟着媽媽的脖子，側過頭去看艾倫，想親近他又有點害怕。

“艾倫，你想不想抱抱他。”艾倫對上這個紅色眼睛，露着小獠牙的傢伙，一瞬好像靈魂出竅。

……

喬納爾山谷旁邊的小城市裏，伊芙抱着小吸血鬼了一路，手也酸了，可是一要將他給艾倫，小吸血鬼就不停搖頭，固執地賴在伊芙懷裏不肯出來，就是不肯讓艾倫抱他。

“怎麼了？是爸爸啊。”埋在伊芙肩膀上的小吸血鬼偷偷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艾倫，又迅速轉回去，不說話，也不會說話。

直到小旅館才將小吸血鬼放下來，小吸血鬼一躺到嬰兒床里就閉上眼睡著了。伊芙給他蓋上被子，有些責怪地對身邊的艾倫說，“都是你，你嚇着他了。”

“他咬了你幾次？”小吸血鬼剛才餓了，他聞着熟悉的血香，就忍不住扒拉着伊芙的脖子想咬上去，結果被艾倫直接拽了下來，凶神惡煞地警告他，再敢咬伊芙就拔光他的牙齒。

“沒有……”艾倫不信，伊芙只好老實交代，“就只有兩次。”

艾倫摟着她，他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抱歉，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伊芙又忍不住開始掉眼淚。她一個人支撐了好久好難受。每次走不下去的時候，都為了為孩子才努力忍下來，撐下來。

“對不起。”艾倫抱着她在床邊坐下，他低頭吻着伊芙，混着眼淚水澀澀的苦味，“以後不會再把你交給別人了，我發誓。”

然而，伊芙還是哭，她壓抑得太久了，需要一個口徑來發泄。艾倫抱着她，一邊聽她說話一邊道歉，直到伊芙哭得沒有力氣了，一抽一抽地哭不動了，這才靠着艾倫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