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這人怎麼回事！？”
外人看來也許只是兩隻寵物好奇又警惕地朝着來人張望了一眼，但事實上畢方已經在通訊頻道裏邊憤怒地掀了桌：“啊啊啊，那麼好的氣氛被破壞掉了！求婚沒有啦！么么噠沒有啦！小寶寶沒有啦！真討厭啊！好想用粒子炮把他轟到外太空！這人到底來幹什麼的啊！”
“是之前我們遇到的那隻傭兵小隊裏的人。我早就注意到他了。他在星際時下午十六時二十七分出現，在三十分鐘內在十米範圍內來回走了六次，期間一直試圖向陛下所在方向偷窺，目的暫時無法判斷。不過根據目前資料推斷，目標可疑度達百分之六十七，列為目前首要監控目標。”蒼穹弓起身子做了一個舒展筋骨的動作，抖擻起精神對着來人虎視眈眈。它終於找到機會在畢方的喋喋不休中發表一番長評論數據，居然有種好辛酸的成就感，忍不住又表達了一番對畢方的關懷：“你整天就知道看肥皂劇冒粉紅色泡泡吧。早晚有一天你的邏輯系統一定會被肥皂泡堵塞的。”
“他是敵人嗎？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轟到外太空去。”畢方無視掉了有關粉紅泡泡的事。“有我這樣勇敢又能幹的小機甲在，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的陰謀得逞的。保證會讓陛下對主人刮目相看！”
“……可疑目標的行為目的暫時無法判斷，還需要進一步的觀測”蒼穹再次提醒它，實在想不明白畢方是如何得出它一台機甲勇敢能幹就能讓陛下對希伯來元帥刮目這一結論的。
不過有一點它倒是很贊成畢方——做為一台忠誠度極高而且對自己的戰力無比自信的3s級機甲，必須要杜絕針對主人的所有陰謀詭計。這樣的機會其實不多，因為蓋瑞自己就能夠應付大多數的麻煩，不過今天蓋瑞的狀態不太好，所以一定是終於到它努力表現自己的時候了。
兩台機甲摩拳擦掌地嚴陣以待，只等對方露出真面目就雷霆一擊。它們私下的交流用的是虛擬數據流，其實並沒有花費多長的時間。
而那個alpha這時也剛剛走到卡座前。年輕的軍校實習生的神色裏帶着點局促和惶惑，然而就像是前方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影響着他，讓他最終還是堅定不移地走了過來。
和兩台蓄勢待發的機甲不同，元帥和皇帝陛下都不認為這個年輕人具有什麼歹意——雖然他的突然走過來的舉動顯得有些突兀。
這名軍校生顯然平時也不是十分外向熱情的人，從他迅速漲紅的臉色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並且在發現蓋瑞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時候，臉紅的範圍迅速地向脖子和耳朵蔓延過去。等他終於來到蓋瑞面前的時候，就如同剛被教官罰跑完二十圈操場，只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耳朵紅得彷彿馬上能滴出血來。
屬於alpha的信息在空氣中淺淺地擴散。
在餐廳這一類人群密集的地方，儘管中央空調和空氣凈化系統已經盡忠職守地工作，仍然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信息素的氣息。但或許是這名年輕人突然靠得太近，而元帥又對蓋瑞有着某種領地意識的緣故，顯得稍微更有點存在感。
希伯來也不是很在意，年輕人的氣息尚且青澀，完全不能讓元帥這樣成熟強悍的alpha產生威脅感。並且因為他軍校生的身份，讓希伯來詭異地有種老前輩看待後輩時的欣慰心態。
如果對方只是為了把揀到的果子還回來——儘管這並無必要——希伯來還是很願意友善地對待他的。
軍校生年輕的面容上帶着強作鎮定也掩飾不住的緊張，他匆匆地看了看希伯來和蓋瑞，視線在蓋瑞的身上停留的時間更長一些，但也沒等到讓人對此心生不悅，他就已經低下頭轉開了視線。不過他露在衣服外的一部分脖頸看起來好像更紅了，簡直能讓人想到煮熟了的大蝦。
希伯來莫名其妙，實在看不出人家這是什麼毛病，和蓋瑞對視了一眼。皇帝陛下那極為匱乏的人際交往經驗當然更不能判斷出這名alpha的真正目的。不過他用一貫擅長的面無表情和所知道的社交禮儀維持出了從容鎮定的表象，以此來掩飾自己同然茫然不解的內心。
蓋瑞接觸到希伯來的目光，突然有所明悟，嘴角微微上揚，默契地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淺笑。
年輕的軍校生一直低着頭，沒有看到這一幕，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果子放到桌上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幫你把果東西揀回來了，就、就放在這兒可以嗎？”
