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第二十章:告白
蘇緋織斂了生息,跟在那三名瓊華弟子後面,走了快有半個時辰,原本負着手踱着步看起來像是出門散步一樣的蘇緋織忽然雙眼一眯,抬起頭來,將銳利的神色投向前方。前面不遠處便是那橋,待過了橋便是那小二口中說的‘橋頭那口古井’。蘇緋織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這似乎是他一貫思考時所做的小動作,看來自己猜的不錯,那幽冥之物怕是與這口古井一樣,有些年頭了。
瓊華派好歹也是崑崙八大仙門之一,為首那人喚作水一戈,往前走了幾步便也突然頓住了腳步,想是也察覺了不對。身旁那一男一女,女子喚作清瑤,看起來約莫二十三四歲,瞧着模樣同聲音一般,是個清冷秀麗的大姑娘。另一名男子喚作景暄,生得乾淨儒雅。他二人見水一戈停了下來,便也前後停下腳步,同門之誼培養而出的默契,他二人不說話,皆有些謹慎的盯着水一戈,等着他的下文。
水一戈用目光將走早打量了一番,然後對他二人說道:“這裏戾氣深重,怕是與那井裏的東西有關。你二人記住,去邪固然重要卻也莫要為此丟了性命,我們此番只是來探個底細,若是不敵想辦法抽身才是要緊,餘下的再從長計議。”
清瑤和景暄點點頭,蘇緋織聽了不禁覺得這個叫水一戈的倒是有點意思,不想那些喜歡認死理的人。他拿扇子敲着掌心,頗有些感慨道:“這樣才對嘛,斬妖除魔也得先留着自己的性命,哪有凡事都拼個魚死網破的道理?”
蘇緋織全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拿着扇柄往眼前一抹,開了仙眼。蘇緋織環了手臂站在一旁瞧着,見那三人皆亮出了武器,步子邁的極輕,極是小心的往那口井靠近。因為開了天眼,蘇緋織眼中的世界便不同於凡人眼中亦或者他平時看到的世界,正如蘇緋織眼下看到的,一股股黑氣如同地底湧出的泉水,黑壓壓地順着井口往外冒。更有無數只瘦骨嶙峋的手,爭先恐後的想要從井口爬出來,卻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回去,發出凄厲的喊叫。
那個叫景暄的男子不小心踩到一截落在地上的乾柴枝發出聲響,水一戈與清瑤都轉頭看他,右邊的清瑤皺着眉頭,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小心一些。景暄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所了個繼續的手勢,也是這時,在蘇緋織的天眼裏,那順着井口翻湧出來的黑氣已經蓄在清瑤的腳邊,在清瑤握緊了手中的銀環轉過身來的一瞬間,那黑氣形似一張打手,突然就纏上了清瑤的腳踝,又似樹藤一般拽着她就往井裏頭拽。
清瑤被這麼一拉扯,整個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手中的銀環也掉落一隻。然而她反應快,也不似別的小姑娘只會驚慌失措的大哭大叫,抬手就用術法將那隻銀環勾了過來,翻身跳起,乾淨利落地一銀環甩在腳腕處那隻看不見的手上,這才解了控制。蘇緋織看到那黑氣忽然被打散,繼而有攏了更多直接要去纏清瑤的脖子,好在方才清瑤被抓住腳踝時,水一戈就已經咬破了大拇指的指腹,將血塗在眼帘上,也算是開了天眼,雖不急蘇緋織那般視物,卻也能將空氣中異常的能量流動捕捉一二。此番他就看到了空氣似水波一樣扭曲,便猜到那邪物定是有衝著清瑤而去,大喊了一聲:“閃開!”劍光流轉,他已是一個躍步落在了原本清瑤所在的位置上,反手就是一劍。
然而攻擊他們的只是戾氣,是氣,是煙,沒有實體。水一戈這一劍砍下去,猶如抽刀斷水,那墨色散去了片刻,眨眼間又重新凝聚。順着水一戈垂落在地上的劍尖往上爬,爬過三尺長的劍刃,最後牢牢纏住水一戈的手腕。那力道特別緊,像是要將他腕間的骨頭捏碎,水一戈變了臉色,蓄力一掌往擊向自己腕間。然而怕將自己的手腕擊碎,水一戈不敢逼的太近,然而那纏着他手腕的力道飛到沒有消散,反倒是越來越緊,疼的水一戈臉色的顏色都開始變了。清瑤和景暄忙也開了天眼過來幫忙,然而清瑤沒往這邊跑幾步,便又給另一縷黑氣纏住了腳踝,生生又絆了一跤,下巴直接磕在泥石路上,連蘇緋織站在一旁光看着都覺得有些疼。
景暄一道劍氣以微妙的角度朝着水一戈腕間劈去,看看擦着他的手背甩過。水一戈手腕處的黑氣被削去了一些,倒也讓他恢復了些力氣,就着方才咬破的手指,水一戈在小手臂上寫了些扭曲且繁複的咒文,隨即一面念咒,一面驅使着腕間的咒文活動起來,似輪轉的經筒一般,那血色書寫的咒文就護在他的手臂上,那黑氣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砰然散去。景暄這邊正忙着替清瑤解圍,而那些黑氣則源源不斷從井裏頭冒出來,如葉子上的脈絡,盤根錯節地向他們攻去。水一戈持劍與他眼中那些扭曲的能量纏鬥了一會兒,想着這樣並不是辦法,斬草要除根,擒賊先擒王,隨即也將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他想了想,便往那口井跑去,抬手往井沿上一撐,作勢就要跳下去。
