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姬家貴公子

因為身後有兩個上位妖人充當侍衛，所以雲碧珠對身後的安全放心了不少，只管往前面走。不過她也沒有完全放鬆警惕，夜晚在水源邊休息，就佈置一個小小的報警兼防禦法陣，再和大貓輪流看守篝火。休息時，她也將護身短劍放在手邊，觸髮式法器戴在手腕上。誰叫她是雲夢谷雲家前代家主的老來女，現任家主最寵愛的幼妹呢？雲家歷代家主私庫里一半的護身法器都在她腕上那看起來樸質無奇的白金儲物手環中。保命法器多，自信，所以她才敢未成年就離家出走，進入暗魅森林試煉。

妖界很大，妖族人口密集度不高，雲碧珠騎着雷影豹小跑了兩天，才看到有人煙的地方。看看遠處的莊稼地，她對雷影豹大貓道，“大貓，我們休息一會兒。”說著，她從大貓背上跳下來，走到一棵樹下。

大貓四處張望了一下，側耳聽聽，嗷嗚嗷嗚地叫了兩聲，往遠處跑去。

雲碧珠也沒有管它，席地而坐，從儲物手環中取出一隻梳妝盒大小的紅漆木匣打開，取出裏面小瓷瓶倒了一點褐色液體在手中，雙手搓揉開來細細塗抹自己的臉，耳朵、脖頸、手背、手腕，然後對着鑲嵌在木匣蓋子上的銅鏡拿起炭筆描繪眉毛，將眉毛畫粗一些，拿出暗紫紅色的口脂小心翼翼地將櫻桃小嘴塗大一些。對着銅鏡，她小心修改仔細端詳：鏡中的她皮膚呈現小麥色，三角眉粗長，嘴唇較厚，唇色稍微發紫。這是一張在中位小女妖中很普通的臉，十二年前她離家出走，就是這樣易容的。

雲碧珠剛把自己易容好，大貓就叼着一隻肥大的野雞興沖沖跑了過來。跑到面前，它稍微頓了頓，放下已經斷氣的野雞朝着雲碧珠伸長脖子用力嗅聞，然後不解地甩甩尾巴，低頭邀功似地用嘴把野雞拱到雲碧珠腳邊，對着她嗷嗚叫。

“大貓，你的鼻子真靈。”雲碧珠開心地揉揉它的毛茸茸的腦袋，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餓。”動物的鼻子遠比人類和妖人靈敏，可以憑藉氣味尋找到主人。

聽她這樣說，大貓立刻毫不客氣地把野雞咬過來，張嘴撕咬雞毛吃肉。

雲碧珠取出水囊慢悠悠地喝水，向後面遙望。如果她以這副尊容和後面兩位男妖見面，他們會不會認出她來？應該會認出來的，因為上位妖人很少會認錯已經認識的上位妖人，因為上位妖人能夠感應另一名上位妖人的妖光波動。

日上三竿時，雲碧珠走在綠油油的莊稼地田埂上，環顧四周心裏有些好奇：這片莊稼地里居然看不到一個下位妖人。那些被中上位妖人視為高級家畜的下位妖人都去哪兒了？是偷懶還是現在是農閑時期？出身高貴的她表示雖然認識四季，但不分五穀、不懂莊稼的生長。

雲碧珠騎在大貓背上眺望高低起伏如丘陵的莊稼地，心情放鬆。“嗷嗚。”大貓突然低聲叫起來，主動馱着主人向前方疾馳。

“大貓，你發現了什麼？野兔子？”雲碧珠笑吟吟地問道，任由它撒腿狂奔。

大貓跑了一處很凌亂的菜地里停下來，對着菜地里一塊帶血的新鮮骨頭嗅聞起來，然後伸出舌頭舔舐。這骨頭縫隙里殘留的碎肉蘊藏着一絲絲天地元氣，就像它在暗魅森林狩獵到的其他妖獸一樣，它很想吃。

“大貓，不許吃！”雲碧珠看到那骨頭稍微一愣，隨即厲聲喝止，臉色陡變，神情嚴肅起來。既然大貓主動跑過來想吃，這肉肯定不是普通動物的肉。那塊骨頭好像是人的半個頭蓋骨，上面還殘留着一些鮮紅的碎肉。這裏的莊稼倒伏了一大片，到處是腳印，看起來剛經歷過一場不小的戰鬥。

下位妖人人性最少，他們除了自己親眷外會吃同類。經過中上位妖人數萬年的約束馴化，他們一般情況下不吃人。他們吃人只有兩種情況：荒年，飢餓難忍，這種情況即使是人類也會易子相食；第二種情況，受重傷落單的上位妖人被一群下位妖人發現。

妖人血肉多少都蘊含天地元氣，雖然古代妖人早就證實，妖人血肉滋補效果並不怎麼樣，也就比散養在天地元氣充裕之地的雞鴨豬羊好一點，但依然有妖人認為吃什麼補什麼。中上位妖人都有“人”的認知，不會吃同類，可是下位妖人更多的是遵循本能而生存。中位妖人也就罷了，活着和剛死的上位妖人體內都蘊含著濃郁的天地元氣，下位妖人會克服對上位妖人的畏懼吃掉他們。如果受傷落單的上位妖人無法殺掉圍住自己的一群下位妖人，就只能被活活吃掉。吃人的下位妖人一旦知道吃人的滋味后便會主動狩獵其他妖人，所以發現有下位妖人吃同類，中上位妖人就會馬上把它當眾虐殺，恐嚇其他下位妖人，鎮壓他們骨子裏的嗜血獸性。

