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分形圖書館前廊

?“溫鳴，人類，男，.生死評語：生於盛世顯貴之家，卒於鄰家軟妹刀下。與本館契合度高達97%，是個背鍋的好苗子，建議註冊入職，嘻嘻。”

“恭喜你，溫先生。你已被我館提前錄取，結契后可優先綁定助手，進行素質測評！年紀輕輕能得此千萬億分之一的機遇，真是令人羨慕啊。”

“怎麼還不吱聲？不是應該醒了么？嘻嘻。”

“你再戳下試試？”

溫鳴；“……”

他頭痛欲裂，剛恢復些神智就聽到這番詭異的對話，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便沒有吱聲。

兩個童音嘰嘰喳喳地吵得沒完，說的話也是奇怪，什麼叫“卒於鄰家軟妹刀下”？那拿刀捅人的還叫軟妹么？！

想到這裏，連帶着又一陣頭痛，記憶像電流一樣蔓延了上來，他便什麼都想起來了，自己剛剛被楚小寒捅了一刀，然後好像就死了……

溫鳴是個21世紀標準的高富帥，家世顯赫，畢業名牌大學，除了性向問題，其他一切都不是問題。但這大好的青年卻慘死在同學會上，如果溫鳴還能再看一眼那個世界，估計能看到自己上新聞，題目就叫“追了6年的男人和自己哥哥搞在一起，美女因愛生恨痛下殺手”。

“溫先生你沒事吧？”

“這是腦袋撞傻了？不對啊，捅的明明是腹部啊嘻嘻。”

溫鳴：“……”

縈繞在他耳邊的兩個聲音充滿孩童的甜膩，卻又帶着機械的迴音，兩者合一讓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溫鳴強壓住心頭的不安，從地上爬起來，想找到聲音的來源和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無奈聲音源頭沒找到，所處的環境倒讓他大吃一驚。

這是一個透明的走廊，外面是粗壯的巨樹、繁茂的灌木叢和長相奇特的花花草草。這座看上去像是用水晶砌成的走廊坐落在其中，前後看不到盡頭。

“這裏是哪裏？”溫鳴艱難地開口了，同時腦子在飛速運轉。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死透了，但可以確定這是他從未來過的地方，也不像是誰在開玩笑。這裏看上去像個生態園，外面的熱帶雨林不知是天然還是人工，雖然草木繁盛，卻給人一種死寂之感……溫鳴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又多了一層。

“這裏是分形圖書館前廊，嘻嘻。”

“……”

圖書館？館呢？圖書呢？溫鳴有些頭大，但又不得硬着頭皮繼續問：“你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

“我們是劍之雙子，是這裏的門衛和引路人。”

“我們是劍之雙子，是這裏的門衛和引路人，嘻嘻。”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回答，溫鳴：“……”

“你看不見我們，但我們就在你的身邊，不用害怕。”

“等你結契后自然就能看到我們了嘻嘻。”

兩個聲音像說相聲一樣一句接一句地冒着。

“那你們……賤之雙子是吧。”溫鳴強顏歡笑，“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為什麼會……”

“你醒的時候我們已經解釋了，你已經死了，是系統選中了你帶你來到這兒，感謝主神的眷顧。”

“主神爸爸睡著了，館長也不在，只能我們帶你註冊入職了哦，嘻嘻。”

“乖一點，不要問那麼多，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系統？主神？註冊入職？溫鳴很想一口氣問個明白，但直覺告訴他最好聽話一點，這兩個聲音雖然聽上去天真可愛，溫鳴卻總覺得有些危險，尤其是在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場合下。

“請沿着你正面的方向跟我們來吧。”

“乖乖跟我們走吧，不會虧待你的，嘻嘻。”

溫鳴無奈地在心底嘆氣，對方這是打算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再跟他解釋，不容拒絕。不過作為一個性格樂觀又識時務的懂事青年，溫鳴老老實實邁步朝前走了出去。

