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深空局(上)
既然是“清醒夢”,夢外亦有心緒流轉,普通人可能只是明白自身在夢中,而像羅南這樣的“入夢法”大師,就可以對自己夢中行為做出評估,甚至調整。
現階段,“調整”是不必了,“評估”還是有必要的。
羅南就判斷,他在夢中的行為,是希望從瑞雯那邊獲得更進一步的參照。應該是這兩天,他與瑞雯討論相關事項時忽略了什麼東西,“內心靈明”這時又翻找出來。
夢中,羅南進入瑞雯的房間,裏面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如果現在是晚上,可能這一個開門動作,就等於是進入了瑞雯的夢境……假如瑞雯做夢的話。而現在是白天,瑞雯已經跟着莫雅去上班了,羅南進入的只是他自身記憶素材拼接起來的場景。
正是在這個場景中,其他一切都灰暗無光,唯有室內書桌上亮着朦朧的光。
那是一處好像打開后忘了關閉的“虛擬工作區”,和羅南之前在自家房間打開的“虛擬工作區”頗為相似。
這段時間獲得的信息,除了那些自己也沒梳理清楚的,羅南基本上都同步給了瑞雯,之前做的筆記也發給了瑞雯一份。此時“虛擬工作區”上呈現的,似乎就是他發給瑞雯的那些筆記,上面也是塗塗畫畫,分明經過了一陣非常複雜的思考。
羅南看過去,內容似明非明,很符合夢境的特質。只能確定這裏面摻有很多複雜符號,相當一部分是禮祭古字,並有一些特殊排列。這些禮祭古字及其排列方式,羅南其實在現實層面已經看過,就是瑞雯拿給他看的,可如今在夢境中,他卻還想再看一遍。
但這時候,無論他怎麼聚焦、使勁兒,虛擬工作區裏的內容都模模糊糊,彷彿籠罩了一層霧氣。
唯有一組結構,在一眾模糊的符號、文字、線條中,顯得格外清晰。
這一刻,夢裏夢外的羅南,都清晰理解這組結構的意義:
冥寂之主。
確切地講,是用禮祭古字來描述“冥寂之主”的專有名詞。
在羅南切入的“測驗時空”節點上,只有湛冥、冥殿下,還沒有“冥寂之主”的稱謂。所以想要以禮祭古字體系精準描述那位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的湛氏皇族直系血脈、億兆天淵遺民希望所系,確實是個大難題。
羅南也嘗試組合一番,卻難言滿意。
可是,就在這一場“清醒夢”里,這個難題稀里糊塗就有了答案。
而且這組結構雖是複雜,卻也清晰通透,流轉間自有格局,細看去森然凌厲,特質明確,至少在羅南眼中,它絕不遜於已經有天淵帝國背書的“湛和之主”“夢神孽”“盪魔大君”等專有名詞結構。
是瑞雯模擬嘗試的結果?可之前交流的時候還沒有啊!
如果有,瑞雯肯定會給他展示的,還用等到現在?
夢境外的羅南百思不得其解,夢境內的羅南卻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瑞雯在禮祭古字上的天賦,顯然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明明接觸的相關文本資料不如羅南,但相關水平已經深不可測。而且,從梁廬那傢伙的“留言”來看,瑞雯有極大概率是天淵帝國某位大君、甚至就是湛冥的血脈,不知為何,竟然借李維的“血脈”項目成就,又輾轉脫離其掌控,到了夏城這邊。
這個莫名呈現的“冥寂之主”專有名詞,等於是給相關猜測又多了一項證據支撐。
最重要的是,有了“冥寂之主”的專有名詞,“孽劫世”的頭尾便明確了,“湛和之主”打頭,“冥寂之主”結尾,整個“孽劫世”的主脈不過如此,剩下還有幾百個天淵年,不過是冢中枯骨,毫無意義。
便是地球這一方時空的結構主體,也基本找到了源頭,“赤輪暗面(日輪絕獄)”“夢神孽”這樣影響地球本地時空的核心主軸,正與“孽劫世”頭尾兩位主宰緊密相關。
一頭一尾明確,最起碼大致方向和格局有了,剩下就是填充。
主要是填充“拐點”,類似於“祖孫相殘”這樣的變動大局的拐點。
“孽劫世”前期也有,但羅南在“測驗時空”已經差不多都有了概念:盪魔大君隕落和“夢神孽”現身、愚蠢又或有先見之明的“一星門”“二星門”建設……這兩天他認真研究複習,基本已經有了輪廓。
剩下的,就只有“二星門戰役”這個羅南曾“親身經歷”,偏不識真面的巨大拐點。“測驗時空”的節點選擇,如果真是梁廬設計,那實在極具匠心、極其緊要。
如果“天淵鏡像系統”能恢復正常,羅南一定會珍惜的,也不推演“棋路”了,就一門心思在“沉浸模式”下,充分互動體驗,直到戰局終了……
然而還可以嗎?
現在想來,“天淵鏡像系統”大概率與“夢神孽”也有密切關聯,很大程度上是借用了那邊的“歷史錄像”。而如今“內外地球”之間聯繫越緊密,往來越頻繁,相應的結構怕是越動蕩,也越難恢復。
所以,這次與武皇同游“外地球”之後,一定要專門抽出一段時間無為而治、休養生息……
這樣想着,羅南都對自己缺乏信心。
形勢動蕩起來,哪是想緩和就緩和得住的?
這時,羅南忽然有點兒理解武皇陛下了:那位對他的看法,亦或如是?
夢裏夢外,羅南思緒或有動蕩,但總體卻是隨着“清醒夢”的深入,漸趨平順,便是有些疑惑,也都暫時按下。
也是在這樣的夢境中,耳畔低語漸漸清晰,可以辨別是之前在“測驗時空”,一些相關記憶。羅南似乎聽到有人點評他所知的那些“大能”。主要是“夢神孽”,但也有“蟠魔”“燈塔”的隻言片語……
是純大君。
這很正常,純大君就是羅南在“測驗時空”遭遇的、修行境界最高的那位,眼光無疑是大君級的,他說一句頂別人十句百句。所說的“規則差”“二十七意”等信息,亦是高屋建瓴,以上就下,字字如金。
就是這段時間出現的頻率有點兒高。
漸漸的,便連這些耳語也消失了,一切雜念褪去,羅南眼前情境已非狹小的卧室,一切壁壘隔斷都消融殆盡,便是城市建築、山川大地之類,也都抹去,唯有幽邃無盡的深空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