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七章
林知之在引爆聲后僅一炷香的功夫就得知了“魔族大軍已經到達戰場”這個消息——倒不是他聽見了爆炸聲,而是有某位不速之客大搖大擺(?),一臉關切地敲開了他的門。
林知之當時是當真非常十分以及極其地想躺下。
雖然對於元嬰修士來說,幾天幾夜,甚至一個月不睡都不會有事,但林知之需要一個清醒安靜的氛圍去思考現在的局勢,以及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記憶畫面……
當那名不速之客敲響他的房門時,林家小少爺是有一些不耐的。不過他很快便調整好情緒,打開房門,然後面無表情“啪”地一聲再度關上。
門外那位正準備打招呼的英俊來客:“…………”
林知之再度打開門,看着門口帶有【迦殊,好感度指數100,態度為告知】的金髮男人,語氣冷淡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海皇陛下的眼睛很好看,是最純凈的顏色,此時因為主人的情緒蒙上了一層陰霾。男人的薄唇輕啟,說話的聲音被刻意壓低:“能進去說話么?”
林知之沉思片刻,將攔在門口的手臂放下來,待迦殊進來后,再將房門關上,黑眸斜斜掃了對方一眼,示意他有話快說。
迦殊只說了一句話:“通道被打破了。”
林知之聞言瞳孔一縮,緊接着便向門口走去,想要先出去看看情況,然而迦殊攔住了他:“你們掌門叫我來告訴你,先不要出去,劍宗內峰已經設好法陣,輕易不會被攻破,他們剛討論出基本的對策來,這會兒正忙得團團轉。”
林知之道:“……那外峰呢?”
迦殊有些無奈地看着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林知之周身的倦意一掃而空,聯想到戰爭的殘酷,尤其是他當初在四大門派的幻境試煉中見過的那些兇殘魔族——人類,或者說普通人類,是沒有辦法阻擋他們的。
哪怕他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如今也心情沉重。
林知之原本就不太愛說話,這會出了這事,更是徑直站在一旁沒有搭理過迦殊——本以為迦殊會坐不住地想要告辭,然而誰知海皇的神色竟比他更加沉鬱。
這會已經接近黎明,遠方的天空朦朧地泛起金紅交加的太陽光色,混合著湛藍的夜幕,如一副美麗的山水畫卷。而屋子裏也因而有了隱隱的光亮,打在迦殊的金色長發上,折射出了綢緞一般的光澤。
男人卻沒有如發色般的閃耀,而是低垂着眼睛,任由光線沒入他的領口,神色低落。
林知之隱約記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迦殊瞧上去要比現在這般模樣落魄的多——最起碼這傢伙現在還穿着皇袍——但比起那時的霸氣依舊與神采飛揚,現在海皇陛下英俊的臉上卻有了疲憊之態。
黑髮少年看他,原先是想直接將他轟走(……),此時看着他的模樣,卻是不怎麼好開口了——最終還是由林知之打破寂靜,問道:“你怎麼了?”
迦殊玻璃般的眼球動了動,看上去有些無辜得像個孩子,就這麼怔怔地看着林知之,卻沒有開口說話。
林知之與他對視片刻,純黑色的眼眸奇特地讓迦殊靜下心來——自己的所有回憶都被眼前的黑髮少年給看遍了,他還在乎什麼呢?這個人是唯一一個可以說實話,還不會捅自己一刀的人了吧?
迦殊有些頹廢地合上眼睛,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卻被這杯已經放了許久沒換過的陳年舊茶給嗆到咳嗽,好不容易才將茶水咽下去,用手扶了扶額頭,接着道:“那日你大婚典禮之後,我帶着結盟的消息回了一趟海族。我處理完海族的事情,又去祭拜了我的母親——我將她葬在那片海族最美的地方,知之你還記得吧?”
林知之點了點頭。
他在記憶旋渦里一點不漏地圍觀了這段記憶,在有些地方甚至比迦殊本人還要記得清晰。
“那片海域,已經不在了。”迦殊平靜的話語中透露着苦澀之意,“我去的時候,那裏已經被從邊境趕來的魔族夷為平地……”
說到這裏,迦殊的聲音近乎哽咽,用手遮住了眼睛的部位,竭力平息自己。很快,他像是意識到林知之就在面前,立即有些狼狽地轉身,力圖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般。
林家小少爺神色複雜地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也許是海底旋渦里的記憶,不可思議地讓他起了共鳴之意,林知之做了一件自己都有些吃驚的事。
黑髮少年走近了迦殊,有些笨拙地抬起頭,帶着一些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安慰般地摸了摸男人的頭。
迦殊顯然沒想到林知之會做出這種舉動,剛下意識地想要拍開他的手,隨即反應過來,整個人僵直在了空氣中。
海皇陛下平日裏是成熟的,是精明完美的海族之皇,極少有人,或者說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樣子。
雖然林知之幾乎看不清男人此刻的模樣,但他知曉迦殊會這樣,一定是承受了極大的痛楚。
——也是,畢竟迦殊的母親幾乎等於說是為他而死,死後被困海獄,好不容易屍骨得以長眠海中,又被魔族毀滅。
林知之心中暗嘆。他不善言辭,便也沒有說話,就這麼摸了摸迦殊的腦袋,感受了一番金色長發的觸感,就想伸回手——卻冷不丁被男人回身一把抱了個正着。
迦殊用的力氣很大,抱的很緊,就像要把對方深深地按進身體裏一般,卻很規矩。
好似只是要尋求安慰。
林知之躊躇片刻——從海底旋渦里看到的回憶讓他無法狠下心來推開現在的迦殊,他心道權當安慰這傢伙了,便乾脆任由對方抱了一會。
肌膚相觸是一種奇怪的感受。
林知之不常與外人進行這般親密的接觸,如今能夠感受到迦殊的體溫,甚至心跳,令他有些不太自在。
甚至對方的心跳聲愈來愈大,就彷彿那顆心臟在他的耳畔跳動,那一瞬間又是一個畫面出現在了林知之的眼前——
那應當也是一個夜晚,一名男子坐在他的面前,背對着他,不肯轉過身來。他好似有些氣惱,拽了幾次沒有拽動,便坐在了一邊。過了沒一會功夫,男人就靠過來,張開雙臂擁住他——
那名男子依舊看不到臉。
林知之拚命地回憶這段畫面,想要看清那男子的樣子,卻始終不得其所。
“知之?你怎麼了?”林知之正恍惚間,只聽迦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當林知之回過神,卻發現迦殊正關切地捧着他的臉輕柔地喚道——
“我沒事。”
林知之直起身子,想要挪開迦殊的手,推開對方。但迦殊放開他的臉后,卻一路向下,執起他的手按在心口道:“你在想什麼?”