一路上溫鳴拐彎抹角地想打聽點什麼，那兩個聲音卻沒有多回答，安靜了一路，除了一個神經兮兮的老在嘻嘻嘻之外，.溫鳴並沒有放鬆警惕，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腹部，一邊思考起來。

他的肚子已經不痛了，沒有血跡也沒有傷痕，衣服倒還是那天的那套，只不過手機錢包都沒了。是死而復生還是穿越？還是說這裏已經是天堂或者地獄了？溫鳴想起童音提示的“圖書館”，看了看周圍平靜的熱帶雨林，尋思着這圖書館到底在什麼地方。

但不管在哪，這都不是原來那個世界。溫鳴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心理素質良好，接受能力強，告訴自己：無所謂了，聽天由命吧……

不知不覺中，那看上去永無盡頭的前方竟憑空閃現出一道亮光，溫鳴眯了眯眼，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透明走廊外的樹木逐漸稀疏起來，像是到了雨林盡頭，外面銜接着平原般。沒有了遮天蔽日的樹蔭，陽光鋪天蓋地地灑滿廊頂、地面，以及溫鳴的身上。

漸漸的，走廊外的雨林消失了，只剩下各色嬌艷的花朵向遠處鋪去，溫鳴放遠目光望去，前方竟是一片花海！而這時，童音中稍微成熟點的那位也給出了解釋：“前面就是正館了，正館就建立在這片花海之中。溫先生，好看么？”

“好看。”溫鳴微笑着回答。儘管叫不上這些花的名字，但這絲毫不妨礙他欣賞美景。

“以後等你湊夠了足夠的積分，開放了權限后，我們可以帶你去花海里玩哦，嘻嘻。”

“謝……謝謝。”溫鳴終於聽到了“積分”、“權限”等關鍵詞，他猜想這入職或許是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工作得好就有積分獎勵或者權限開放。雖說他猜的工作與實際相差甚遠，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真相了。

等溫鳴走出走廊，圖書館也展現出了它的真面目。看着眼前的景象，溫鳴有些震撼。

它矗立在一片遼闊的花海之中，形似一座巨大的鳥籠，外層裹着半透明的彩色玻璃，在陽光下閃爍着炫目的虹光。巨大的藤蔓溫柔地纏繞着它的身體，其間綴着綠葉鮮花，風起時輕輕晃動。

溫鳴站在走廊出口，腳下是白石小路，向圖書館延伸着。在看到圖書館的外景后，溫鳴竟心生一股想要快些跑過去的衝動，冷靜了一下后，他踏上白石小徑向前走去。

“怎麼樣好看么？我們都叫它鳥籠，嘻嘻。”

“館長親手設計建造的，等到了裏面，你會更加為它的美麗所傾倒。”

這段路走得很快，此時溫鳴已走到了所謂圖書館的正門。面前是座歐式的大門，潔白無瑕的白石砌成拱形的門框，但門的位置卻是一片白霧，阻隔着從外面窺探內部的視線。

“不用擔心，進去吧。”

有了童音的默許，溫鳴伸出一隻腳試探性地踏進霧裏，在確定沒有奇怪的反應后，溫鳴整個人往前融進白霧裏。

然後溫鳴就有些懵逼了。

這哪裏是圖書館，分明是個寬敞得有些過分的咖啡廳！外面有多高，屋頂就有多高，也就是說這裏沒有樓層，是一座中空的建築。沒有一個書架一本書，面前全是小巧的圓桌和高腳凳，有些桌子上還零散地擺放着些盆景。正中間空出一個小小的舞台，上面擺着一架白色的鋼琴，角落裏有個吧枱，櫥櫃裏似乎擺着杯具，遠遠地有些看不清。

溫鳴仔細觀察着這裏的一切。從裏面可以看到外面的花海，若真是個咖啡廳，倒是個休息賞花的好地方。然而詭異的是，這裏沒有一個人。

“這裏是一樓的休息廳哦，大家都喜歡來這裏休息。”

