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誰心萌動

明白姬無瑕的心焦，雲碧珠詢問道：“郭村長，你家可有馬車？馬上改裝一下，讓受傷的趙侍衛可以舒適地替躺在裏面。我們想儘快到最近的青花鎮去。”小農村什麼東西都不全，傷殘人士還是去大城才能獲得更好的照顧。

“有有有，小人家有馬車，小人這就吩咐讓去改裝。”郭村長立刻道，快步走到外面，吩咐在外面伺候的家僕，馬上把家中最好的那一輛馬車拿出來改裝，內部使用全新的帘子和墊子。他是統管周圍三十二個下位妖人村的大村長，絕對不是人類那種只有幾十、百來號村民的小村長，他擁有萬貫家財，在他統管的村子裏，他就是至高無上的土皇帝。

“姬公子，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我們準備好了就讓人通知你。”雲碧珠又勸說姬無瑕道。她都隱隱約約看到他的青黑眼圈了，不知道他遭遇截殺到現在已經多久了。她一向體質好，還從小練武，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能精神抖擻。可他如姣花照水，如弱柳扶風，如果再硬撐着怕是要病倒。

“雲大小姐，多謝關心。在下沒事。在下和你一起在這邊等着。”姬無瑕慢悠悠地摸到青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有些涼的茶水。

是戒心太重，沒有自己的人在旁邊守着不敢放心休息吧？

雲碧珠詢問迅速進來的郭村長，他家可備好客房？

郭村長趕緊點頭，說客房每隔兩天就會派下人打掃一次，裏面很乾凈，鋪上床具就可休息。他偷窺在座的兩個未成年的美麗妖人（雲碧珠洗過臉了），然後又低下頭。聽說上位妖人的孩子比中位妖人的孩子心智成長慢很多，大多要到一百四十歲左右才會有突飛猛進的成長，為什麼這兩位給他的感覺都是成年人？

“姬公子，你經歷一場劫難，需要休息。”雲碧珠轉臉吩咐道：“方子樺，你扶雲公子去客房休息，然後就守在外面不許外人進去。”要是她，她也不會在陌生的環境中放心休息。低下頭，她對一直跟隨自己的雷影豹道：“大貓，你陪姬公子一起休息。姬公子睡着的時候呀，誰敢靠近姬公子你就咬誰。”

妖寵和靈寵比起來有一個最糟糕的缺點，那就是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靈寵會誓死保護主人，而妖寵有可能逃跑。妖寵的逃跑率總體來說，高級妖寵比低級妖寵好很多，也經常出現和主人同生共死的。她決定收妖寵的時候，就把妖寵的品種只限定在高級。大貓是高級妖獸雷影豹，她在暗魅森林發現它時就在暗中觀察了很久，確定它的靈智比妖獸圖鑑中記載的還要高，才現身打敗它，反覆地打敗它，讓它飽受皮肉之苦，讓它輸得心服口服，心甘情願跟她走。大貓自從認她為主，對她十分忠誠，她的話它都聽從，就是記憶不好，老是忘記，需要反覆地說。

姬無瑕微微一愣，她居然無視他的婉拒對他用強；她明白他的顧慮，把妖寵和侍衛都派給他了；她的妖寵沒有她的壓制，可會如現在這般溫順聽話？

“嗷嗚……”大貓甩着尾巴低聲叫了一下，敏感的鼻子蹭蹭雲碧珠的腿，表現得很是戀主。

雲碧珠明白它這是不樂意，親昵地撫摸它毛茸茸的腦袋道：“你忘記了，他說過要送你高級丹藥吃。多吃那些丹藥，你才會長得快，變聰明。乖，聽話，去陪姬公子。”她不指望智商和人類四五歲孩童差不多的雷影豹能記得住別人說過的每一句話。

被主人提醒，大貓有些記起來了，立刻又開心抖抖圓耳朵，甩起長長的豹子尾巴來。

方子樺走到姬無瑕面前，微微低頭一禮，嚴肅道：“姬公子，我家大小姐是一片善意。請。”說著，他伸手扶住姬無瑕的手臂微微一抬。

姬無瑕不得不站起身來。他漆黑修眉不着痕迹地一挑，氣質從容淡定道：“既然大小姐一片好意，在下就聽從了大小姐便是。”玫瑰色的薄唇微微上翹，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

一笑傾人城！

方子樺心中大震，迅速別開眼。幸好姬公子還未成年，自身妖力又弱，否則自己就要被他魅惑住了。

方子松怔怔地望着，眉頭微皺，不知道心中想什麼。

雲碧珠晃神之後想到：此男妖風姿綽約傾國傾城，偏偏自身要武技沒武技要妖力沒妖力，如果沒有家族強勢保護，只能淪為其他上位妖人爭奪的戰利品；他以後最好帶上面巾帷帽不見血親之外的人，否則即禍害別人也禍害自己。

至於充當背景的郭家僕人和郭村長，他們一直都是低眉垂首，基本都不敢多看、正面看雲碧珠、姬無瑕和方家兄弟，因為中位妖人都知道，美麗強大的上位妖人擁有很多他們沒有的神秘力量，與他們太過接近就很容易被他們吸引住，從此對他們唯命是從。上位妖人是妖界的統治階層、是貴族，中位妖人是平民，不過還是有半數以上的中位妖人家族算不得上位妖人家族的真正附庸，他們只是迫於上位妖人的勢力，每年向掌控自己這方土地的上位家族交稅上貢。