上位妖人是妖界最高貴的存在，決不允許成為下位妖人的食物！事關上位妖人集體尊嚴，任何一名上位妖人都可以隨意殺死不屬於自己和家族名下的下位妖人。雲碧珠是上位妖人，有責任執行這一鐵律。她迅速環顧四周，然後對大貓道：“大貓，追着血腥氣走。”在這片倒伏的莊稼地里，她看到了好幾根白森森的骨頭，完全可以確定這裏發生了下位妖人吃人事件。

大貓立刻撒腿就跑，朝空氣中另一處血腥味很重的地方疾馳。沿途，陸續有下位妖人的屍體倒在莊稼地里，同時，她又看到了一些人骨頭。

跑了半炷香時間，雲碧珠看到了一群容貌醜陋四肢異常粗壯，毛髮旺盛的青黑色下位妖人圍在一起，口中還發出興奮的吼叫。

是不是包圍圈裏還有活着的上位妖人，他們在等他死去，準備搶屍體吃？

雲碧珠不管三七二十一，寒聲道：“大貓，我們上！”說著，她從大貓背上飛起來，手持短劍撲進下位妖人當中。不管有沒有活人，這群吃過人的下位妖人必須全部處死！她手中藍色短劍陡然爆發出三尺藍色劍芒，橫掃擋在她面前的下位妖人。

天空中的方家兄弟也察覺這裏的異常了，催促着碧眼鐵羽大雕快往這邊飛。

“呀！”雲碧珠厲喝道，妖力在體內急促運行，灌注了妖力的短劍劍芒吞吐，一道道凌厲的風刃如淡藍色的刀刃呈扇形射出去。

“啊——”被劍芒和風之刃掃到的下位妖人紛紛慘叫，四下潰逃，如木頭般倒地。面對怒氣爆發妖力大盛的上位妖人，只有微末妖力只有蠻力沒有法力的他們只能逃！

雷影豹奉命撲殺，瞬間速度快如閃電，一個個下位妖人倒在它鋒利的爪子和銳利的牙齒下。雲碧珠飛騰跳躍，碰到她凌厲劍芒和淡藍色風之刃的下位妖人非死即傷！不等方家兄弟從半空中跳下來，現場的下位妖人已經全都躺在地上。莊稼地里到處是鮮血和殘肢，還有垂死者那絕望痛苦的哀嚎呻-吟聲。

“方子松、方子樺，你們替我處理一下沒有斷氣的。”雲碧珠厲聲命令道，面冷如霜。她不是前世那個俠肝義膽的女特警，她是妖界的女妖，睥睨中下位妖人生命的上位女妖！她下手狠絕，別人才會說她不愧是尊貴的上位女妖，行事強勢果斷。

“是。”方家兄弟詫異大小姐此刻的容貌，不過知道她是大小姐，立刻取出法劍走向倒地的下位妖人，將還沒有死的下位妖人全部殺死。

雲碧珠走到被一團紅光包圍起來的兩團模糊人影，朝裏面拱拱手，“在下姓雲，來自雲夢谷。吃人的下位妖人已經全部清理掉了，你們可以放心解除護身法術。”法陣、法器和法術的使用時，很多聲光效果是差不多的，她不確定裏面的兩位是使用了護身法器還是在釋放妖力苦撐。

“多謝雲姑娘仗義相助，我等二人感激不盡。”

紅光里傳來優雅清澈的嗓音。紅光迅速消退，兩名坐在地上的上位妖人清晰地出現在雲碧珠面前。

兩名上位妖人，中年人樣貌的穿着藍衣侍衛裝束，黑色眼眸警惕中透着濃濃倦意，臉色蠟黃，嘴角掛着血絲，衣裳多處被劃破，胸口有一團血跡；另一名則是十三歲上下的纖弱少年，雖然他臉色白如身上飄逸的雪白絲袍，但俊美絕倫的臉龐卻滿是鎮定，那一雙黑瞳清澈純凈宛如無邪的嬰兒。

好……漂亮！

雲碧珠雙眼一亮，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們……中的某人。

美麗的少年將手中的護身法器收起，動作輕柔地將藍衣侍衛扶着側身躺下，這才緩緩起身，朝雲碧珠拱手作揖，道：“在下姬無瑕，拜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嗓音輕柔靈澈，如初春雪水融化在溪水裏的淙淙流淌聲。

“姬無瑕？蒼碧島姬家公子？”雲碧珠眨眨眼定定神，笑着問道，“可否需要幫助？”

這人難道沒有看到她現在普通的容貌嗎？雖然她的易容術不夠高明，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的。想着，她凝神感應了一下他的妖光，頓時有些愕然，此人擁有上位妖人也罕見的絕美風姿，藍色妖光更是清冷如寒潭之水，但體內的妖力水平只比中位妖人的孩童高一些。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中了罕見的毒而使妖力受損，或是受了什麼詭異的法術傷害？

處理掉沒有斷氣的下位妖人，方家兄弟來到雲碧珠身後，看到容貌美得讓他們震驚的少年心中頓時暗道：此人將來必是個大禍害；聽他自報家門姓姬，立刻恍然大悟，原來是姬家男妖，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