論起真實的年齡來他有可能比年輕得過了頭的皇帝陛下還要大上幾歲，但兩人的心理狀態明顯不在同一個層面上，蓋瑞就覺得他這狀態就像是做出一番表現然後期待主人表揚的某種常見寵物。
蓋瑞不由自主地瞄了如今還是犬科動物外形的蒼穹一眼，把兩者做了一個簡單的對比，然後飛快地打消了是不是應該獎賞一根骨頭的念頭。
因為這樣的想法，他的聲音里忍不住就帶上了一絲笑意，保持着對待陌生人應有的禮貌和疏離點了點頭：“謝謝。”
舉手之勞和道謝，按照正常的畫風，接下來這名alpha就可以轉身離開了。
但他在聽到蓋瑞的道謝之後越發激動起來，啪地立正敬了個軍禮：“你、你好！我是艾比，很高興能見到你！”
蓋瑞第一反應是覺得他認出了自己，但隨即想到他現在已經換了個相貌，蓋瑞自信就算是能平空推想出他少年相貌的亞德里恩也不一定能認出他來，何況亞德里恩那樣古怪的特長大概全銀河系也沒幾個人，又把抬起來要摸臉的手放下來，繼續面無表情地漠然說：“你好。”
“不要誤會，我不是壞人。”艾比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突兀，在希伯來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中，訕訕地把手放下來。可他仍舊不肯放棄，繼續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十分熟悉，請、請問我們是不是從前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
蒼穹已經降低了敵意，而畢方則目瞪口呆：這，這不就是傳說中最老套的搭訕方式么？等等！皇帝陛下居然被除了元帥以外的alpha搭訕了？這怎麼可以！元帥能忍作為元帥的小機甲也不能忍！
畢方當即‘喵嗷’的一聲，靈活地一躍竄到桌子上，它本是數據擬態的貓爪上飛快地生成了調低銳利程度的金屬細刃，打算即便不把這名膽大包天的alpha削下一條胳膊腳來，也要撓他個皮開肉綻不可！好讓他知道，不看對象亂搭訕是要付出終身難忘的慘痛代價的！
但它還沒來得及把爪子伸出去，就跟沒站穩似的腳下一滑，搖搖擺擺跌了個跟頭，在桌子上攤成一個毛團。
覺得自己丟了個大機的畢方：“……”嚶嚶嚶……
這當然不是畢方自己願意的。蓋瑞從前隨着傭兵團在宇宙間闖蕩多年，雖然他到過的地方不少，但他從前那不大搭理人又沒什麼趣味可言的高冷性格擱在那裏，還真沒遇到過什麼被人搭訕的機會。
這時候皇帝陛下也是怔了兩秒鐘才回過神來，只覺得這滋味十分新奇，又雷又懵又想笑，不過好歹來得及在畢方耀武揚威之前給它下了個制止的命令。
他飛快地一把將畢方從桌子上抓下來，防止它再做出什麼驚人舉動出來，也避免被人家看出它和真正的寵物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蓋瑞顯然是多慮了，艾比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完全對畢方視而不見。
蓋瑞只好木着臉搖頭：“抱歉，我保證你從來沒有見過我。”當然蓋瑞倒是見過他的－－從機甲傳回來的視頻信息里。
希伯來突然道：“還有別的事么？”
元帥此刻已經完全沒有愛護後輩的心情了。他語氣平靜冷淡，用一種漠然的態度向艾比傳遞着他並不受歡迎的信息。元帥作為一個成熟強大的ALPHA的優勢在此刻展露無疑，當他不加收斂的時候，那種兇悍的氣勢足以讓對面年青青澀的小ALPHA如發不小心闖入猛獸地盤的小白兔，發自內心地感到畏懼。
艾比確實覺得腿肚子開始不受控制地在索索發抖。出於生物的本能告訴他，他現在做出的所有行為都有悖他一貫的做事風格，到此為止起身離開無疑才應該是最恰當的那個選擇。
但另一種完全駕凌在本能之上的莫名情緒在左右着他，那種出自靈魂深處的悸動突如其來，彷彿某種冥冥中的感召，指引着他終於找到眼前這個人。就算此時的蓋瑞顯得是那麼其貌不揚，有可能來歷不明——會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人大多都是走/私客，一般身份也不會太高。艾比對他一點兒也不了解，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但艾比仍然覺得只要對方需要，他可以不顧一切的為之奉獻出所有，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這種想法瘋狂而毫無理智，但它現在正無比真實地出現在艾比的頭腦當中，叫囂着絕對的臣服和順從。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沒見過大世面甚至連Omega也沒有見過幾次的可憐小Alpha軍校生還有些天真，還是相信一見鍾情這種東西的存在的。艾比捫心自問然後下了個陰差陽錯的結論，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感悟如果都不叫作愛，那他這輩子都不用再期待幸福婚姻了。