若真讓他跳下去豈不是送死?井裏頭那些累世的白骨非將他一身的皮肉生吞活剝了不可。蘇緋織身形一晃,眨眼就出現在了水一戈身旁,抬手摁住他的肩膀將他攔下。水一戈幾乎吃出於條件反射的揮劍去擋,而蘇緋織只是那那雙桃花灼灼的眼淡漠的將他瞧着,水一戈只是一個慌神,手上卻已沒有了力道。蘇緋織捏着他的肩膀,伸手一送就將水一戈推到一邊。蘇緋織折眼望了望井裏,骨扇在手中一轉,握着扇柄輕輕將那柄骨扇往井上一點,那些黑氣就像是碰到了鹽巴的蛞蝓,瞬間就全部退回了井裏。蘇緋織往井沿上一坐,‘啪’地一聲甩開扇子,扇了兩扇。那三人面面相覷,皆不知眼前這個長相極為好看的男人是什麼身份,又為何有這般厲害的修為和功法。
蘇緋織歪着腦袋往井裏頭瞅了一瞅,‘喲’了一聲,隨即轉頭將水一戈三人瞧着,也不是嘲弄,而是實話實說道:“一個死了八百多年的鬼就將你們折騰成這樣?”
這話說的着實令人有些生氣,八百年?八百年長了他們三個加起來七百五十歲!別說他們又還未修得仙骨,就是以修真來說,他們也只是過了辟穀的階段,連金丹都未修成,哪裏能是一個死了八百多年的鬼的對手?然而他們並不知道蘇緋織的身份,只覺得他長的極美,修為極高,氣質也極為超然,一看便不似一般的仙門弟子。可是各大仙門之中的佼佼者,就算他們無緣得見可至少也是時常聽人說起過的,而蘇緋織這樣的在他們的記憶里似乎沒有什麼印象。
瓊華派中只有第三代和第五代掌門飛升成仙,而他們這樣並不算出眾的弟子,自然是難以得見那早已修得仙身的掌門,更別說見到什麼其他的仙了。因此當這三人見到蘇緋織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便是感嘆此人的氣質修為,似乎都已經到達了白日飛升之境界。
景暄最先反應過來,向著蘇緋織拱手一拜,問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不知前輩是哪門哪派的高手?”
果然是沒有眼力見啊,蘇緋織在心中感嘆,不免的更替葉思惘那小子可惜。那小子無論資質還是人品,性格還是樣貌都很是不錯,只可惜呀……只可惜……
蘇緋織歪着腦袋,桃花眼眨巴眨巴,顯然不願意將自己的身份明說。然而他又向來不屑說話,索性便轉移了話題,目光再次往井中一瞅,又向他三個看了一眼,扔了一句:“閑話以後再講,我先收了這個死鬼。”說完,起身一跨便跳了進去。蘇緋織近萬年的修為,收服一個死了八百年的鬼,饒是那女鬼收集了再大的怨氣也地不過蘇緋織手下兩三招。那女鬼被他一扇子劈得灰飛煙滅,隨着那些黑氣一併消失殆盡,井外的天光終於灑了下來,使得井內的視線也敞亮了些。便也是這樣才叫蘇緋織發現,原來他腳下踩着咯吱作響的不是腐枝枯葉,而是層層疊疊破碎的人骨。而井壁上也讓人用硃砂寫下了一串又一串的符咒,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有好些都已經模糊不清了,看樣子這也是那女鬼為何會突然作惡的原因,原來是封印她的法陣殘缺,失去了效用。
蘇緋織捏了一個訣,念了三遍往生咒,將這些白骨都超度了,才一揮衣袖將他們就地埋了。蘇緋織向來怕麻煩,做到這個地步他自認為已經是仁至義盡。
蘇緋織回到地面上的時候,那三人還在原地,見他出來衣衫乾淨整潔,髮髻紋絲不亂,心中對他更為欽佩。蘇緋織與他們三個簡單的交代了古井裏頭的事情,告訴他們這口井以後不會再吃人了,三人在對蘇緋織表達崇敬之情的同時,水一戈順勢提出一個不情之請。當水一戈甫一開口,說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的時候,蘇緋織在心裏連說了三遍:“不當講!不當講!不當講!”
都說了他是個極怕麻煩的仙,因此當水一戈邀請他助他們一行人將女童失蹤的事件解決了的時候,蘇緋織原本是拒絕了的。他的理由很簡單:“你們連這個女鬼都打不過,抓女童的那個邪物你們便更是打不過了。”
清瑤道:“所以還請高人從旁協助!”
從旁協助?以蘇緋織的能力和性格,保不齊那邪物他一隻手就能給解決了,又何必帶着這幾個累贅?更何況他獨來獨往慣了,並沒有那個閑心去照顧這些小娃娃,於是蘇緋織道:“也罷,那邪物交給我便是,你們還是往別處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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