通過這個方式,林知之可以更加清晰地觸摸到對方的心跳聲。
男人的另一隻手摸上他的手腕,一點一點地向上,在雪白的肌膚之上點燃一串串火種。他的指尖所碰過的地方,全都又酥又麻。
林知之的體質本就敏.感,被他這麼一弄,險些要軟了身子叫出聲來。好在他對這方面已經有了一些抵抗能力,抓住迦殊四處作亂的手,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迦殊小狗一般地湊上來,直到保持着近到呼吸能碰觸到對方的距離,巧妙地從林知之手中恢復了自由,反過來與他十指相扣,輕聲道:“……我已經長大了。”
林知之:“……………啊?”
——是他想的那個長♂大嗎卧.槽?!
迦殊的聲線此時聽來帶着幾分沙啞的磁性,他笑了一聲般地繼續道:“所以如果要安慰我,那樣小孩子般的方式是不行的。”
林知之:“………………”
——那我不安慰你還不成嗎!看你現在這樣子也不像是當真難受!
迦殊在撩他。
海皇陛下明顯很懂他,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唇角勾起了隱晦的弧度,用手一路撩開了那礙事的袖子,露出了少年柔韌的腹.部和大塊的肌.膚。
男人的手細細地碾.過他的每一寸肌膚,感受着手底下細.膩的觸.感,卻又不真正給他,半虛半實,讓這把火燒的格外難受。
林知之這些日子,本就分別被師尊和蘇馭各點了兩把小火苗,卻沒有真正發.泄過,再熟知他的迦殊這般一碰,頓時將之前的小小小火苗點燃成了油燈。
…………
被這般吊著的滋味,是當真難受,林知之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但在迦殊的手逐漸向下探向最關鍵部位的時候,林知之混亂的神智卻突然清醒,一把抓住迦殊,低頭浮在床沿喘了兩聲,卻沒有能說出話來。
少年的聲線還很清越動聽,再夾雜了情.欲的誘.惑后,顯得更加動人。
迦殊低笑了一聲,說道:“想要麼?”
林知之閉了閉眼,用力咬着嘴唇,在幾乎要咬出一道血痕來的同時,被迦殊伸手拂開:“……不要。”
迦殊有些詫異地挑眉,又低聲問了一遍,得到的還是同樣的回答。
海皇陛下為林知之將額前的頭髮撥弄到腦後,直視着他的眼睛——那雙宛如容納了世間一切的黑色眼眸。
林知之趁着自己還清醒,抽出一絲元嬰之力護住丹田——好在的是這次他的靈力夠高,使得魅惑之體沒有被引發,否則怕是連靈力都有沒有用——在感覺到自己逐漸從情.欲中恢復過來,黑髮少年便立刻從迦殊身.下抽身離開,還順帶用力推開了男人。
看着清醒的林知之,心知已經沒戲的海皇陛下:“………………那我們再回到原先那個安慰方式行嗎?”
林知之:“…………”
——迦殊的要求,自然是不行的。
無奈之下,迦殊在當時就被林知之掃地出門,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內只剩林家小少爺獨自一人。
迦殊走後,萬籟俱寂,黎明的步伐悄悄地加速,令房間裏升起了些許熱度。
林知之躺在床榻之上,腦海里想着的是那幾段閃回的記憶。
那股深入骨髓般的熟悉感,幾乎瞬間就令他確認那就是他自己——但他從來不記得自己去過那些地方,跟那名男子有過糾纏。
對,還有那個男人——
感覺也很熟悉。
但是林知之想不起來是否有在哪裏見過他,甚至連他的外貌聲音全都不曾知曉。
他又怎麼會記起這些畫面?
是奪舍嗎——還是什麼**葯?也可能是在輪迴黃泉中染上了別人的因果?
林知之按着眉心,將所有可能性都列了出來,卻又自行一一排除:奪舍是最不可能的,自己的元嬰神念沒有任何動靜,丹藥蠱蟲也不會悄然讓他中招,至於黃泉因果——若是他人的,他斷然不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熟悉到他彷彿一伸手就能觸摸,就能在腦海里畫出對方的樣子。
但現實是他記不起對方的樣子。
會是誰呢……?
林知之在床榻上躺了許久,直到他沉入夢鄉也沒能想出個究竟。
林家小少爺這一覺睡得非常沉。因着掌門的命令,尚還未有人來找他,當他醒來時,已經是當天的下午。
黑髮少年略一思索,便決定先去尋找天錄真人,去看看現在外界的情況究竟如何。
然而當他剛踏出房門,只聽背後傳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知之。”
林知之回頭一看,那人一副少年模樣,劍眉星目,竟是許久不見的琊軒。