所以艾比硬是頂住了來自某個強悍Alpha生人勿近的氣場，繼續向蓋瑞結結巴巴地說：“雖然我知道這樣做很冒昧，但請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么？可以留個通訊號碼嗎？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我、我見到你就覺得很投緣……”
這下子就連皇帝陛下也無法對來自元帥閣下的冷氣視若無睹了。而畢方喵在他的手掌下開始“喵嗷喵嗷”大叫，不斷地表達自己想要重獲自由的願望。當然重獲自由之後它想要幹什麼那完全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知道冒昧，就不該多問。”不等蓋瑞有所回應，希伯來已經開了口。他冷淡地看了艾比一眼，筆直的高大身姿帶來仿如居高臨下的強大威壓。
艾比在他的氣勢面前，哪怕再努力地想挺直肩背，然而事實上他仍然不得不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鵪鶉，同時被希伯來生硬的話嗆得啞口無言。
希伯來不肯善罷干休，繼續嘲道：“你那點不懷好意的心思都快要寫在臉上了，你想幹什麼呢？”
蓋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動聲色地看了元帥一眼，他還真沒聽明白艾比要個聯絡方式想交個朋友竟然被稱為是‘什麼心思’。而且他覺得元帥也是一直把某個心思寫在臉上，在他面前從來不加掩飾。現在反過來以這個理由指責別人的時候居然冠冕堂皇義正辭嚴。
對方的請求十分突兀，但也不是什麼大事，以蓋瑞那於常人的思維方式也不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老實說他並不擅長這種非公式化的人際交往，和希伯來的相處方式已經是一個特例。
眼看艾比面紅耳赤無言以對，面對着希伯來強大的生理壓制卻沒在倉惶逃走，蓋瑞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當機立斷地對着艾比說：“把你的通訊號留下，我過後會聯絡你，現在，你馬上離開。”再不離開很可能希伯來就要動手揍人了，雖然蓋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想打人。
而艾比居然無比順從地照辦了。
“不要多事。他並沒有做什麼，你怎麼好像跟他有仇似的。”蓋瑞無可奈何地對着希伯來說，一邊鬆開了畢方，任由它唰唰兩下把艾比用來記錄通信號碼的便簽撕成了粉末。
希伯來看到他並不阻止畢方，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面對蓋瑞的疑問他只是沉默地坐着，一語不發。心想這算什麼，我還算是客氣的呢。要是艾比今天搭訕的對象換成是個omega，任何alpha處在希伯來的位置，絕對都要叫艾比今天橫着從餐廳里爬着出去。
不過這種aplha追逐伴侶時儘可能消滅競爭對手的行為是不指望蓋瑞能懂了。
蓋瑞也沒有繼續往下追問，他想了想，反而主動給希伯來解釋：“我也是剛剛才發現，他是個血系，血脈濃度並不算高的那種，他的行為可能是因此受了點影響，那個……血脈壓制？”
這倒是還算說得過去，眾所周知血系的alpha士兵對於萊森特血脈有種難以想像的忠誠和嚮往。
希伯來點頭表示理解，眉頭卻微微皺起來：“……他的表現過於失控了，就跟受了什麼刺激似的。血脈聯繫我能理解，可別的血系並不像他這樣衝動。等等，我想起來了，上一次在你了燒之後不久……”
蓋瑞的記憶力驚人，立即就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那一次據說是受他的某種精神波動影響，達成了一次席捲全帝國的結婚高潮。再加上皇帝陛下意欲擇偶的消息在議會內部泄露，蓋瑞在第二天收到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深刻詮釋了為什麼軍部的alpha們找不到omega伴侶原因的告白和求婚的全息投影視頻，至今仍對某位仁兄的草裙舞記憶猶新。
那一次好歹只是處於血系金字塔頂端的幾個高級將領搞出一出鬧劇，可這一次連艾比這種血脈等級不太高的血系也敢到他面前搭訕了？
“又來？”蓋瑞忍不住嘴角發苦，他能感受到空間站里只有兩個血系存在，一個他已經看遇到，另一個他一點也不想見了。
想到軍部那成群結隊的血系alpha們，皇帝陛下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名為畏縮不前的抵觸情緒，有種再給自己批上一年半載的假和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