一樓？難道還有其他樓層，這裏不是中空的么？溫鳴再次抬頭看，這裏一眼就可以看到頂。最高處懸挂着一個巨大的帽形物體，之前溫鳴還以為是吊燈，第二次看才發現那是個巨大的……鳥窩，這裏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鳥籠啊……

“現在我們在十五樓了。”

溫鳴嚇了一跳：“啊！”

就在他剛剛抬頭看鳥窩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就在一瞬間發生改變。

他仍站在原地，鳥窩仍未變化，咖啡廳卻消失不見。偌大的建築內只有一張辦公桌擺在正中間，上面整齊地擺放着一個電腦和一些文件。

“怎麼樣，很神奇吧，有變魔術的驚喜感么？嘻嘻。”

“太有了，太神奇了。”溫鳴回答，真是嚇死寶寶了，瞬移前能先打聲招呼么！

“這裏是館長辦公室，平時就在這裏註冊入職。今天館長不在，就由我們給你辦手續結契吧嘻嘻。”

進入正題了，溫鳴有些緊張，他攥緊拳頭，但試圖保持平淡的表情，因為那兩個聲音就在這裏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沉默了一會兒，溫鳴道：“嘻嘻，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么？”

“我不叫嘻嘻，我叫小單哦，順便說一下我哥哥叫小雙，嘻嘻。”

這名字還真簡單粗暴，爹媽怎麼想的……

“小單。”溫鳴直覺這個神經兮兮的聲音比另一個成熟有禮的聲音更容易透露信息，打算多問幾句，然而還沒問出口就被打斷了。

“請不要多問，溫先生。小單他是個智障，說不出好話來。”

溫鳴：“……”

“如果你選擇我們，結契之後你會得知相應的工作信息，如果你拒絕我們，你會被送回你原來世界的屍體中去，做一個死人。請往好處想想，畢竟在這裏你會永遠維持現在的樣子，青春常駐，壽命永恆。”

“工作內容你們一句話都不願意多透露，是擔心有人哪怕死都不願意接受么？”溫鳴開始懷疑工作性質。哪有簽訂工作協議前不告訴工作內容的道理！面對這種曖昧逃避不加解釋的態度，饒是脾氣再好的溫鳴也有些慍怒。

“不是的噫嘻嘻，我們解釋不清楚的，不過就目前百分之百就職率和百分之零辭職率看來，這可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肥差哦，嘻嘻。”

“簡單地說，是一些跑來走去的工作，不是出賣良心或者節操的事。”

“……”

“而且福利多多！每逢節假日雙倍積分，員工生日還會舉行趴體哦嘻嘻。”

溫鳴聽到這裏，稍微放心了些。雖然他不想做莫名其妙的工作，但比起送回去做屍體，眼下令人好奇的境況更加吸引着他。當然，他也做好了沒好事的心理準備，畢竟看似這麼誘人的條件不付出點什麼代價是不可能的。

見溫鳴不再反對，童音道：

“那麼結契吧，溫先生。”

“……怎麼結？”

“等我說完一句話后，你回答‘我願意’就行了。”

溫鳴：“……”這麼隨便？

無視溫鳴無語的態度，成熟有禮的童音開始詠誦起來：

“將你的靈魂獻給主神，成為主神的手足，你將與主神共享無限的生命和世界，代替主神去遊歷……遊歷者，你可願意？”

溫鳴深吸一口氣，鬆了松他緊繃的拳頭，回答：“我願意。”

“等等，忘了開機了，小單你去開電腦。”

溫鳴：“……”

“那麼我們重來一次。”

兩人重複了一下剛才的環節，語畢，辦公桌的電腦亮了起來，隨後那些光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連成無數細長的光線，直入溫鳴的眉心。