○○○

鄉下土財主的客房佈置得還算雅緻，雕欄月亮門將客房分成左右。左邊是起居室，右邊是寢室。寢室對門的位置擺放這一張鳥獸花草屏風，屏風后是一張雕刻粗狂的結實大床。這床懸挂着水藍色的綢床幃，床上鋪着深青色的綢面蓋被，床踏板右前方擺放着一隻鎏金首頭香爐，香爐中青煙裊裊，房中浮動着淡雅幽香。

姬無瑕被方子樺扶着坐在床邊，伸手撫摸鬆軟的床褥和蓋被，聞到太陽的氣味，他就知道這些是全新的，而且最近兩天才翻曬過。

“姬公子，你放心睡一會兒，我就在外面守着。”方子樺道。他會在外面席地而坐地閉目養神。

“方侍衛，姬某給你和你家大小姐添麻煩了。我回到姬家必定稟告爹娘，請他們重謝你們雲家。”姬無瑕歉意地說道。殺掉吃過人的下位妖人是所有中上位妖人都會做的事情，他們主僕殺掉那些下位妖人之後可以不管他和受重傷的趙侍衛、可以挾持他們向姬家索要金錢或者某種利益、也可以趁機殺掉他們，可到目前他對雲大小姐的觀察，覺得她有些人類修士的俠肝義膽，性格爽直堅毅。

“姬公子，大小姐是孩子，即使靈智開得早也還擁有一顆熱忱善良的心。”方子樺立刻笑道。人類說妖人兇殘狡詐嗜血成性，妖人也承認自己薄情寡義陰狠殘忍，不過這一部分是生理和體質造成的，還有一本部分是環境所致。中上位妖人在孩童時代也都有過天真可愛單純善良。只是妖界素來爭鬥比人類血腥殘酷，妖人想要活得久一些就必須把善良和單純全都拋棄。

也未成年的姬無瑕微微頷首，心中卻另有想法。靈智開得早也還有真正的善良？他就沒有！

方子樺退了出去，將房門輕輕關上，望望迴廊上的欄杆，坐上去側身靠着廊柱閉目養神了。第一世家的嫡公子也太弱了，難怪這個家族歷代都由女子掌權。

大貓在進去客房之後就到處溜達、嗅聞，然後走到姬無瑕面前對他輕輕叫了一下，就趴在床的踏板上。以前它白天在樹上、洞穴潛伏休息、黃昏時候出來遊盪狩獵，自從跟了一個主人，被迫配合主人行動和休息的時間了。

“大貓，我可以摸摸你嗎？”姬無瑕柔聲問道，用腳碰碰大貓確定它的位置，慢慢彎下腰試探着撫摸大貓。在途中他聽雲大小姐說過，大貓是一隻未成年的雷影豹，他聽着大貓的叫聲也覺得是豹子。

大貓被主人撫摸後知道被撫摸很舒服，現在被姬無瑕撫摸也沒有反對，只懶懶地趴在床踏板上，閉上眼睛享受着。

感受着手指尖的柔軟皮毛，姬無瑕問道：“你覺得你家主人是什麼樣的小女妖？”豹子毛短絨多，色彩鮮艷，是上好的皮貨。雷影豹是純黑豹子，比其他豹類妖獸兇猛很多。

主人？凶起來的時候非常可怕！

被雲碧珠用兇猛粗暴手段徹底馴服的大貓抖了抖頭上的圓耳朵。早知道乖乖聽從主人的話主人會寵它，它一開始就不該和主人打架，而應該直接跟着主人走。

“她是不是特別機智勇猛，與眾不同？”姬無瑕詢問無法回答他的雷影豹，臉上流露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由於上位妖人的生長期很長，心智更是要到一百四十歲左右才會開，所以很多人家把未成年的孩子嚴密地關在家中撫養教導。雲碧珠，其他家族對她的了解基本都是別人傳言的。她一百歲那一年，雲家家主突然發動家族所有族人和屬下尋找她，尋找了好久都沒有下落。雲家有一個族人和別人喝酒時透露，小姑奶奶留書離家出走，說是到外面試煉了，同時透露這位小姑奶奶在一百歲生日那天接受家族內部考核，打敗了一個剛從家族訓練營出來的成年合格侍衛。

一百歲的小女妖打敗家族培養的成年侍衛，留書之後獨自出門試煉，這樣的小女妖潛力深不可測，是自己家族的振興人才，在未來也是敵對家族的噩夢！

以前她是沒有妖寵的，現在有了妖寵，還是暗魅森林獨有的雷影豹。那麼，她肯定進入暗魅森林深處了。暗魅森林自古以來就是妖人試煉地，進去的上位妖人也多有死傷。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女妖，闖了一次暗魅森林，獨立收服了一隻妖獸，創下了妖界有史以來進暗魅森林的上位妖人年齡最小記錄。

如此潛力深不可測的小女妖，成長起來後會成為妖界第一世家——姬家的敵人嗎？

姬無瑕盤腿坐在大貓旁邊，一邊梳理大貓的皮毛一邊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