溫鳴頓覺額頭髮熱，四肢發麻，來不及尖叫，耳里被灌入雷鳴般的巨響。白光愈來愈亮，直到將他所有視線佔據。

世界一片空白，溫鳴覺得自己的身體浮了起來，一切歸於寂靜。

這時，遠處隱約傳來聲音，由遠及近。溫鳴豎起耳朵，聽出那是個女人的聲音，是一首熟悉的歌謠，而且還是小時候在哪裏聽過的。

不一會兒，一對男女的對話在耳畔響起。

“溫鳴，這次考得怎麼樣？”

“考了第一名就帶你去遊樂園。”

那是自己的父母，溫鳴覺得胸口悶痛，呼吸有些困難。

“你要出人頭地，繼承家業。”

“別再跟我說你喜歡男人，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

這樣的話讓溫鳴回想起某些痛苦的片段來。但來不及細想，另一個聲音竄入腦海。

“溫鳴，你喜歡這個禮物么？”

這個溫柔的男聲是楚東卿，溫鳴的前男友，楚小寒的哥哥。

“溫鳴，我們分手吧。”

分就分，你這渣男。溫鳴忍不住想罵，但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幻聽。如果可以，他很想給楚東卿兩巴掌，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我追了你6年，你為什麼會跟我哥在一起！”

這是憤怒的楚小寒，也是溫鳴生前的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溫鳴：“……”

其實溫鳴也很倒霉，自己一直有拒絕楚小寒，而且把她當妹妹。但誰知道楚小寒一得知自己跟楚東卿交往過後就黑化了，然後溫鳴就掛掉了……

不管是父母的期許和威脅，楚東卿的渣男事迹還是楚小寒的黑化歷程，溫鳴都不願去多想了，他只想安靜地一個人，不再聽任何喧囂。

活着真累啊，溫鳴想。

“累的話，你把靈魂交給我吧，遊歷者。”一個成熟而柔和的男聲對溫鳴說，彷彿通曉他內心的想法，與其靈魂對話。

“你是誰？”溫鳴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脫離苦海，只要你不想再活你自己。”

“成為我的一部分，我給你無限的選擇去過別人的生活，你願意么，恩？”

“我……”溫鳴猶豫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為什麼偏偏是我？”

男聲輕輕笑了起來，似乎對溫鳴的回答感到有趣。

“因為緣分。”

“你不想活，是因為脾氣太嬌氣，世事不順就想放棄。年輕人，想開一點，有時候太聰明太敏感不是好事。”

“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可以讓許許多多像你這樣的人脫離苦海。”

聲音不斷勸誘着，像覬覦人類靈魂的惡魔。

“我雖然不想活，但也不大願意把靈魂交給你。”溫鳴老實回答，“我無法信任你，畢竟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是么，你是這麼想的嗎？”

“但是很抱歉，你別無選擇，你忘了你已經死了的事實么？想不想活你都在這兒了。”聲音頓了頓，“畢竟你已經對雙子說‘我願意’了。”

溫鳴：“……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哦呀，只是隨便跟你聊聊天而已，畢竟睡久了有些無聊，人家可是病人呢。”

“睡久了？你是他們說的主神么？”

聲音笑了笑，答非所問：“好孩子，不管你是否心甘情願，你都是我的人了。”

溫鳴：“……”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壞事，關鍵在於你自己了。”

“只要你心懷希望，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幸福也會來到你的身旁。”

這連雞湯都開始灌上了……溫鳴無語。

那句祝福后，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溫鳴說不出什麼感覺，自己就好像在一個沒有空間，沒有時間的地方，只有不斷發熱發痛的身體提醒着他還有什麼事尚未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劇烈反應漸漸平息，溫鳴覺得自己雙腳着地，身體找回了重心。

一片純白之中出現了兩個黑影，竟是兩個穿着西裝的少年。

兩個少年的面相俊美而獨特，頭上均長有犄角。除了犄角數不一樣外，兩人就像一對鏡像。

這時，頭上長有一個犄角的少年開口了：“溫先生，恭喜結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